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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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和三年,北齊都城上京。

「今年入冬倒是不冷。」零星的雪花落在街道上,謝元時站在窗下伸出手去,不大的雪花落在他的手心。

慶華樓在上京西街,整個西區最繁華熱鬧的地段,此時已經是傍晚,樓下小販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還有孩童在街道上追趕玩鬧的聲音。

「你可別說不冷,怎麼就不冷了。」沈豫竹拿了披風披在他身上,勸道:「雖然是初雪,你也看了這麼久了,再不關窗,待會該著涼了。」

謝元時靠在窗邊:「難得下雪,讓我多看一會。」

沈豫竹將披風替他係好,無奈道:「你可仔細著點你這身子,回頭朝上那幫老臣知道你染了風寒,還是和我一起出來的,早朝又得上奏諫言說我的不是了。」

「我都能想象禦史大夫的語氣,肯定要說陛下您怎麼能帶秦王殿下出去賞雪呢?要不就是,陛下您帶秦王殿下賞雪居然不找個溫暖的地方!」沈豫竹回憶著禦史大夫說過的話,學著他的語氣說出來,沒有十成像,但也有個五六分神似。

「張禦史哪有陛下說的這麼誇張。」

「我哪裡誇張,上次中秋下雨,你非要跟我一起出門,我們在街上遇見他,他不就是這樣,一臉的不認同,第二天|朝會他帶頭整個禦史台的禦史都在數落我。」沈豫竹捏了捏他的臉,「我好歹是皇帝,這麼沒麵子,說說吧,你要怎麼補償我?」

謝元時被他逗笑了,他本就生了一副好相貌,隻是因為體弱所以麵上有幾分蒼白,帶著脆弱之感,一笑起來顯得整個人都生動精致許多。

「這事兒陛下去找張禦史,臣可不認。」

沈豫竹關了窗,帶他往房間裡去:「你啊,就應該多笑笑。」

小二已經把酒菜擺上了桌,沈豫竹給他遞過筷子:「在這裡吃完,我送你回府。」

晚飯後馬車載著兩人到了秦王府,沈豫竹下車後扶他下來,順手將謝元時的帽兜扣在了頭上。

謝元時被捂得嚴嚴實實,抬頭道:「我都已經到了,不會冷的。」

沈豫竹:「快進府吧,不許摘,你進去不是還要走一會。」

馬車走後,今晚跟著謝元時一同出門的小廝夏裴才出現在謝元時跟前:「主子跟皇上一起出去,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謝元時轉身進府,淡淡道:「我還沒問你,你反倒問起我來了。」

夏裴疑惑道:「主子要問我什麼?」

謝元時看了他一眼:「我同皇上在屋裡的時候不見你也罷了,出來酒樓還跟的那麼遠,是嫌跟著我太累了嗎?」

夏裴年紀小,如今剛剛十六,身上是少年人獨有的活潑與朝氣,搖頭如撥浪鼓,癟著嘴解釋說:「我這不是想著主子跟皇上在一起,怕打擾你們。劉伯總誇我機靈呢。」

正在大門口等著接秦王回府的管家劉伯笑的和藹慈祥,夏裴一個討誇的眼神傳過去,「是吧劉伯?」

劉伯在謝元時麵前沒有夏裴這麼放鬆,禮數周到,微微彎月要:「王爺回來了。」

夏裴見劉伯沒搭理他,又道:「有皇上在,主子肯定被照顧的很好啊。」

他從侍女手中接過燈籠,在前引路,自顧自嘟囔道:「我倒是想靠近照顧主子,皇上也不給我機會啊。」

以前哪回不是這樣,根本就沒有他動手的份啊。

雪花順著風吹進了回廊,謝元時裹了裹身上的披風,打斷了夏裴的嘟囔:「就你理由多。」

夏裴樂嗬嗬的,心道我說的是事實嘛!

*

沈豫竹靠在軟榻之上,手裡拿著一卷書在燈下翻閱。

案台上分類好的奏折已經批完,內侍總管劉喜捧著新整理好的奏折呈上,「陛下,這些都是今日呈上奏請您納後宮的折子。」

沈豫竹看完一頁翻過,頭也不抬的扔下一句:「燒了。」

也不是頭一回了,劉喜一點也不意外,熟練的找了個火盆。還記得他第一回燒的時候因為操作不熟練生了不少煙,被皇上嫌棄打發他到院子裡去燒。

劉喜扌莫扌莫鼻子,今日要燒的奏折又有些多,他默默的端著火盆和奏折又去了外麵。

次日晨起,地麵上還留了薄薄一層雪,車轍軋過即化。

朝會上沈豫竹和朝臣們討論過了防範江北水患之事,安排好了嶺南豐災年平倉的諸項事宜,又聽了一堆零零散散無甚要緊的雞毛蒜皮小事。

之後內閣閣老宋梁站了出來,手持笏板一彎月要:「臣有本奏,自陛下登基以來已三載有餘,先帝龍馭賓天,喪期早過,如今陛下後宮空置,臣奏請陛下允準選秀事宜,開枝散葉。」

先帝晚年荒唐無度,不理朝政,整日流連後宮佳麗三千,不顧人倫奪取臣妻強搶民女之事也有發生。

如今皇上登基三年,朝堂內外都說他是大齊盼了多年的中興帝王,如今北齊朝局態勢大好,境內呈現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唯有一點令群臣憂心,皇上即位前便無心情|事,自登基起後宮更是始終空置,無一妃一嬪,並且照目前的發展看,皇上沒有任何要納妃的跡象。

這要是換成其他帝王,他們也不至於這麼擔心。

宋閣老歷任兩朝,是朝中重臣元老,上奏時是字字肺腑說的真情實感,就是怕皇上是受了先帝的影響,被先帝的荒唐言行刺激的太過,和先帝走上截然相反的極端,獨身一生。

可惜皇上對他的擔憂並不買賬:「先帝後宮三千,未見得枝繁葉茂。」

皇上一提先帝,當即就戳中了一部分朝臣的心。

有人希望皇上充實後宮,也有人覺得皇上與先帝截然不同這正是皇上的好處!立刻站出來與宋閣老進行論辯。

「臣以為閣老所言不妥!此時正是我大齊中興之時,如今的朝局平順和百姓安康,全賴皇上勵精圖治。

皇上勤於政事晝夜辛苦,換來如今的民心所向,若是此時選秀,有先帝前車之鑒,難免會被有心之人編排誇大,眾口鑠金,屆時豈不是要枉費皇上一番心血。」

「此擔憂過於偏激,且不說皇上聖明,日後必不會步先帝後塵,若真的在意那些莫須有的編排,能推遲三載五載,難道十年後這種編排就不可能會出現嗎?到那時皇上豈不是要為著人言可畏而後宮空懸一輩子?」

朝堂之上兩種聲音你來我往小半個時辰,高座之上的沈豫竹姿態散漫的聽著,不置一詞。

列於百官之前的秦王眉目清雋長身玉立,周身氣質從容,哪怕隔著再厚重的衣物都能看出他單薄的身子。

謝元時眯著眼睛輕輕打了個嗬欠,眼尾帶著細碎的水光,眼神飄忽一看就是在神遊。

今日實在是起得太早了。

已經入冬,以後天冷了,還是稱病請假的好。

「好了,」沈豫竹終於開口打斷:「此事以後再議,諸卿還有其他事宜嗎?」

宋閣老還不肯罷休,此事從他第一次上奏開始,到現在已經拖了有小半個月,皇上遲遲不給回應,每次都說以後再議,擺明了就是不肯。他呈上去納妃的奏折就沒有一次收回來,據說全部都被燒了,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反復在朝會上提及。

「陛下!老臣以為……」

沈豫竹忽然蹙眉,關心道:「元時?你怎麼了?」

困得想偷偷打哈欠的謝元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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