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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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如此教書育人的?」老者滿臉失望。

「爺爺?」嚴天和一愣,似乎是沒想到自己爺爺會出現在這裡。

「山……山長!」穆宏握著戒尺的手一抖。

他……他竟是忘了!今日是嚴天和入學的第一日,山長過來巡視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可他受賈學民指使,一時忘了這茬。

「如此行徑,枉為人師!」嚴山長怒不可遏,一把甩開穆宏手中的戒尺。

「山長,誤會啊!」穆宏急忙道,可對方卻半分注意力也不願意分給他。

嚴山長朝陸知杭深深鞠了一躬,嚇得眾人連忙扶起。

「山長,學生受不起。」陸知杭扶著那枯瘦的手臂,正色道。

「這禮,是替書院給你行的,若不是我恰巧到此,豈不是讓你蒙受不白之冤。」嚴山長擺了擺手,嘆氣道。

「非是山長之過,莫要慚愧。」陸知杭搖了搖頭,溫聲道。

「穆宏,你這樣的人,書院要不起!即日起,你就不用在教授他們了。」嚴山長顫聲道。

此事隨著嚴山長的到來而終,穆宏雖犯下錯,但畢竟是在縣學內教書十幾載,不可能因這點事就真的將他徹底逐出書院,略施懲戒,讓他反省思過,同時也讓陸知杭對這個階級森嚴的國家有了進一步的認知。

科舉,是他唯一的出路。

雖說嚴山長後續給眾人換了另一位夫子,但受驚的諸位學子多少都有些心神不寧,無心聽講,不少人暗暗猜測此事與賈學民脫不了乾係,畢竟身後有人的可不止賈學民一人,有的是途徑打聽穆宏與對方的關係。

與那些寒門子弟戰戰兢兢,深怕不小心得罪哪位官二代,哪天就要吃悶虧的模樣相比,陸知杭這個當事人倒像是沒事人一樣,認真聽講,時不時在夫子的教授下露出恍然的神色,隨後就奮筆疾書,時不時低頭苦思。

與其費心想些有的沒的,不如專心讀書,投胎投不過,就隻能靠自己的努力往上爬了。

一日的課程在夫子沉穩的聲音下,很快講完,幾人相攜吃過小食,陸知杭就準備往書院的藏書樓而去,他明白,他們這等寒門學子與官家子弟最大的不同就是藏書上的匱乏,而書院內書卷不知凡幾,能沒有代價的閱覽群書,何樂而不為。

一個月的光陰轉瞬即逝,長淮縣縣學的藏書樓內。

「陸止,你家這小書童細皮嫩肉的,倒是少見。」魏琪甚少見到哪家的書童相貌出眾,不由打趣道。

陸昭除了入夜不能同寢,其他日常起居,筆墨紙硯的采買都是由他負責,跟在陸知杭身邊幾日,同舍的幾人看他也眼熟了起來。

「那是公子宅心仁厚。」陸昭誠懇道,若他去了別家,能不能吃個飽飯都是問題,陸知杭待他確實與待自家弟弟無異。

「說來,你這年歲看著與嚴齊相仿啊。」魏琪視線流線了幾下,笑道。

聽到這話,嚴天和眉頭一緊,放下書來沒好氣道:「什麼叫年歲相仿?我再幾月就十五了。」

「那也是幾個月後的事,你如今就是十四。」魏琪嘚瑟道,一副長者的模樣。

「哼,有的人年歲癡長,這性子也就隻能和四歲的稚童一般無二了。」嚴天和冷笑一聲。

聽著幾人的拌嘴,陸知杭頓時有種帶小孩的錯覺,恍惚中像是回到了初中,隻能兩耳不聞窗外事,忍無可忍了才淡淡道:「在藏書樓內,莫要喧嘩。」

須臾間,這處桌案鴉雀無聲。

魏琪稍稍憋了會,無聊地打量陸知杭看書靜心凝神的俊朗模樣,隻覺得賞心悅目,瞥見他書頁翻飛的速度之快,下意識道:「陸止,你這書看得這般快,看得進去嗎?」

「看得進去。」陸知杭一怔,頷首道。

「你這一目十行的,記得住?」魏琪不信邪,他這一個月就隱隱記得對方的記性極好,但也不可能一頁紙過目就翻的地步,怕是細看的功夫也無。

「可要我默讀《稷傳》?」陸知杭合上手中的書籍,笑問。

稷傳乃是前任山長所寫,除了這藏書樓,別處絕無僅有,更何談提前接觸,真要能從入學至今通篇背下來,哪怕是每日用閒暇時間,也很了不起了。

「這書不是孤本嗎?我記得今日拿去外邊曝曬了,我哪來的書對照。」魏琪聳了聳肩,末了又懷疑道:「你不會是提前知道,才說要背稷傳吧?」

「拿去曝曬了?」陸知杭聞言一愣,這才回想起來時,藏書樓外確實在露天的地方放了幾十本書卷。

陸知杭正要換本書,方才還春光明媚的蒼穹驟然烏雲密布,不給人一絲喘息的機會,嘩啦啦的大雨立馬傾盆而下。

「……」陸知杭沉默。

「這雨下得真突然。」魏琪扌莫了扌莫鼻子,訕訕道。

陸昭想了想,試探性的問道:「公子,外邊是不是還曬著書啊?」

聞言,幾人一愣,連忙起身往藏書樓外跑去,遠遠的就看見幾道身穿儒衫,在連綿不絕的大雨中奔波的身影,渾然不顧自己被淋濕的衣裳,死死護住懷中濕潤的書籍。

陸知杭幾人未曾多想,也小跑著跟幾人一起抱住攤開的書籍往藏書樓裡去,來回幾趟,才把今日放在外頭曝曬的眾多盡數放回。

隻是看著攤開在桌案上的書冊,不僅陸知杭等人麵色不好,幾個掌管藏書樓的中年男子更是悔恨交加。

「今日多謝各位學子相助。」藏書樓的掌書勉強道了聲謝,看著那些被雨淋濕,筆墨暈開的書卷,心仿佛在滴血。

晏國的掌書一律稱呼主管藏書之人,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哪怕是普天之下的學子都向往的翰林院也有這一職,不過那檔次與掌管縣學藏書樓的掌書相較,就是雲泥之別了。

幾人談話間,藏書樓外的傾盆大雨不僅沒停,反而還越下越大了。

「天有不測風雲,誰能想到今日這風和日麗的天氣,能驟然下這麼大雨呢,掌書大人莫要自責了。」魏琪見那掌書萎靡不振的模樣,安慰道。

「這些書籍該有手抄本才是,掌書大人緣何如此惆悵?」嚴天和不解道。

誠然汙損了幾十本書卷這事不小,但隻要屆時讓人重新抄錄一本就罷了,專門用於雕刻印刷的空白書冊價格便宜,雖說這幾十本書裡也有不少是孤本,書院隻準許用人力手抄,但書院最不缺的就是學子,許些好處,有的是人願意來乾苦力。

「天和有所不知,其他書籍倒也算了,可這《稷傳》獨此一本,手抄本前些日子出了些意外,已是燒掉了,還未重新抄錄,就出了這事,叫我如何與山長交代。」那掌書認識嚴天和,就沒多隱瞞,說著說著,就差掩麵而泣了。

陸知杭聞言怔了怔,思來想去還是出列道:「掌書大人莫急,若不棄,不如就由學生代為抄錄這稷傳吧!」

陸知杭話音未落,藏書樓內的幾人視線全部落在他身上,有質疑、有驚喜,也有不屑。

魏琪悄悄拉了拉陸知杭的衣角,湊近小聲耳語道:「陸止,你可不要失心瘋了,這稷傳全書足有三萬字!」

「此話當真?」掌書大人也沒料到有人會不知天高地厚,說要代為抄錄,想到此前幾人好心幫忙一起收書的舉動,擔憂對方沒聽清,他又沉聲重復道:「這書已沒有手抄本可以參照,你要是想抄錄,隻能是自己全數背下。」

「學生明白,又怎敢當著掌書大人的麵口出狂言呢。」陸知杭不著痕跡地將衣角從魏琪手中抽離,平靜道。

「既然沒有手抄本可以參照,又如何知曉你默得對不對?」另一個青年在側,疑惑道。

雖說靠著記憶胡亂編造一本全新的書,難度太大,也難以混淆他人,但眾人仍舊好奇這個問題。

嚴天和聽到這問題,想也沒想就坦言道:「這就不牢諸位大人擔憂了,山長自是將全書背下,一字不差。」

「可惜山長近日外出,我也無顏因自己所犯知錯,去叨擾人家。」掌書大人的話外之音無疑是在肯定嚴天和之言。

「若山長大人當真能審查,就麻煩小兄弟你代為抄錄了。」那提出問題的人得到答案,當下就朝著陸知杭說道。

掌書大人並未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入學不久的少年身上,但如今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抽出一遝空白的手抄紙遞給對方,撫須寬慰道:「你既有心,就給你五日時間抄錄,屆時寫不完,我就讓山長大人親自抄錄吧。」

他這話裡話外都是給陸知杭台階下,若是對方真寫不出來,他們就當做是抄寫不完。

陸知杭鄭重地接過那遝白紙,頷首道:「學生必盡力而為。」

眾人見陸知杭神情嚴肅,心下少了幾分輕視,但也沒有一人覺得對方真能默寫全書,多是寬慰幾句,讓他們看完書,早些回去。

待雨歇後,四人才信步往住處而去,腳踏青石板,雨水微濺。

一出藏書樓,魏琪就忍不住,脫口而出道:「陸止,你何必出這風頭呢?足足三萬字,你入學一個月,如何能一字不差的默寫出來?好在掌書大人未曾怪罪下來,不讓就慘了。」

「你又不是他,怎知他默不出來?」嚴天和搖了搖紙扇,在一旁說風涼話。

「他要能默出來,以後他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魏琪信誓旦旦。

「魏兄,這話你可得牢記在心,千萬別忘了。」陸知杭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拍了拍對方的肩頭。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魏琪渾然不懼,他可是知道,陸止也就課後和休沐日有空去藏書樓,還閱覽了眾多書冊,哪怕專攻稷傳都不可能背下來,因此並不擔心。

「好,魏兄,我欣賞你。」陸知杭拍了拍手,贊許道。

「你這說得好像我是個傻子一般。」魏琪見陸知杭月匈有成竹的模樣,扌莫了扌莫後腦勺,心下有些怪異。

「有沒有可能,你就是?」嚴天和道。

「……」

談笑間,幾人已是進了屋內,陸知杭不敢耽擱,馬上吩咐了陸昭在旁研墨,沾勻墨水就抬手在白紙上筆走龍蛇,奮筆疾書了起來。

魏琪瞧見他認真的樣子不似作偽,偷扌莫著在邊上瞧上一眼,見對方字跡端正,筆速不慢,寫著的內容隱隱有些熟悉,還算那麼回事,不由一驚。

這陸止不會真把整本書一字不差的背了下來吧?

不,不可能,那是正常人能辦到的事嗎?指不定他就背了前麵這段,擱這裡嚇唬自己,他萬不可自亂陣腳!

安慰好自己的魏琪放下心,又開始慢條斯理地捧書溫習起今早夫子所教的知識來。

「對了,明日是休沐日,陸止你可要回去?」魏琪狀若漫不經心道。

陸知杭筆尖微頓,思索了一下道:「回去。」

自入學以來,他已是整整一個月未曾歸家,張氏想他想得緊,是時候該回去一趟了。

見陸知杭要回家,魏琪更放下心來了,嘟囔道:「那你不抄稷傳了?」

「帶回去抄。」陸知杭微笑道。

「……」魏琪嘴角一抽。

哪怕嘴上說著不相信,他心裡還是有些許擔憂的。

陸知杭字寫得相較院試那會進步不小,但仍稱不上好字,筆耕不輟至戌時,見同一屋簷下的同窗都淚眼惺忪,準備歇息了才勉強停下,讓陸昭先退下,才活動了下身體上床睡覺。

翌日卯時,木窗旁的熹微方至,陸知杭已是帶好包袱,跟著陸昭到山腳下,坐上前往家中的馬車,他上次休沐日就曾寫過書信給張氏,言及今日會回家。

顛簸一個時辰,到家的時候,陸家的豆腐鋪前正人聲鼎沸,腐乳賣得尤其好,張氏忙得沒空暇接他,隻叫了陸昭端過一碗白米粥和一盤煎豆腐給他當早飯,待辰時剛過才穿著圍裙匆匆趕來。

原先張氏是想在長淮縣買間居所,後來考慮到兒子以後若是當官了,還得置辦宅子,就想著先攢錢。

「知杭,在縣學如何?夫子講得可晦澀,要是有難處,盡管跟娘說。」張氏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關切道。

陸知杭低垂下眉眼,注意到對方衣擺上的油漬,溫聲道:「一切皆好,勞娘親掛念了。」

張氏聞言放寬心了,瞥見兒子打量她衣擺的油漬,老臉一紅,訕訕道:「娘成日在庖房內忙活,衣物難免髒汙,這油漬多了,也就去不掉了,時不時還有股怪味。」

「哦?倒是我疏忽了。」陸知杭眉頭一挑,食指不自覺的敲了敲桌麵,想著是不是該給他娘做點香皂來用。

他之前無暇製作香皂,倒還要他娘出言才想起來,實在不該。

兩人閒談了會,多是張氏在旁問他的學習情況,陸知杭自是挑好的說,免得對方擔憂,等張氏走了才讓陸昭備了不少的石灰石和火鹼,在後坊拿了長方形的模具,東拚西湊出需要的器具來,順便挖了一大塊他娘舍不得用的豬油。

「公子,我不會被夫人打吧。」陸昭心虛的把東西一一放在桌麵,在看見那一大塊豬油時,不自覺抖了抖,畢竟這玩意可不是普通老百姓吃得起的,一年不沾幾次葷腥,苦慣了的張氏平日裡也不敢用太多,他這一次性就挖了這麼多,張氏鐵定要問清楚是誰拿的。

「你怕什麼,這是我讓你拿的。」陸知杭扌莫了扌莫陸昭的頭頂,安撫道。

這也是他一開始不準備做香皂發家的原因之一,香皂的保質期不僅長,一塊還能用很長時間,豬油在晏國算是比較昂貴的東西,哪怕可以用其他油替換,但拿來做香皂實屬浪費,除了富貴人家,平民百姓根本沒有閒錢買這玩意,皂莢湊合著也夠用。

而他要真做出了香皂,目標群體隻能是權貴、地主鄉紳,但問題是,陸知杭他沒門路,有門路也不成,誰知道會不會半路冒出個黑心的,威逼利誘他交出配方,畢竟這玩意在上流社會的錢途一片坦盪,他明白,其他人難道就不明白了?

他如今之所以想做香皂,不過是做著給自己一家用的,畢竟比起皂莢,香皂確實要好用不少。

至於賣香皂?等哪天抱上大腿,或者自己有權有勢了,倒可以考慮,雖說晏國官員不能經商,但不妨礙他以某某遠房親戚的名義來做事。

「你先去外頭買些香料和花瓣研磨,弄好了再進來。」陸知杭拿出些碎銀給陸昭。

「買什麼香料?」陸昭茫然道。

「挑些女子喜愛的花瓣,香料素雅一些即可。」陸知杭隨口道,末了又囑咐陸昭最好挑能染色的來。

得了令,陸昭就小跑著出去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拿著些裝在瓷碗的香料和花瓣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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