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 17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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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此物,來時還擔憂草藥不夠城中百姓服用,看來是本官多慮了,這漫山遍野的黃花蒿,彧陰城之危解矣。」陸知杭眺望郊外數之不盡的黃花蒿,唇邊掀起淺淡的笑意。

預防上做得再好,隻要不將患病的彧陰城百姓治愈,在陸知杭的治下必然會有數千人因瘟疫而亡,而要想治愈瘧疾,療程並不短,彧陰城在藥物上能自給自足當然是最好的。

陸知杭在為不費吹飛之力尋到黃花蒿而高興,全然不知萬太醫漲紅著一張臉,心裡那叫一個氣。

「自古以來,從未有醫書記載這草蒿能治瘧疾,陸大人年輕氣盛答應了百姓,可也不能失了智,拿這東西濫竽充數啊!」萬太醫下意識覺得陸知杭這是允諾了別人,又辦不到,開始胡作非為起來了,語氣不虞道。

兩人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語,可他自小學習醫術,看著學藝不精的人胡亂糟蹋病人,一時忘了分寸。

聞言,陸知杭端詳起了跟隨在身邊的幾位太醫,臉色皆是透著不滿,又礙於他的身份而不敢直說,唯有萬太醫心直口快,他後知後覺想起來,此時的晏國還不知黃花蒿有治療瘧疾的效用,更是沒有人將其入藥,自己冒然要用藥勢必引起醫者的質疑。

「若是不用這味藥,諸位太醫可有辦法治愈癘所內的病人?」陸知杭笑容微斂,淡淡道。

這話說出來有些揪心,幾位太醫麵麵相覷,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他們要是有法子解決這千古難題,何以赴往彧陰城後,染病者無一生還呢?

「可要是吃了這草蒿,吃出個好歹來了……再者,醫典上從未記載過這野草能治病。」萬太醫囁了囁唇,底氣不足道。

陸知杭晃了晃手裡的黃花蒿,輕笑著反問道:「照萬太醫這話,在先人未試藥性前,又有哪味藥是記載了能治病的?不正是你所認為的野草,個個都如萬太醫,這世間的疑難雜症永遠都不可能找出對症的藥來。」

陸知杭這話把他們堵了個啞口無言,醫典上記錄的藥材都是由無數次嘗試試出來的,正是因為有第一位敢於試驗者,才有如今不計其數的治病良方,在先人用草藥治病前,彼時的草藥在世人眼中不也是野草。

道理都懂,可讓幾位浸淫醫術數十載的醫者去相信一位年輕氣盛官員的話,相信黃花蒿真的能治瘧疾,無異於天方夜譚。

空曠的荒野隻餘清風拂過枝葉留下的沙沙聲,隨行而來的侍衛站定在原地等著上位者的決定,而持反對意見的太醫們倒有心勸說陸知杭,奈何他們人微言輕,除非告到皇帝那,不然他們絕無可能阻止陸知杭的一意孤行。

「不如先尋個染了病的百姓試試,觀察一段時間,沒有壞處後再給癘所內的人試試?」其中一位太醫思慮良久,想出個折中的辦法。

不說癘所內的百姓都身染不治之症,命不久矣,就算他們還有治愈的希望,陸知杭下的命令,他們這些太醫也不可能左右,還不如找個自願的人試試,救活了自然是喜聞樂見的天大好事,治不好正好借此讓陸知杭歇了這心思。

在太醫提出這個提議的瞬息間,身側的同僚都想明白了對方的用意,紛紛點頭稱是:「陸大人,癘所內數千人的性命非同小可,還是先試過藥效後再說,石太醫的法子臣等皆認為可行。」

就算石太醫沒有上前諫言,陸知杭同樣會行此法讓他們看看成效,數千位的患者沒有專業醫者的協助,他就是有三頭六臂都難以全部顧及。

因此,在以萬太醫為首的醫者提心吊膽望向他時,陸知杭臉色舒緩了不少,正色道:「石太醫研習醫術幾十年,所提之法本官自是要考慮的,那就在癘所內尋幾位病況嚴重的病人來,最好是病入膏肓者,隻要是自願的,都可來試試新藥。」

「陸大人英明。」見陸知杭沒有一意孤行,接受了自己的建議,石太醫大大鬆了口氣,心裡雖對這草蒿不以為意,但麵上還是多了絲鄭重。

至於尋的都是病入膏肓者,兩方都是心照不宣的滿意。

陸知杭是擔心這批人撐不到試驗結果就先走了,還不如趕緊治治,哪怕病情越嚴重,治好的概率越小,但他相信,隻要這批病人中有一位治愈的,旁人就斷不可能再規勸什麼。

商量好了對策後,一行數十人就浩浩盪盪地開始采摘起了野外的黃花蒿,在陸知杭手寫下藥方給萬太醫看過後,對方沉默了良久。

萬太醫手裡拿著藥方,與前往癘所的石太醫撞了個正著,他猶自沉浸在藥方上,半響才說道:「這人選挑得如何了?」

「足有數百人願意……這是依陸大人的意全都分配新藥給他們喝,還是再從中挑些病重的?」石太醫猶豫片刻沒想好該怎麼做,私自忤逆陸知杭的決定當然不可,但幾百人又覺得數量太多了。

他本以為這種從未有人試過的藥方,百姓怎麼也得顧慮些什麼,沒想到危在旦夕之時,隻要有藥聲稱有希望治愈,他們就發了瘋一樣,哪裡管具體用的是什麼。

聽著石太醫的話,萬太醫愣了會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他盯著那張方子,冷不丁地道:「自然是聽陸大人的意思了。」

「萬兄何出此言?」石太醫原以為他們是一條心的,這藥方一旦出現什麼問題,數百人的性命說沒就沒了,活著總有一線生機,沒想到對方居然直接開始勸說自己來了,讓石太醫露出幾分錯愕。

「陸大人這方子……或許還真有些可行性。」萬太醫明白他的質疑,隨即將手裡的藥方遞到了石太醫跟前。

這藥方雖說還沒人親自試過藥效,可他們都是懂醫理的人,僅從陸知杭寫下的輔藥就能看出對方是有些奇思妙想的,並且還有一定的可行性。

這幾味藥看著平平無奇,加在一起卻相輔相成,除了提煉黃花蒿讓他們有些不解,但比之他們先前認為的胡鬧,這位陸大人的門道遠比他們想象中的要深多了。

果不其然,石太醫在研究了良久後,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喃喃自語:「倒還未曾想過這樣用藥。」

「你如今覺得,是否該依陸大人的意?」萬太醫撫過長須,笑了笑。

聞言,石太醫臉色有些燥熱,掙紮過後還是撇下了臉麵,重重地點了點頭。

天大地大,還能有病人的性命更大的事情嗎?既然陸知杭的這張藥方有可取之處,何不放開膀子一試,成了……他們這一行人定會名垂青史。

瘧疾是亙古不變的難題,而這禍害無數百姓性命的惡疾被他們解決了,名望之大,光是想想就讓石太醫呼吸急促。

在眾太醫勤勤懇懇配比藥方,幾乎窩在癘所內寸步不離守著那批喝下新藥的病人時,陸知杭同樣忙碌著彧陰城內的大小事務,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城中幾個縣的瘟疫,但其他事情他又不可能全都放任不管。

「這預防措施做得如何,可有落實到家家戶戶中?」陸知杭揉了揉發脹的額角,在處理完一天的公務後順口問道。

癘所試藥的重任交給萬太醫他當然放心,隻是其餘地方也不能鬆懈了,他這兩天除了癘所就是往府衙跑,連抵達彧陰城,該給雲祈報的平安信都來不及寫,雖說主要原因是寫了他也不確定這隻進不出的地方,能不能把信送出去。

方同知見他提起這事來,連忙堆笑著臉上前回話:「這瘟疫事關整座彧陰城,官府辦事自然是不遺餘力,哪裡敢鬆懈,莫說落實到家家戶戶,就是那些無家可歸之人都有人安排。」

聽著對方拍著月匈脯保證,畢竟是彧陰城二把手發的話,陸知杭直接信了大半,他唇邊翹了翹,溫聲道:「手邊的公務都處理完了,正好去見識見識你這差事辦得如何。」

說罷,他拍了拍身後的衣物,起身就要往府衙外走去,別看陸知杭生得清雋文雅,身量卻是一等一的高,站立如屹立不倒的青鬆,得體大方的舉止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可方同知望著那身姿挺拔的上司,非但沒有為他不俗的氣度傾倒,反而臉色一垮,含糊道:「知府大人勞累一天了,身子要緊,不如先休息休息,明日再去瞧瞧?」

按理說,辦了好事都是搶著向上司邀功,何曾見到推脫明日再去的,陸知杭烏靴穩穩當當地停在門檻邊,一雙止水般清淡的眸子定定地端詳起方同知,語氣聽不出情緒來:「明日還要到癘所中去,另需審理龍幫一眾人,怕是抽不開身,就今日吧。」

方同知見他去意已決,眼底隱隱劃過一抹焦急,遲疑道:「陸大人體恤愛民,下官佩服不已,可城內瘟疫還未徹底消除,冒然到那些街巷中去,萬一哪處疏忽了,豈不是……」

「方同知不是說這措施都落實到位了,怎還擔心本官染病?」陸知杭眉頭一挑,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卻莫名讓人覺得嚴厲了不少,「莫不是弄虛作假?」

乍一聽陸知杭最後說出的話,方同知身形踉蹌一下,險些就跪下了,他哭喪著臉,誠懇道:「大人,下官哪裡有這個膽子,如今彧陰城瘟疫未除,就算不愛治下的子民,也得顧及家中老小,這病不就是活閻王,城中除了心存死誌之輩,誰家不是盼著瘟疫快些過去?」

方同知所言不無道理,現在的彧陰城就是座死城,裡邊的人插翅難飛,不想求死的話,唯一的法子就是將城內的瘟疫徹底滅絕,否則長此以往下來,總有一天會輪到自己。

「你既然盡心盡力辦事,又為何怕本官親身前往街巷中巡查?」陸知杭將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波瀾不興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方同知的視線猝不及防與陸知杭撞了個正著,身子哆嗦了下就徑直跪了下去,雙膝重重落在地板上,他小心翼翼地看著陸知杭的臉色,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這瘟疫持續半年之久,早就把彧陰城的府庫存銀都掏空了,不是下官不願,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聞言,陸知杭雙眉緊緊蹙起,從方同知的神情上他竟看不出分毫作偽,但對方所說的情況又與他自己得知的有所不同,陸知杭入主彧陰城的時間不久,又有諸多要務纏身,根本無暇去了解在他赴任前,彧陰城的支出。

想了片刻,陸知杭開門見山道:「本官記得,朝廷押送過不止一批用以賑災的災銀,以彧陰城現在的情況,不該掏不出銀子。」

「知府大人若是不信,盡管核查賬本便是,下官原本也是如此想的,可親自看完賬本後方知彧陰城的窘境。」方同知見陸知杭語氣中的不信任,急忙為自己辯解。

他固然不是什麼青天大清官,但也不可能喪心病狂到在這種事上隱瞞,要知道他一家老小都在彧陰城中,就連自己的性命都牢牢係在瘟疫上了,哪裡敢弄虛作假。

「既如此,就把彧陰城這半年的賬本都呈上來,本官親自看看,朝廷送來的災銀都去哪了。」陸知杭轉過身來重新坐到主位上,大手一揮,沉聲吩咐道。

方同知是真心實意覺得這防疫的要事沒辦好,不是自己的問題,見陸知杭要徹查府庫的賬本,連忙鞍前馬後的又是呈賬本,又是把另一位劉同知叫過來,畢竟在陸知杭赴任前,這災銀的用度大多是他與戶曹經手。

「劉同知,煩請你走快些,知府大人召見,萬萬耽擱不得。」方同知身後跟著數位手持賬本的官吏,落後一步的中年人則是彧陰城中的另一位同知。

那被幾度催促的劉同知神色猶疑,腳下步子不停,問道:「是什麼事這般急?」

「不過是核查近段時日府庫的支出,屆時大人有何疑慮,你盡管如實回答。」方同知不假思索地回答。

聽到這話,劉同知的腳步一頓,瞥見方同知臉上的焦急,又望向不遠處高坐於公案旁的陸知杭,他麵不改色地點了點頭:「區區小事罷了,方兄放心就好。」

陸知杭的左右各候著一位同知,厚厚幾遝賬本被堆疊在府衙的公案上,他先是打量起了二人來,見方同知明顯鬆懈下來的表情,他唇邊翹了翹不再多看,而那位鮮少碰麵的劉同知則是板著臉,看不出什麼來。

陸知杭與他接觸不多,不似方同知那般事事都跟在自己身邊,因此看了一眼後就把視線落在了隨行的官吏身上,神色各異。

「爾等且先在堂前候著。」陸知杭攤開最上邊的一本賬本,輕聲道。

「是。」

得了眾人的應聲,陸知杭隨即埋頭核算起了賬本來,他起初是想著休息的空檔順道觀察起在座眾人的表情,畢竟這賬本不是一時半會看得完的,結果等他的目光觸及到那繁亂的賬本時,壓根沒有間隙去理會其他了。

「這賬本怎地不按朝廷的規矩來?」陸知杭扯了扯嘴角,對這繞了幾個彎的賬本分外無語。

「回大人話,這是前任知府大人下的命令,雖說已經被革職砍頭,可這麼多年來留下來的規矩,一時半會還沒來得及改。」方同知一聽到自己知曉的事,連忙上前解惑。

「往後的賬本皆不得再用此法。」陸知杭目光一凝,冷聲道。

「下官得令。」堂前的眾多官吏齊齊應聲。

其實得到這樣的回答,陸知杭並不覺得意外。

彧陰城離晏都實在太過遙遠,除了打仗的時候,皇帝都甚少關注此地,前任知府上頭有人罩著,在此地可謂是呼風喚雨。

對方這賬本擺明了就是方便貪汙,又有誰膽敢質疑呢,就是苦了查賬的陸知杭了,好在有過不少次對賬的經驗,雖看得頭疼,但不至於兩眼一花。

主位上芝蘭玉樹的知府大人翻動賬本,清脆的翻頁聲在大堂內清晰異常,底下在此待命的官吏大氣不敢喘,備受煎熬的等著陸知杭對完賬。

這公案上的賬本所記錄的支出項目繁雜,陸知杭足足看了一個時辰才全部看完,而兩位同知和官吏們都跟著一起等了一個時辰,要不是看到一半,陸知杭想起來賜座,怕是他們得跟著站這麼久。

「……竟沒有問題,難不成是假的賬本不成?」陸知杭翻閱完近半年來所有的賬本,除了有些支出過於倒騰,擾人耳目外愣是沒看出什麼不對勁來。

「知府大人,可有何異常?」劉同知見陸知杭抿著唇角久久不言,出聲詢問。

「不曾。」陸知杭頓了頓,心裡雖還是覺得哪裡不踏實,但手中的賬本確實沒有任何問題,都是有憑據佐證,隻得如實回答。

劉同知抬眼暗自打量了會高堂上的陸知杭,在他說完結果後,古板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既如此,下官還有公務要忙,事關防疫要務,怕是耽擱不得,知府大人,您看可否特許下官先行告退?」

「……防疫事關重大,當然不能耽擱。」陸知杭沉默了少頃,明淨如止水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向劉同知,尤其是目睹那久違的笑容,腦中猛地起了一個模糊的念頭。

「那就多謝知府大人體恤了。」劉同知行了一禮,寬大的袖袍微微露出黝黑的手腕。

陸知杭在瞥見那抹與臉上膚色不一致的黝黑時,眉頭不由微微挑起,受氣候緣故,汝國人大多皮膚偏小麥色,僅以這點來斷定當然不妥,畢竟哪怕是晏國人都有被曬黑的,可劉同知這臉上明顯塗了脂粉,頗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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