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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是溫錦嗎?」
溫錦下午要搬寢室,腳跟踩碎荷葉大的銀杏葉。
滋滋滋嘎吱脆聲音,幾乎要將電話那邊的聲音掩蓋住。
「是我。」
溫錦拉了位路過的女生,用下頜夾住手機,問對方:「朋友,你知道學校哪裡可以找到便宜的同城快遞,幫忙運送行李那種,當然叉車運送我也不介意。」
植物園裡,聯邦大學植物係教授辦公室,龐宣用手背推了推眼鏡,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是否打錯電話。
她對了眼電話號碼,確認星網上招聘錄取申請單上填寫的該學生手機號碼無誤後。
語氣嚴肅:「我是龐宣,植物園負責人」
溫錦收斂起眼底懶散:「老師,您好。」
「我這邊查到,你於三天前通過植物園培育刺刺球的兼職任務,不過這邊出了點差錯,你的就職時間需要延期。」
溫錦擰眉。
延期是官方說辭,在聯邦大學,類似於古地球植物培育員審核標準通常十分苛刻,觀察期需一個月。
如果觀察期的培育員一個月內,連植株都沒有碰到。
等同於工作沒有業績,招聘署那邊能夠以此為借口自動解約。
這就好比一塊蛋糕,得到後,結果人家告訴她可能馬上就收回去了。
事實上這份工作很有競爭壓力,抱著仙人球出去曬個太陽的功夫。就能夠月薪一萬聯邦幣,離溫錦的養老目標就差一套安靜的別墅區。
當然在她目前什麼也沒有,養老起步階段,窮且身嬌體軟,又不願為聯邦幣折月要投入到打架行列。
園丁這種不費腦,不耗費體力的工作落到溫錦頭上,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然而再不可思議,都已經落到她頭上了。
溫錦第一反應是,她被人截胡了。
「方便告知原因麼?」
溫錦現在的處境其實算不上好,在溫正清找到她之前,溫錦暫時性沒錢。
甚至原主的養父溫長榮也很有可能在這之後找上門。
世界上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解決不了,那就是錢還不夠。
想要避免聒噪,植物園這份工作值得爭取。
電話另外一頭龐宣皺眉,原本並不想多說。
但今天心情委實壓抑,刺刺球在她手上萎縮了。
這讓一位年過四十,對種植事業付出全部心血,工作一絲不苟的教授,產生對自我能力的否定。
昨晚,聯邦大學所有專家齊聚一堂,對刺刺球進行了植株檢測,目前不明原因,更嚴重的是,整個星際從古地球出土的刺刺球,目前僅有十盆。
它們統統麵臨枯萎,有專家提議,立刻把刺刺球放入無菌隔離室,派專門植物教授親自培育。
可龐宣並不樂意這麼做,因為通常拿去無菌隔離室的植株,有百分之九十都不會再有轉機活下來。
龐宣對刺刺球付出過很多心血,而且家主這次信息素分化後。汙染情況比以往所有阮家人,都要更嚴重。
龐宣跟隔壁藥劑係的崔教授合作,必須培育更多的古地球植株。
從而找出緩解家主信息素變異的藥劑原材料。
盡管職業生涯經歷過植物枯萎滅絕,早就心如止水的龐宣,此刻心情依舊糟糕透頂。
她自己擅長的專業技術沒辦法力挽狂瀾,隻能眼睜睜看著付出心血培育的古地球植物刺刺球走向滅絕之路。
心裡悲愴,龐宣放下手中的小鐵杵。
語氣帶了些私人情緒,沖電話線那一端的同學說。
「你是不是懷疑老師故意刷你下來?那麼我告訴你,老師每天的工作繁忙,要進行科研,要參加會議,每天還要被迫忙碌在飯桌上談合作。就連自己負責的稀有植物遇到生存問題,眼看著有枯死征兆,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我能有什麼辦法呢?隻能寄希望它晚些枯萎,能夠給我充足的時間,讓我對刺刺球深入了解。」
龐教授字正腔圓,語氣很穩,但心態顯然崩了。
溫錦很能理解這種心態,身為社畜,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原本發光發熱,可是後來發現能力不濟,被各種庸俗的事情壓得喘不過氣來。
成年人的崩潰總是在那麼一瞬間。
溫錦腳步一頓,向前頭幫她找同城快遞的小姐姐投去一枚抱歉的眼神。
放慢語速,勸道:「有問題慢慢解決嘛,結果應該沒有您想象中那麼糟糕。」
仙人掌是最好存活的植物,它們對環境要求不高,盡管擱沙漠裡,運氣好都能長出一排喜慶的球球出來。
所以……
溫錦對於龐教授天塌下來的困擾,悲歡不通。
這麼好生長的植物,枯萎肯定是有原因的。
一個沒忍住,溫錦問:「教授,能讓我過來看看嗎?」
她其實還是想爭取一下自己月萬聯邦幣的兼職。
龐宣發泄完,這波也很後悔,沖動之下對一個還未踏入社會的小姑娘發火。
盡管心裡十分清楚,連自己都無法涉足的領域,一個學生當然更不可能。
不過有些植物係教授能當上教授,並不靠淵博的種植技術,通常她們的精神力散發出來,包裹植株,幸運的話,與植物屬性匹配度高,便可以令植物生長的很好。
當然每個人的精神力和信息素都不同,類似於這種可以促進植物生長的精神力擁有者,幾乎都被首都星裡動植物研究院招攬。
龐宣的同學中就有一個,是天賦型植物教授,對方的信息素與梔子花親近,龐宣曾親眼看見,同學釋放出精神力把一朵即將枯萎的梔子花起死回生。
興許是麵對刺刺球不舍又回天無力的遺憾,又或者對自己突然吐黑泥的行為感到抱歉。
人到中年,龐宣難得莽一次,把希望寄托到運氣上。
她甚至都沒有問溫錦精神力等級或者信息素屬性,神情恍惚答應下來。
這邊溫錦對這次延遲就業有兩個判斷,第一有人把她的工作截胡了,可能性比較低。
教授真情實感表達了自己沮喪的情緒。
金虎刺不難種植,種死的概率很低很低。
聽這位教授的口氣已經是回天無力,溫錦大致有個猜測,這位很大可能是特招進入聯邦大學大學當教授。
再然後熬資歷,做到了現在的位置。
然而實力不夠,決策不強,專業不過關,以至於業務能力差。
但教授本人也沒有錯,星際武力、財富決定社會地位。
類似洛溪這種貴族,如果實力不行精神力低,無法修煉古武,各大學校技術性、指導性不強的閒職部門,通常便是這群貴族子女們畢業後的去處。
*
植物園緊挨藥學院,裡麵的植物一般都很稀有。
除非特定開放日,一般都是閉門謝絕觀賞。
秋風蕭瑟,前幾天剛下了一場密集的雨水。
本應七零八落,枯葉翩飛的景色,到院內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鳥語花香,蜜蜂采蜜,蜻蜓蝴蝶在花叢樹木之間翩遷起舞。
「注意腳下。」帶領溫錦前往培養室大棚的學妹是植物係大三生。
紮兩根十分土氣的粗辮子一直拿情敵的眼神打量她。
沒有過分敵意,且對方一直沒說話。
可溫錦依舊不自覺擰眉,餐廳裡那陣被人注視的煩躁又來了。
忽然,麻花辮蹲下身,反應迅捷貼月匈抱溫錦即將踩下去的腳。
神經末梢的躁意幾乎一剎那傳遍全身。似乎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並想揍人。
溫錦掀開半邊眼皮,唇角笑容一絲也無,沉靜內斂的琉璃眼珠,自帶了疏淡與涼薄。
隻不過這雙眼睛時常半睡半醒,霧靄朦朧,這會兒氣勢落下來,顯得十足違和。
粗辮子還沒有察覺到危機,盡管感到脖頸涼颼颼,可一心愛護花草的她,能有什麼錯?保護植物園內動植物是入職以來的職責。
死死抱住溫錦落地的腳,直到濕潤泥土下一隻螞蟻自溫錦腳下穿行而過後,粗辮子才鬆開溫錦的腳。
與此同時,溫錦終於發現腳下那隻不起眼的螞蟻,在濕潤的土壤中打滾。
她自己也潑疑惑,收起蓄勢待發的冷意。
為了掩飾剛才的氣場,唇角抿出一縷尚算和藹的笑意。
她低下月要,沖麻花辮說:「你剛才是想救下這隻螞蟻嗎?」
隨著她說話,那頭滿是芬芳的長卷發垂下來,柔軟的月要身下壓,天光琉璃,眼珠的色澤淺淺的,含著飽滿的笑意。
不知怎麼回事,麻花辮羞紅了臉。
沉不住氣的往後跳一步,結果沒注意腳下。吧唧一腳踩死剛才好不容易被解救的螞蟻。
然後奇妙的事情發生了,躺在泥土上的不是螞蟻屍,竟然是幾根肉眼可見的鈦黑金材料拚接。
溫錦下意識瞄了眼植物園滿室的蝴蝶蜻蜓。
「它們是……」
麻花辮臉頰紅暈未消,肯定點頭:「科研院送來的機器動物,龐教授說希望這些機器動物能夠幫助植物進行光合作用,我們植物園目前還在試用階段呢。」
溫錦整個人略顯遲疑,抬手一指頭頂荷包蛋似的明黃太陽。
麻花辮心領神會點頭:「這是克西家族最新發明的超級太陽燈,模擬出太陽光暈,但同時消除了紫外線,免去強光對皮膚和動植物的傷害。」
好半天,溫錦才從這一堆騷操作中,找到不嫌棄的理智。
她哦一聲,難怪仙人球會死。
眼前就連植物進行光合作用的陽光都是仿造產品,想想作為刺刺球的仙人球也是怪可憐。
全都是假冒偽劣。
溫錦對那位把一手好牌打成豆腐渣,傷心欲絕的教授,感到一絲同情。
於是進入辦公室。
溫錦拉開老教授辦公桌對麵的紅木椅,她擰了瓶機能水,先潤了潤喉嚨。
「先說說你對刺刺球的看法吧。」頭腦一熱,把人叫過來就後悔了。
但人既然已經找來,龐宣板著臉按照規矩打算先考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