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鏡(1 / 2)
隨著這聲呼喚,眼前人的麵容逐漸清晰。
觀其周身氣度,比之三年前,更加不如了。
尚善成了個野人。
邋裡邋遢,毫無氣質可言。
不過他的眼神依舊綻出光芒,衛賦蘭捧住他臉頰,驚喜喚道:「師兄!」
尚善渾身打了個冷顫,連忙退開,朝自己臉上連拍幾下。
衛賦蘭一愣,暗道:我沒嫌棄你,你還嫌棄我來?
卻聽尚善口中喃喃:「冷死本道了,小師弟,你,你先不要動。」
正在這時,旁邊忽有人「哈哈」大笑。
衛賦蘭又被嚇一跳,往旁邊一瞅,發現陰影處還站著一個人。
那人一瘸一拐地緩慢走出,行到二人中間,衛賦蘭打眼看去,竟又是一位落魄道士。
除了比他師兄高點,眉眼寬點,和瘸了條腿,其餘皆差不離。
衛賦蘭抽動嘴角,笑看尚善,「師兄?你這又是在哪結識的道友啊?」
尚善仍在拍打自己的臉,似乎是被凍足了,那跛腳道人沒回他的話,反遞上一麵銅鏡,「每日一照,養過百日,待三魂穩定,生息回復,便好了。」
衛賦蘭拿起鏡子仔細一瞧,倏然驚住。
這鏡子竟不是銅的,是金的!
那鏡把上尤鏨著「風月寶鑒」四個字,一看便知是絕世珍品。
他前後翻轉,對著自己照了照,疑惑道:「敢問道長,這鏡子究竟是個什麼寶貝?我何德何能受此恩惠?」
跛腳道人拿回他手裡的鏡子,翻個個兒,用鏡把往他頭上一敲,
「風月鑒有濟世保生之能,與你看照,助你固魂,百日之後吾來取回,勿要遺失,切記切記。」
衛賦蘭本坐在地上,見道長如此鄭重,雙手捧住鏡子,變坐為跪,伏地拜謝:
「百日後,定當原物奉還。」
「你好自為之罷!」道長一邊說著,一邊邁步而出。
衛賦蘭看著那跛腳道人步步往洞外走,眼睛漸漸睜大。
洞外可是一片雲海,尚不知丈高幾許,他忙站起來,追去幾步,「道長!」
那道長踩著破草鞋,從洞口一步邁出,入雲端,如履平地,沒走幾步便消失了。
衛賦蘭怔然片刻,放下寶鏡,右手掐左手,狠狠捏了自己一把。
沒知覺。
他又左手掐右手。
還是沒知覺。
須臾,他看向旁邊石壁,尚善猛沖過來,擋在他前麵,
「小師弟,你魂魄剛回體,肉身不能適應,便會如此。」
尚善撿起地上的風月鑒,放到他懷中,「照老道說的,每日照過一次,慢慢恢復,捱過百日,就好啦。」
衛賦蘭抬手放到月匈口,感受到月匈腔處微弱的跳動,一時難以置信。
三年了。
他無數次在夢裡見到這個場景,醒來卻隻有失望。
他眸光顫動,猛得又捧住尚善的雙頰,在那臉上使勁揉搓,暢笑道:「師兄,這是真的?你也是真的?你感受到我了嗎?」
尚善臉色都青了,不僅是因臉頰被揉來搓去,更因從衛賦蘭手上傳過去的冰涼,冷得他沒扛住一會兒,牙齒便開始在嘴巴裡打顫。
他隔著一層破布,輕拍小師弟的膀子,勉力笑著回應他:
「是,是真的,回來啦,回來就好。」
忽然,衛賦蘭腦中晃過死前的畫麵——
作為狗死前的畫麵。
他倏而鬆開尚善,跑到洞口,沖天外大喊:
「道長!我那狗的身子怎樣啦?!」
天外無人回答。
衛賦蘭垂頭,聽見尚善的聲音。
「沒了命魂,俗身也應當歸於塵土,你擾了人家多時,回去記得去它墳頭上柱香。」
「還不知道她會把我葬在哪兒呢?」衛賦蘭一頓,「師兄,你知道我那什麼了罷?」
「知道,」尚善走過他身邊,「那小白犬挺可愛的。」
衛賦蘭:
衛賦蘭扶了扶額,見尚善在洞口倒騰,探頭問:「師兄,你做什麼?」
「我們不是神仙,老老實實爬上去。」尚善扯了扯打好結的藤條,回首彎眉,緩聲詢問:「你先還是我先?」
衛賦蘭眼皮一顫,伸出頭去,向上望了一眼,瞳孔驟縮,「怪不得哪都找不到你。」
他指著望不到頭的藤條,結巴道:「你,你這三年,就這麼上下?」
尚善搖頭,「還沒成功過」
衛賦蘭看見他眼睛裡閃著點點晶亮,好像是冒出了淚花?
衛賦蘭捏拳捶了捶自己眉心,忽然發現還不如繼續當狗好了,他環顧山洞,「那你怎麼撐過三」
話未完,便見山洞深處地麵上,躺著幾個米袋子,還有幾個大水缸,他輕「嗬」一聲,朝尚善豎了個大拇指,「原來早有準備!師兄你真是厲害!」
「不是我,是師父的,他早前給自己在這裡送終。」
衛賦蘭笑容霎時僵住。
目光緩緩移向方才被自己坐在屁股底下的楠木棺槨。
他以為這是師兄給自己準備的
想來也是,師兄怎麼可能搬得下這等東西。
不過
坐在師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