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第 17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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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侍衛死死地盯著陸知杭的一舉一動,卻見對方在看清信件內容後神色凝重,不由得暗暗著急起來,因為癘所內痊愈了數百位病人所帶來的喜悅都在此刻沖淡,好在沒讓他多等,信就被折疊好重新放在了桌案上。

「本官有事上奏陛下,且先回府衙去。」陸知杭思慮片刻,蹙著眉頭說道。

「是。」秦侍衛料想他應該有了對策,就算心裡如螞蟻抓撓般好奇也不敢逾越多嘴,隻能老老實實護送著陸知杭回府衙。

坐在馬車上的陸知杭長長嘆了口氣,劉同知與汝國那邊所通的信無非就是與邊關戰事有關,雲祈用兵有道,加之有溫將軍主持大局,晏國的韌性遠超汝國所料,雙方這場仗打得可謂是難舍難分。

身為男主的雲祈,有原著作者的偏愛,自然在兵法上頗有天賦,盡管澤化城的情況並不容樂觀,但這麼長時間以來還是守了下來,汝國耗費這麼大兵力久攻不下,怎可能坐以待斃,這不就從後勤上琢磨起了法子來。

汝國吃準了彧陰城瘟疫橫行,現今全城被鎖無法在物資上給予援助,直接指派起了劉同知等人探聽起了朝廷糧草運輸的路線。

俗話說得好,兵馬未到,糧草先行,汝國在這上邊斷了後路,猶如折了澤化城的雙臂,劉同知收到信的時間隻能是七天之前,陸知杭就是有心送信提醒都來不及,隻怕已經被得手了。

晏國就是再小心,耐不住邊境諸城在汝國幾十年的侵擾下已經潛伏了不少賣國求榮之輩。

「為今之計還是得想想該怎麼解澤化城之危。」陸知杭揉了揉發脹的眉心,沉聲道。

沒等他繼續細思,車軲轆就停在了府衙門口,左右兩側各有官兵巡視,陸知杭沒去多看圍在不遠處的百姓,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前堂就瞧見行色匆匆的方同知。

「方大人不是在監工燒瓷一事?」陸知杭驟然看見左右踱步的同僚,略顯詫異地問道。

自從彧陰城的瘟疫得以控製後,方同知就把一部分重心放在了燒瓷上,玲瓏瓷製作頗有些巧思,這會兒燒製出了不少精品,正是想法子把城門打開,好把這香餑餑換取真金白銀的時候。

方同知在府衙來回踱步,好似那熱鍋上的螞蟻,好不容易等來了陸知杭,仿佛見到了救星般險些落下淚來,連忙湊上前急切道:「陸大人!大事不好了,適才下官收到消息,前線糧草被截,澤化城傷亡慘重……怕是守不住了。」

乍一聽方同知的話,陸知杭猶如晴天霹靂,盡管澤化城淪陷是遲早的事,但一想到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的雲祈,陸知杭仍是心口一緊,啞著聲問:「溫將軍與……宸王殿下可有大礙?」

「聽聞溫將軍受了不小的傷勢,宸王殿下暫無大礙,可經此一役,將士們傷亡慘重,朝廷糧草被截,一時半會押運不到澤化城,怕是撐不了多久了。」方同知說這話時明晃晃地抖著,他本來因為玲瓏瓷燒出一批好貨來府衙稟報,沒想到陸知杭外出了,自己反倒先撞上了來報信的士兵。

而一旦澤化城失守,就隻剩下北陵城這最後一道險阻,汝國勢強的情況下,他們彧陰城焉有活路,自己上任同知沒多久,福沒享夠就要先一步淪為敵國的階下囚不成?

比起方同知的惶恐,陸知杭在聽到雲祈沒有出事時,微不可覺地鬆了口氣,他不知現在已經變得麵無全非,男主光環是否還存在,但與其寄希望於這些,不如自己想法子助雲祈一臂之力來得現實些。

在兵馬上他愛莫能助,且現在的澤化城最需要的僅僅是足量的糧草,否則唯有困守在城中等待朝廷的援助,等不來就隻有在匱乏的資源中等死。

想到此處,陸知杭心中不免起了絲急切,他環視一圈惴惴不安的府衙官吏,仿佛定了心神般,擲地有聲地揚聲道:「邊關戰事事關晏國存亡,澤化城與彧陰城相聚不過幾十裡,既然朝廷送不來,就由彧陰城送。」

陸知杭這話說得不似他外表那般文雅,初聽那氣勢磅礴的豪言壯語,在場的人有瞬間湧上了一絲熱血,被他的魄力所惑,恨不得為國拋頭顱,灑熱血,渾然不記得彧陰城自身難保,直到方同知出來潑了盆涼水。

「衣物、草藥那些暫且不提,可彧陰城自瘟疫後,能下地種田的百姓十不存一,存糧更是都落在商賈手中,就是現在痊愈的那幾百人即刻種地,也得幾個月後啊。」方同知斟字酌句地說道,盡管現在正是春耕的好時候,但這糧食不是說種下就能馬上長出來的。

「你不是燒了不少的玲瓏瓷?」陸知杭明白他的顧慮,倒不藏著掖著,直接攤開說明了。

「知府大人的意思是,拿玲瓏瓷換物資?」方同知撓了撓臉頰,試探性地詢問。

「嗯,彧陰城現在的情況離開城不久了,但凡有點遠見的地主鄉紳都該看出來玲瓏瓷的價值,他們要是能奪得先機,必然能賺上一筆。」陸知杭深知商人逐利的本性,不奢望費口舌讓他們拿出大批物資,還不如以利誘之來得方便。

玲瓏瓷一直是方同知在負責,他雖比不得世家貴族,但也是見過世麵的人,對玲瓏瓷的精巧絕妙甚為喜愛,深信隻要能流通到市麵上,必然能大賺一筆,可惜彧陰城暫時被封,還得等朝廷下令才有可能牟利。

可如今經陸知杭這麼一提醒,他才猛然想起來,除了能互通商貿外,又何嘗不能用玲瓏瓷與彧陰城的鄉紳巨賈換取物資。

「那這件事又該派何人前去商談?」方同知對自己一手操辦的項目頗為看好,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些商人趁著玲瓏瓷的價值沒上來前,把價格壓到最低,都是些隻追逐利益的人,他們官府不以勢壓人的話,怕是不好占到便宜。

陸知杭淡淡地看著猶豫的方同知,氣定神閒地回道:「本官親自去。」

「大、大人親自去?」

不止方同知被這話驚得瞪大眼睛,就連一旁守在這裡的官吏同樣詫異地望向陸知杭,這知府大人初來乍到,出身寒門又這般年輕,可別被那些商人騙得骨頭都不剩。

他們怎麼瞧都覺得陸知杭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麵相看著溫和清雋,是個好說話的溫潤公子,對此都心存懷疑。

不論眾多官吏心中如何想,在勸說無用後也隻能照令行事,請來彧陰城中有名有姓的本地豪紳到府衙做客。

穿著簡樸,體態圓潤的彧陰城豪紳們戰戰兢兢地環視四周的官兵,好不容易等來新任知府將城中的混亂治理得井井有條,他們還沒開始想法子斂財,就被告知知府大人想要接見他們。

能聚攏龐大財富的背後,必然不會乾淨到哪兒去,何況陸知杭的名聲在短短時日內早就傳遍整座彧陰城,他們也明白這從京城中過來的知府年輕氣盛,為官清廉,是位剛正不阿的好官。

這樣一位百姓愛戴的清官在初步平定瘟疫後,突然將他們請到府衙來,往壞處想怕是準備清算了,亦或者就是想著彧陰城百廢待興,讓他們出錢出力。

左右都不是什麼好事,諸位地主鄉紳相互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了然,奈何他們昔日的後台已經倒了,在彧陰城這塊地上暫時沒人治得了手握實權的陸知杭,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眾位豪紳們的想法,外人自然不得而知,陸知杭在親自去了一趟瓷窯拿了好些上等的精品後,姍姍來遲。

他身上穿著緋色官袍,仍抵不住眉宇間的溫和儒雅,在座的眾人早聽聞知府的龍章鳳姿,乍一看還是倒吸了口氣,連帶著心裡的惴惴不安都平息了些許,實在是陸知杭瞧著實在賞心悅目,溫良謙讓。

「草民見過知府大人。」

「免禮,諸位且先坐下吧。」陸知杭隨和地說道,順勢坐到了府衙待客廳的主位上,身側秦侍衛手持錦盒,神態謹慎。

那些個被請來的商賈無不是身價難以估量的富商,早在陸知杭上任前,他們就與府城的官員有些勾結,見過不少官,但此時初見陸知杭,仍不免為他通身的氣度所撼,又錯愕於對方親和的態度來。

「不知大人請我等來此,所為何事?」為首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望向主位上氣定神閒的陸知杭,遲疑道。

看著底下不知所措的商賈,陸知杭上下打量起他們不約而同的簡樸穿著,霎時間就明白這些人的意思了,對這些小心思他不以為意,反倒吩咐起下人替他們斟茶,隨後才道:「本官請諸位來此,確實有事與爾等相談。」

見陸知杭直奔主題,幾人就算定對方這是沖著銀子來了,連忙用著自己那粗布織成的袖子輕掩淚水,哽咽道:「大人的事,就是彧陰城百姓的事,草民是發自肺腑想幫上一手,可……這瘟疫鬧了半年之久,大半輩子攢的銀子都打水漂了,怕是有心無力。」

「大人不知我等這半年來過的是什麼苦日子,分文不進,先前談好的生意賠了不說,還要養著一家老小,前個月來的欽差又要我們施粥,這是一粒米都拿不出來了啊!」又一人捶著月匈口哭天喊地。

陸知杭麵色平淡地看著十來位商賈在那哭窮賣慘,慢條斯理地接過侍女遞來的熱茶,輕輕抿了一口,靜靜看著他們扭捏的作態。

見陸知杭對他們演的戲不為所動,這番感人肺腑的表演全都做了空,眾人愣在原地,耳根莫名有些燥熱,收斂起故意賣弄慘狀的心思,訕訕坐在木椅上等著主位上的人發話。

「本官請爾等來,非是想著剝削,而是想與你們談樁互惠互利的生意,就是不知你們意下如何?」陸知杭放下手中的杯盞,唇邊掀起淡淡的笑意。

談生意?

陸知杭這話一出,頓時就抓住了在座眾人的注意,他們能富甲一方都是祖祖輩輩行商積攢得來的,要說做生意那可就是老本行了,唯一讓他們擔心的就是,與官府做生意能否占到好處。

在心裡權衡利弊半響,下首坐著的富態老者斟字酌句道:「知府大人是想與我等做樁什麼生意?」

從他們的語氣中就能聽出幾分擔憂來,陸知杭急於促成這樁合作,唯有如此才可在短時間內解決澤化城的糧草危機,因此並不打算吊人胃口,他一言不發,側過臉朝身側手捧錦盒的秦侍衛示意。

秦侍衛來之前就知曉了知府大人此行的目的,得了令後就連忙邁開步子走到坐下的商賈麵前,瞧著那溢滿不解的商人們,他鎮定自若地將手裡的錦盒打開,大大方方地向在座之人展示著錦盒裡靈巧剔透的瓷器。

「諸位覺得此物如何?」陸知杭明淨如止水的眸子清晰地倒映著眾人詫異的麵容,不疾不徐地詢問。

在錦盒裡的瓷器露麵的那一刻,哪怕是自詡見多識廣的彧陰城商賈們都有剎那的出神,他們下意識伸手想撫扌莫那巧奪天工的玲瓏瓷,手探到半空中了才想起來這非是他們胡作非為的地方,又慌忙止住動作。

「這……可否讓草民親手碰一碰?」富態老者顯然是一行人的主心骨,他瞧著那幽雅的瓷器如獲至寶,晏國人對瓷器的喜愛是刻入骨子裡的,更別說是這樣精巧的物件了。

既然陸知杭說了是想與他們做生意,肉眼看著再心喜都得過了手才能落定主意,他們能在彧陰城攢下家業,都是有些商業頭腦的,早在看到玲瓏瓷的瞬間就明白了這東西的價值。

一時之間,待客廳內原本誠惶誠恐的商賈們呼吸都粗重了不少,要不是陸知杭坐於主位上,隻怕他們早就上手了。

「嗯。」陸知杭微微頷首,麵對老者有些逾越的要求並不惱怒,周身透著的謙和書卷氣讓十幾位拘束的商人們不自覺都放鬆了不少。

得了主人家的許可,眾人不再藏著掖著,紛紛圍到富態老者身邊目不轉睛地打量起那鏤空白釉玲瓏瓷,布滿褶皺的蒼老大手捧著一盞鏤花精密的瓷器。

瓷器通身釉質輕薄細膩,器身遍布素雅清新的青花紋,雕琢著排列整齊的鏤花,那些鏤空的玲瓏眼又被糊上一層瑩潤的透明釉,在窗欞微光打落下來時,映照著斑駁的光暈,靜立在手中就已遮不住瓷器的高雅秀潔。

親手扌莫過那明澈透亮的玲瓏瓷後,富態老者臉上難掩喜愛,一雙手流連在器身上戀戀不舍,就連一旁湊上看觀察的商人們也是同樣的神情,愛瓷器者是為它的雅而動容,其餘對雅俗無所謂者,又何嘗不是看出了其中的商機,從而渴望起了那盞玲瓏瓷。

「老夫行商幾十載,浸淫瓷器多年,竟是從未見過這等精品瓷器,實在是巧奪天工。」富態老者雖恨不得把手裡的瓷器揣懷裡,但到底理智尚存,他清了清嗓子,朝陸知杭那邊毫不吝嗇地誇贊起了玲瓏瓷來。

座下之人的神情盡收陸知杭眼底,他笑笑過後並不戳破,溫聲問道:「此物名喚玲瓏瓷,想必爾等也有所聽聞,乃是官府近日才燒製而成,是彧陰城獨有的產物。」

在最後幾個字上,陸知杭原先輕柔溫和的語氣莫名加重了幾分,就是他不提醒,在場之人又哪裡不明白什麼意思,俗話說得好,物以稀為貴,何況是這等能稱得上絕佳,聞所未聞的精品,隻要他們運作得當,賺到手裡的銀子數之不盡。

東西是好東西,可玲瓏瓷越得他們心意,付出的代價就越重,天底下哪有願意做虧本生意的人,十來位商賈麵色露出了些許為難。

「這門生意,大人想怎麼做呢?」富態老者壓住心底對瓷器的渴望,正色道。

澤化城的情況,陸知杭了解得還不夠透徹,但從前線的兵馬來看,所需的物資必然是海量的,這些商賈願意掏出來的糧食至多隻能緩個兩三月,而陸知杭需要的正是這些時間,好讓朝廷從其他地方撥來糧草,為雲祈爭取時間。

陸知杭暗暗在心裡盤算著,指尖輕輕點著實心的木桌,俊逸的臉龐神色淡淡讓旁人看不出情緒來,他巡視一圈提心吊膽的商賈們,半響才輕笑一聲:「像這樣的瓷器,官府還有不少,一件用兩萬石米換。」

「兩、兩萬石?」待客廳內的商賈們麵麵相覷,對於這個價格都有些咋舌,下意識就想反駁。

要是換做之前晏國糧食富足時的糧價,兩萬石也就千兩銀子的事,不說玲瓏瓷不值千兩,就說眼下邊關正行戰事,彧陰城又因為瘟疫耽擱了部分百姓的農耕,要不是朝廷極力控製,糧價早就被他們炒起來了。

玲瓏瓷雖好,但他們以這樣的價格來換根本就是虧本買賣,就算賣出去了也是賺個名聲,賺個人脈,說不準日後糧食急缺,價格還要再上漲。

「大人,彧陰城這會還閉著城,拿活命的東西換一盞瓷器,不是本末倒置。」富態老者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試圖討價還價。

他們的反對在陸知杭的意料之內,要是就這麼同意下來,他才覺得古怪。

「彧陰城的瘟疫之危已解,待本官上報朝廷,城門就能向臨城通行,屆時你們便可繼續在晏國各地行商,先不說諸位家中存了不少糧,城中百姓痊愈者早早下地耕田了,又能與臨城互通,糧食怎會緊俏到有錢難求的地步。

且市麵上還未有玲瓏瓷,賣個新奇都能賣不少銀子了。」陸知杭不為所動,雲淡風輕道。

「知府大人,實不相瞞,玲瓏瓷確實是奇珍,可這兩萬石糧食的價格也的的確確貴了,不如您再重新估個價?」富態老者見他油鹽不進,繼續勸說著。

陸知杭自己估算過價格,富態老者說有些貴了,這話著實委婉了些,別說是貴,換他來說簡直是獅子大開口,想歸這麼想,但為了大局為重,他也得盡力讓這些商賈謀奪的利益最小化。

「貴嗎?」陸知杭好似並不明白旁人的為難,漫不經心地朝那些愁眉苦臉的商賈們反問。

看他一副完全不覺得這天價有何問題的模樣,直接把眾人氣得有些心梗,礙於身份又不好發火,隻得苦著臉道:「大人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以往半年來彧陰城封城,這生意想做也做不出去,就倚仗著家裡那點存糧糊口,這兩萬石的糧食是萬萬拿不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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