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將旗(2 / 2)
得了擂鼓催促,城頭上剩餘的守卒也慢慢行動起來,明明是要預備製敵,可比起先前幾次集合排列,無論動作,還是速度,俱是不可同日而語,不僅遲滯緩慢,有些人甚至隻會停在原地,哪怕給拽著拖著,也隻被動踉蹌,連頭也不多抬,麻木得很。
軍心一散,那一口提著的氣被火燒禦容像給毀了個乾淨,自然就會有如此後果。
便是趙明枝也能看出倘若此時下撤,一旦狄賊登城,根本來不及重新聚攏抵抗,況且以目前士氣,也絕無抵禦可能。
但若是不做下撤,飛石不住自天而落,少有停歇,每一波攻擊都帶走無數晉軍性命。
鼓聲激越,城頭上仍舊混亂。
那校尉正要催促,卻見就見外頭裨將扒開層層護衛,帶著一人幾乎是鑽也似的到了趙明枝麵前。
「殿下!」
後頭那人手中舉著令牌,望著左右圍聚人群,咬了咬牙,還是道:「將軍使我來護殿下撤離。」
趙明枝問道:「將軍是撤是留?」
那人道:「將軍職責在身,怎能擅離——隻眼下攻勢太猛,城上兵力不足,等殿下到得府衙,還請盡快催促援兵,要是遲了,恐怕……」
他才說到此處,城牆上天崩地裂一般連連晃動幾下,又有慘叫聲四起,卻是又有不知多少巨石擊中牆體,擊上城牆,叫人連站穩都難,又擊傷、擊死若乾兵卒。
此時守軍撤退,命或可保,但城門必定不保。
此時守軍不退,隻差時間而已,命將不能保,可城門一樣不能保。
趙明枝不敢退,卻又知道此刻不同方才,自己站在此地,等到賊上城牆那一時,隻會變為累贅,而形勢緊急,猶如箭在弦上,卻發也不是,不發也不是。
——她跑得再快,除卻此處城門,想也知道其餘地方什麼情況,城中哪裡又還有什麼援兵?
她轉頭看向城下,一下狠心,張口道:「將軍既不走,我又如何能走?如若事有不諧,我自有處置,必不會叫將軍為難。」
語畢,又向身旁一眾守衛道:「諸君自聽將軍差遣,我這裡不用……」
眾人正個個心驚膽寒,唯恐下一刻就有落在自己頭上,屆時再難保命,聽得趙明枝這樣言語,雖然於局勢其實沒有幫助,如此態度,卻也能叫他們慌張之下,生出幾分欽佩。
她既然下令,諸人本該無不聽從,但混亂之中,有人叫道:「我等要是讓開,飛石不長眼,誰人來護殿下安危?」
此人吼得聲嘶力竭,卻令周邊應和聲不斷。
場麵正做僵持,期間不斷大石飛落,甚至一塊二人環抱巨石就掉在趙明枝身後城牆外。
城牆本就極厚,又經過多次維護修整,將那重擊硬生生抗住,卻也被砸出一處巨大豁口。
諸人各自慌亂,有那來不及躲散開的被石塊擊中,立時撲地,更有兩個實在不巧,就站在豁口邊上,還拿身體貼著牆壁,一時收腳不住,隨著所扶牆體並那巨石一同下塌,想要掙紮也不能,於半空中發出兩聲短促慘叫,連落地動靜都淹沒在黑暗當中。
一乾人等眼睜睜看著,連施救也不能,與被飛石擊中相比,卻是另一種駭然。
一時左近鴉雀無聲,唯有那處城牆不住轟隆隆往下垮塌大小磚塊。
豁口越大,透過洞開地方,隻見天空隱隱發亮,已露黃白魚肚之色。
趙明枝看那光亮,隻覺整座城頭也隨之晃動,分明朝不保夕,隨時便要喪命,卻忽的有種人在夢中感覺,倏而又起迷茫——此處並非東麵,舉目所望,更是正西,哪裡又來的初生之陽。
念頭才起,彼處已經更亮,除此之外,顏色愈黃,又有黑雲騰飛湧動之勢,不多時,半邊天都被那說不清是黃是黑、是紅是白顏色染透。
而就在眨眼之間,光亮之處呼啦一下燃起巨大火焰,幾乎沖天。
那火色太亮,讓趙明枝不能直視,隻好先側過頭去,等再望回原地,就見那火焰邊上不知何時豎了一麵巨大將旗。
「那是什麼?」
「是誰人旗幟……」
「怎的我從前沒見過這顏色圖案?」
周圍嗡嗡的,人人不安,忍不住開口問話。
而隨著那巨焰燃起,遠處投石車也暫時停止,竟叫趙明枝聽得清旁人聲音,也察覺出旁人緊張。
她站了許久,腿腳發僵,半晌才上前半步,自那城牆被轟開的巨大豁口看向遠方翻飛的將旗,開口答道。
「是個『乞』字。」
右麵有人麵麵相覷,問道:「什麼『乞』字?」
幾乎是話音剛落,就從那將旗之下,狄兵軍隊之中,忽然響起無數歡呼聲、吼叫聲,而從將旗之後,由那地上巨大火堆燃起的火焰,並難以計數火把映照,兩列軍隊快速分開,從中不知出來什麼,引得那叫聲更大。
兩處相隔太遠,即便以趙明枝目力,也實在看不清對麵情況,但就從如此動靜,也能看出對方氣勢,猜得到必定發生了什麼於對方極有利,於己方極有害之事。
但這樣情況並未持續太久。
目所能見,火焰未動,無數火把卻是簇擁成團,護著將旗不住向前。
距離越近,旗色越明顯,旗上圖案越清晰。
見得其上圖騰及文字,不需要趙明枝開口,已經有老兵脫口大聲吼叫道:「是『乞』字帥旗,賊人大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