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飢荒(1 / 2)
崇禎十七年正月初三,午時三刻。
朱由檢用過午膳,左手握著炸雞,右手握著九五步槍,又在褲襠裡藏了兩顆手雷,確保萬無一失後,這才穿過乾清宮來到金水橋前的承天門廣場也就是和諧國度的天安門廣場上。
我在天安門廣場吃炸雞,而此刻你在哪裡。
天氣晴朗,萬裡無雲。朱由檢心情歡快,想起無數辮子戲中選秀情節,據說都是承天門選美的,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有機會自己也要搞一搞的。
王承恩高文彩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皇上手中灑滿孜然辣椒粉的雞腿上散發出刺鼻味道,兩人邊走邊不停打噴嚏。
冬日低斜的陽光照在金水橋前青石板上,青石板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掃視著廣場,朱由檢想起了昆蟲。
「個體與個體之間如此近距離生活的動物真是不可思議,人類不像是哺乳動物,倒是更接近昆蟲。」
這是十年多前,齊孟還是學生時從一位生物學教授那裡聽到的。此刻用在這裡卻是很合適的。
承天門廣場上擠滿了太監錦衣衛,像是在相互取暖的昆蟲,渴望而又警惕打量彼此。
金水橋前,高大巍峨的華表默然注視大地,仿佛洞悉世間一切。
「真他媽的冷啊!小冰河氣候,你大爺的!」
朱由檢穿著那件袖口破了洞的皮弁服,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好在這兩天相處下來,王承恩和高文彩對皇帝爆粗口已經表示習慣,讓他們不習慣的是,真他媽冷的鬼天氣。
東南風早已吹起,卻是冷颼颼的,可見吹麵不寒楊柳風都是扯淡。
「皇上,這是何物?」
王承恩盯著朱由檢從袖中掏出軍用望遠鏡,不無好奇問道。
望遠鏡在這個時代還屬於很稀奇的事物,隻在江浙一帶的商人中才能看見,當然還是那種製作粗劣的單筒遠望鏡。
而江浙一帶乃是東林黨老巢,王承恩當然沒機會見到這洋玩意兒。
朱由檢雙手握住糯康卡留給他的軍用望遠鏡,淡淡回道:
「這是縮地鏡,用這個鏡子望遠處,即便千裡之遙,也可以縮在眼前,伸手就能扌莫到,就像這樣,」
朱由檢邊說,便伸手向王公公下巴扌莫去,王承恩被崇禎皇帝揩油已經習慣,隻是今日這種場合,還是要注意影響,他稍稍往後躲開。
於是朱由檢手指就扌莫到了公公呼之欲出的鼻涕上。
「法克!」
朱由檢擦掉鼻涕,注視著城郊一片田野。
那是一片光禿禿的麥田。
暮春時節,小麥早已下種兩三個月。
可是去年整整一個冬天,天上沒有一滴雨落下來。立春前後下了場雨,不過是凍雨,落在地上便結了冰。
毫無懸念的,農民借高利貸買來的種子全部被凍死在土壤裡。
這注定是一場悲劇,發生在崇禎末年的華北大地上,比比皆是。
原來該是綠油油的波濤起伏的麥田,此刻變成一片令人絕望的荒蕪。
荒蕪意味著死亡。
無論是補種還是灌溉都沒有意義了,一年之計在於春,錯過了農時,就隻有等待來年了。
可是,種地的農民等不到來年了,因為他們要償還高利貸。
這個時代的高利貸利息可以達到百分之五十,超過極限還會翻番,也就是說農民借下一兩銀子,到手八錢,明年到期要還一兩半。
借錢種地無疑是飲鴆止渴,即便豐收,也隻有死路一條。
農民紛紛逃走,淪為流民。
逃不走的農民結局更加悲慘,到了青黃不接的荒春,隻有賣兒鬻女,或者一死了之。
朱由檢閉上眼睛,想象著這片土地上易子而食析骸而爨的悲慘畫麵。
心下滄然。
「這群吸血鬼,朕非扒了你們的皮!」
放下望遠鏡,皇帝咬牙切齒道。
然而現在他還顧不上這些農民,他要先保住自己。
李自成正月初八就要從西安起兵,多爾袞也在關外徘徊,放眼整個華北,現在沒任何一支力量能夠阻止他們。
伴隨外部局勢惡化,北京城內也是暗流湧動,東林黨三大營的大佬們隨時會要了皇帝小命。
要想求生,自有自救。
「皇上,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高文彩忍不住催促道。
「開始啥?「
」給大夥兒發錢啊,」王承恩壓低聲音道。
「嗬嗬」
站在朱由檢麵前的,一群衣衫襤褸的錦衣衛太監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乍看起來像是進宮乞討的乞丐。
這些二三十歲的青壯,因為營養不良身材瘦弱,中間的大部分看起來更像六七十歲的老頭,佝僂著月要,無精打采。
「這就是給朕找來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