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1 / 2)
再次回頭符府時,陸昭差點就當場落下了淚,誰讓陸知杭離開前一副即將赴死的模樣。
幾人在府上左等右等,久久等不到陸知杭的身影,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見著人,當然喜極而泣。
聞著身上屬於化學物品的怪味,陸知杭訕訕道:「別哭了,我得先去洗漱一番,師兄可曾來過?」
「公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陸昭抽噎了幾聲,含著哭腔道:「阮公子每日都來府上等著,這會正在竹園。」
聞言,陸知杭一怔,倒沒想到阮陽平會日日等著他,回過神來後溫聲細語道:「你慣愛胡思亂想,快些陪著師兄先,我沐浴更衣後就來。」
「嗯嗯。」陸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見確實無恙才放下心來。
阮陽平此時正孤身一人坐在竹園內的鼓凳上,眉宇間深深地蹙起一個『川』字,回想起那時應下了陸知杭的請求,就有些悔不當初。
「師父要是知道,我不把師弟看管好,讓他去犯險,怕是該怨我了。」阮陽平這幾日可謂是求爺爺告奶奶,寢食難安,就為了師父和師弟二人的事。
欺君之罪,其罪可誅。
阮陽平越想越覺得假傳神諭的法子分外的不靠譜,哪怕師弟親口與他講明,有一物可使山崩地裂,但皇帝見多識廣,一旦被身邊的近臣發現了不對勁,後果不堪設想。
「師兄,在想些什麼?」陸知杭換好了一套嶄新的竹青色儒衫,溫聲道。
乍一聽師弟的聲音,阮陽平連忙從深思中脫離,見他安然無恙方才鬆了口氣,商議道:「不如這事算了,我已派人快馬加鞭給丞相大人送了書信,說不定來得及,隻說是五日後發落,也沒說準就要砍頭。」
「聖上下了旨意,就沒有收回的理,丞相大人來了也無法力挽狂瀾,師兄你莫要臨到頭退卻了。」陸知杭卻是不同意。
如今皇帝不在晏都,張景煥必然要輔佐太子監國,而這事主謀之一本就是雲磐,縱使丞相為了恩師不顧國事,對方也絕不會讓救援來得輕鬆。
在陸知杭看來,皇帝既然想讓符元明死,審訊發落就與賜死無異於了,哪裡給你求援的機會?
阮陽平不過是擔憂過甚,聽著陸知杭冷靜地勸說,也明白了根本無法寄希望於遠在千裡之外的張景煥。
「陸昭,替我在竹園內尋快表麵粗糙的白色石塊來,至少得有掌心大,別讓旁人瞧見。」陸知杭見師兄不再阻擾,當下吩咐道。
他既然想讓預言出現得神乎其神,就不能用尋常的辦法,可也無法去外頭尋,正巧竹園內就不少奇石,沒到窮途末路他不會想著去外頭找。
要是皇帝沒信的話,找了人在外人尋些蛛絲馬跡,順著神石找到符府就完了。
「師弟,你有幾層把握?」阮陽平見他鐵了心要這麼做,隻得暫時妥協。
聞言,陸知杭沉吟片刻,明淨如水的雙眸眺望湛藍長空,觀測著上方雲朵猶如一把到插著的掃帚,而後垂下眸子注意著竹園內平日不曾注意過的鳥蟲。
掃帚雲的形成是因為空氣對流旺盛而造成的,在氣象上又稱『雲砧』,一般出現這種積雲就昭示著幾日內必有滂沱大雨,更甚者還有可能下冰雹。
結合任何在陰雨天降臨時有所異動的飛鳥走獸,可能性極大。
在心裡估量得差不多後,他方才輕聲開口:「七成。」
人越逼近死亡,越相信封建迷信,尤其是雲鄲這種在原著中被三皇子用江湖術士蒙騙過的人,成功率絕不會低。
就看老天爺給不給力了,擇一個好時機尤為重要,隻要選對了,那他就有九成的勝算。
「七成?不低了。」阮陽平喃喃道,失神地望著那道清逸出塵的修長背影,艱澀道:「師弟,但願此計能成。」
除了祈禱,阮陽平別無他法,非要讓他取舍,不論是陸知杭還是符元明,他都不想他們任何一人有事。
就算這次靠著張景煥救下師父,他心裡也清楚,皇帝有心的話,總能找到師父的錯處,隱患極大。
可要是裝神弄鬼成功,陛下絕不敢拿自己來賭。
師弟向來奇思妙想,自己本該信他,可這事未免太過驚世駭俗,一個小小的秀才公竟想對皇帝瞞天過海,實在讓人駭然。
某種程度上來說,陸知杭極有膽識。
哪怕是阮陽平為了救符元明,能夠竭盡所能,仍做不出這般膽大包天的事來。
「師兄,阮大人那邊可有陛下近日的行蹤?」陸知杭問。
他要行此計,就得尋一個對方在淮陰山莊的時間,哪怕皇帝甚少外出,陸知杭都得以防萬一。
阮城不一定知曉雲鄲具體的行蹤,但總比他們這等兩眼一抹黑的人清楚,實在不行也能收買淮陰山莊中的宦官。
唯一讓皇帝親眼目睹,他才有把握,否則那些無水硫酸銅都白費了。
他那日在郊外除了製成□□炸藥和甘油外,順道用剩餘的材料弄了些無水硫酸銅,正常情況下是呈白色粉末狀,一旦遇水就會顯現出藍色。
謹慎點來說,也不一定需要碰水,隻要空氣中潮濕些就成了。
他考慮的神跡顯現,除了炸藥外就是利用硫酸銅遇水變藍的特性,取一塊能在表麵用粉留下粗糙字跡的白色石塊。
不說與之融為一體,但也要讓人乍一看,瞧不出異樣來,在充分做好保濕的情況下,以這幾日空氣中暗藏著的濕氣,隻需拿出在手上片刻就能顯示出字來。
「陛下明日據說準備到淮陰山莊的後山圍獵。」阮陽平前來符府也是為了把這個消息告知,不假思索道。
「明日?」陸知杭眉頭微蹙,雖說時機不錯,但這會天色都快入夜了,快馬加鞭到山林中都得酉時。
加之準備炸藥和神石,至少得到酉正,屆時紅日西墜,在山林中行動極為不便,更何況為了明日的圍獵,隨行的官兵必會在四周巡視,確保皇帝的安全。
「是趕了些。」阮陽平何嘗不知,隻是這個時機千載難逢,就這麼放過太可惜。
他爹倒是擅騎射,托阮城在京任職的兄長之福,聖上難得記起來,宣召了阮城伴駕。
按理說,阮城是最有可能替他們埋伏好炸彈的人呢。
可一來,阮大人並不熟悉炸藥,容易出現差池。
二來,阮大人還指望著在圍獵中出頭,挪一挪官位,並不清楚他們的計劃。
除了阮陽平和陸昭外,陸知杭並不相信其他人,因此特意囑咐了他們萬不可與旁人提及。
兩人皆是明事理之人,知曉欺君乃是大罪,就連自言自語都深怕被外人聽了去,當然不敢說出去。
「這就不好辦了……」陸知杭蹙起眉頭,無奈道。
圍獵時,山林中都是官兵,就是想混進去都不容易。
難不成這難得一遇的機會就這麼白白錯失了?
陸知杭對此頗為頭疼,根據他這幾日細心觀察過天上積雲情況和飛鳥的異動,有九成的把握這兩日內能下雨。
「也不一定非得在皇帝圍獵的範圍內放置師弟口中的炸藥,既然效果駭然,在官兵巡視之外的地方埋下也行。」阮陽平見他苦惱,試探性地問道。
他對這炸藥不甚了解,隻能嘗試提議,也不知會不會漏了怯,叫師弟嘲笑。
不過,他這會也反應過來師弟的不同尋常了,好在知曉這鬥獸棋和自行車、鼎新酒樓幕後之人是陸知杭的並不多。
大多數時候,他都把這個美名推給了旁人,比如自行車對外宣稱就是許木匠福至心靈時所造。
「師兄若是有皇帝圍獵的具體範圍,倒是可以。」陸知杭思忖了會,如是道。
「我怎地能拿到這玩意。」阮陽平對此有些無奈,莫說是他,就算是阮城都不一定知曉。
他們要隻能親自去現場勘探,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陸知杭聽到這話,正要開口,陸昭就取了極快掌心大小的石塊來了,臉上洋溢著喜色,歡快道:「公子,你瞧瞧哪塊好?」
說罷,就把懷裡捧著的幾塊白色石塊擺在了石桌上,供陸知杭挑選。
視線在那幾塊精挑細選出來,完全口勿合他要求的石頭上掃過,陸知杭將每一塊石頭都拿起仔細端詳。
第一塊表麵太光滑,留不住字跡,隻怕當時候就算硫酸銅能顯示出藍色,上麵的字體都十不存一,不妥。
第二塊色澤與硫酸銅粉末顏色有些差異,容易被人瞧出來,還是不行。
第三塊兩個問題兼具,更不要談了。
第四塊……
第五塊一直到第六塊,總算能讓陸知杭滿意了。
「你做得很好。」陸知杭下意思扌莫了扌莫少年的頭顱,贊賞道。
陸昭臉頰一紅,見自己終於辦成了件好事,心下不由雀躍。
阮陽平坐穩在鼓凳上,就見師弟從懷中拿出了一瓶瓷瓶,而後從上麵倒出了些許粉末,神色肅穆地在挑選好的石塊上認真寫著什麼。
從他那個方向,因為字跡算不上好看,又與白石混為一體,好似把上麵的坑坑窪窪填平了而已,根本看不出異樣來。
不過片刻時間,陸知杭就把手裡的這塊頑石雕琢好,他把手裡的白石遞到阮陽平麵前,輕聲道:「師兄過目。」
阮陽平遲疑地接過他手裡的石塊,湊到跟前還是有些看不出異樣來,要不是陸知杭當著他的麵處理過,隻讓人以為是塊平平無奇的白石罷了。
「師弟?」阮陽平不解。
陸知杭的視線追隨著師兄表情上細微的反饋,見他是真沒認出來,當下就放心了:說道:「師兄看我演示便知。」
順手把那些不合格的白石也用粉末填上寫了幾個字,在阮陽平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拿起桌麵上的茶水緩緩浸濕了表麵。
隨著茶水的滲入,原本還渾然一體的白石上邊,漸漸顯露出了湛藍色的字跡,好似憑空出現般,顏色漂亮得不像話。
恍惚中,又覺得這字體猶如晶石,剔透明亮,讓人險些以為看花了眼。
看著陸知杭手中的石塊展露出來的阮陽平三字,他瞪大了眼眸,驚訝道:「師弟這是如何變出的戲法?」
戲法二字著實把陸知杭逗笑了,但其緣由說出來也復雜,涉及到化學,真要解釋起來一時半會講不完,就讓阮陽平當做是戲法吧。
為今之計是快些在山林中準備他們的工具,既然外在條件不具備,就隻能喬裝打扮成誤入山林的村民了。
在山中確定好圍獵的範圍,才能選定一個安全的位置埋好炸藥,確保不被官兵發現。
想是想好了,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山林中的野獸了,隻要他扮演得當,倒不需要擔心巡邏的侍衛。
孤身一人難免不安全,可尋些獵戶同行就更不妥了,知情人唯有竹園內的三人,叫上阮陽平還不如他自己單打獨鬥來得妥當。
再顧慮下去就真不成事了,在腦海中把符元明在牢獄中皮開肉綻的可憐模樣過了一遍,他即刻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