第十五章(1 / 2)
第十五章
顧漸躺在轎車後座,漆黑兜帽掩住大半張臉,露出的下顎清瘦,削薄的嘴唇泛白,像中世界住在古堡裡的不見天日的吸血鬼。
他剛在洗手間又吐了一通,明明沒吃多少東西,全吐出來了,頭暈、眼前發黑、還伴隨著tsd後遺症的耳鳴。
倦得眼睛都懶得睜,就這麼一動不動地躺著,濕透的發根沒了支撐力濕漉漉的順服,每一根頭發絲都透著頹靡,像掉進河裡的流浪狗。
怪可憐的。
程希覺拉開後座門,瞧了陣他的模樣,「顧漸,我約個私人醫生給你。」
顧漸月匈口輕微起伏著,抬著眼看他,懶洋洋地說:「不要。」
程希覺躬下身,耐心地看著他的臉,誘哄小朋友的語氣說:「醫生不給你打針,隻是看看你的狀況,好不好?」
顧漸別過臉,望著車窗外一角天光,「我煙癮犯了。」
「你確定?」程希覺懷疑地看他。
顧漸沒打算讓他坐在後排,敞開長腿換了更愜意的姿態,「來根煙我能立刻好一半。」
程希覺指腹抹了他鼻尖上細膩的汗珠,「你想在我的車上抽煙?」
顧漸莫名乖巧地「嗯」一聲。
「做夢。」
程希覺能慣著他的壞毛病,坐在前排係上安全帶,「你現在這狀況,先回去休息。」
顧漸隨手撩開黏在脖頸的黑發,「我約了朋友,還有事情要辦。」
程希覺漫不經心地語氣問:「那天和你在『迷失』喝酒的朋友?好像是叫——顏青迎吧?」
想查查顧漸的朋友很簡單,顏青迎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家。
嗬,又是個搞藝術的。
顧漸嗓音裡沉悶地發笑,「我用錢在外麵包養的情人,程總要去看看麼?」
程希覺猶豫幾秒,撥開手機翻閱行程表,很是勉為其難地說:「我正好有空,去見見你的朋友。」
顧漸報了個偏遠的地址,一聲不吭地闔上眼,顯然是倦得不行了。
程希覺悄無聲息地扳下車鏡,透過鏡子端量他。
窄狹後車座容不下身量高挑的顧漸,為了舒適他蜷縮身體,側躺枕著手臂,兜帽簷和散亂黑發掩住他的臉,程希覺透過間隙瞥見他清淨的輪廓。
黑和白的交映越顯得白亮眼,下顎的角度乾淨明晰,美得有點距離感,仿佛雕塑家手下雋永的神明氣息。
程希覺在名利場上見過的美人不計其數,能與顧漸相媲美的亦有,他對美貌有種天然的屏障,顧漸更吸引他的是那種沉鬱和頹敗感。
本該成為穆羅那樣的天之驕子,現在就像條流浪狗似的,蜷在轎車後座沒點活力,像一灘冰冷漂亮的死水。
程希覺很難不好奇。
的秘密。
傍晚的老城區煙火氣息濃厚,轎車停在雜亂的弄堂口,天上的電線像蜘蛛網似的密不透風,騎著自行車的學生成群結隊穿過,髒兮兮,亂哄哄。
顧漸雙手抄在衛衣口袋,熟門熟路地七拐八拐,路上拎著菜籃子的阿姨很熱情地和他打招呼,顯然是這裡的老常客了。
「小顧,今天帶朋友來啦?」阿姨發亮的眼睛打量程希覺。
顧漸笑意溫淺,很隨意地介紹:「我結婚了,這位是我伴侶。」
程希覺還沒來得及回味剛才一瞬的情緒,那位阿姨喜形於色,噔噔蹬地向前走去,扯開大嗓門喊著:「哎呀!不得了!小顧都結婚嘍!」
像個人型大喇叭似的報喜訊。
程希覺輕哧,問他:「嗯?現在不是我助理了?」
顧漸淡定睨他眼,轉身走進巷子深處,停步在一所古樸院落前,房子很舊,外麵的白牆因為雨水沖刷掉漆嚴重,半開的門裡透出一棵碧綠樟樹,樹下搖椅、散亂的書桌、幾個十來歲的孩子趴在上麵寫作業。
牆麵鮮紅牌子褪成褐色,一行清雋的字刻著:於曉愛心收容所
弗雷經常和慈善機構合作,程希覺聽過這家於曉愛心收容所,專門收留離家出走、或者無處可去的青少年兒童,感情上情有可原,但在法律屬於輕度違章,離家出走的孩子該送回家庭,無處可去的理當歸福利院,哪能輪得到私人機構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