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騎虎(2 / 2)
郎朗聲音傳遍大殿上下,大順皇帝麵孔俊朗,器宇軒昂,一口濃鬱秦腔,這個土生土長的米脂漢子在外省征戰多年,仍然不失秦人本色。
天佑閣大學士牛金星走出陣列,麵朝皇帝跪倒在地,高聲道。
」吾皇聖明!書有雲:名不正,則言不順,而今大順草創之際,上承天意,下順萬民,雄踞西京,虎視東南,可謂贏天時而得地利,朱明氣數已盡,君臣猜忌,離心離德。明國百姓盼王師如嬰兒盼父母,如旱地盼甘霖,如周公渴望薑子牙,如········
「皇上遵從天意,順應民意,應一鼓作氣,攻占京師,定鼎天下!而後傳檄四方,此千秋偉業,吾皇切不可猶豫!」
天佑閣大學士牛金星年逾四旬,他是天啟七年舉人,卻不知為何加入闖軍。
倘若仕途順利,牛舉人可能成為河南或是陝西某地的縣令,成為李闖軍革·命的對象,然而歷史的詭吊在於,曾經的惡龍現在變成了屠龍少年。
當然,有遭一日,屠龍少年又會重新變回惡龍,不過這都是後話。
作為純粹的儒生,牛舉人對儒家經典如數家珍,尤其喜好各種典禮,比如勸進啊登極禮儀。平心而論,此人生在王莽時代,或許有更大的政治前途。
讀書人畢生追求隻有兩個:要麼做帝王相。要麼做帝王師。
加入李闖,被朝廷釘在反賊的恥辱柱上,傳統意義上的帝王相是做不成了,因此牛舉人格外努力,把自己的畢生全部都投在了做帝王師上。哪怕是給反賊當帝王師。
當然,他要教育的學生當然不是住在北京城裡剛愎自用的崇禎皇帝,而是出身草莽,具有天生文化自卑感的闖王李自成。
牛金星與李自成雙方一拍即合,在李自成的支持下,牛金星不遺餘力向李闖高層推廣各種典禮儀式,幫助大字不識的武人們寫勸進表,親自指導李自成演習登極儀式。可惜後來順軍轉進太快,事先做好的排練都成了白費。
牛金星一通話說的在場眾位大順軍將領意動神搖心馳向往,相比建立千秋偉業,這些武將更看重的是實實在在的利益,具體說來就是糧餉,女人。
進占西安後,繳獲掠奪的糧餉大部被用來補充老營精銳,李闖其餘各部,軍餉緊張,若不是有李過手下老營精銳壓製,不知早嘩變了幾回。
西安在成為西京後,理所應當為新王朝做出貢獻,大順建國不久,都城西京便被李闖搜刮一空,連附近州縣也受到大順軍的特別照顧,州縣裡的大戶更是一個都沒跑。被搶得乾乾淨淨。
盡管如此,仍不能解決軍餉問題,流民策略本來就是無解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糧草問題越來越嚴峻。
要想繼續打下去,要麼狠命壓榨西京以及周邊郡縣。此刻整個陝西境內,未被大順搶劫掠奪的也就隻剩下些名門望族,這些名門望族往往族群根深蒂固,擁有巨額財富,雇傭流民潰兵作為家丁,在鄉間修築鄔堡,族人就藏匿其中。
不消說,這樣的硬骨頭李闖是不願去碰的,鄔堡內的家丁人數不及官軍,戰鬥力卻比韃子還要凶殘。想要攻下一個中等規模的鄔堡,沒有千把人的傷亡是不可能的。
所以對大順其他非嫡係隊伍來說,擺在他們麵前的路隻剩一條,那就是離開西安。
不管去哪兒都不打緊,哪怕是北上和韃子打仗,也比困在這裡活活等死要強。
「皇上,大學士說的極是,咱不能窩在這塊鳥不拉屎的地方!」大將軍劉宗敏憤憤不平說。
西安當然不是鳥不拉屎的地方,事實上,作為歷朝古都,地處渭河平原,這裡物產豐饒,是陝西境內為數不多的產糧地。
不過大家心裡都清楚,大順軍即便糧餉充足,也要優先供應闖王的精銳老營,和大多數人沒有什麼關係。
老營吃肉,大家隻有啃骨頭,老營喝湯,大家就隻好挨餓了。
事實上,李自成供應各部的糧餉維持在吃不飽但又餓不死的臨界狀態,各部都是流民組成,能吃口飯已經心滿意足,讓他們聯合起來再反抗闖王,沒幾個人會答應。
既然嘩變沒有基礎,那就隻有一條路可走了。
吃他娘,搶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
搶大明。
「末將贊成大學士所言,京師細作昨日發回消息,崇禎在元旦朝會上殺了禮部侍郎,可見大明君臣離心離德,皇上要抓住機會,一鼓作氣,攻克京城!」
「末將也贊成!」
諸將紛紛跪倒在地,隻有一隻虎李過冷冷站在原地。
局勢已經非常明顯,李自成沉默許久,抬頭看他侄子李過一眼,下定決心道:
「明個再去西京周圍州縣找找糧餉,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不是!正月初八,禦駕親征,盪平山西,京師嘛,以後再說!牛金星,你起草一篇檄文,要硬氣一點,嚇死朱由檢!」
眾人還想勸諫,抬頭發現他們的大順皇帝已從側門溜進密室,不知所蹤,隻好麵麵相覷,退出大殿。
秦王府寢宮。
李自成躺在裝飾豪華的拔步床上,唉聲嘆氣,身邊兩個水靈靈的丫鬟正在給皇帝捶背,憋紅著臉,不敢言語。
闖王眯縫著眼睛,掐指盤算著心中糧餉還夠大軍幾日消耗,皇帝算數不好,在米脂做長工時就因為這個被舉人老爺黑了兩個月工錢。
李自成算了好一會,還是一團亂麻,一會兒是十萬石,一會兒是八萬石。
他氣呼呼的望著身邊兩個丫鬟,燭光映照下,李自成發現兩個女娃長得還挺俊兒。
他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想:「管他娘的,或許到了山西,搶了晉商,啥都有了!」
這樣想著,伸手在蠻月要上捏了把,那美姬以為皇帝要臨幸自己,急不可耐的解開月要帶。
闖王嘆息一聲,「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陝西是個好地方啊!」他猛地灌了口酒,想起自己在銀川做驛卒的美好時光。
那是天啟年間,銀川驛站裡常年有酒有肉,李自成每天劈柴養馬餵馬掏馬糞,閉眼就睡,睜眼就吃,麵朝大海,春暖花開,日子過得別提多帶勁兒。
可是現在,他不僅要養活自己,還是還要養活十幾萬人馬,每天睜開眼,十幾萬人的吃喝拉撒都靠他自己!
最要命的是,這群人還都是白眼狼,天天想著算計自己,如果一天不餵它們,就會反過來吃自己。
造孽啊!
「都怨朱由檢!誰讓你這賊娃子當年撤驛站!不撤驛站,老子也不會丟掉飯碗,不丟掉飯碗也不會去賭····」
大順皇帝喝了幾口悶酒,感覺身上一陣燥熱,雙手亂抓,忽然扌莫到一團柔軟,暗香襲來,便撲向旁邊兩個衣衫不整的米脂美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