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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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客棧,孟黎握住陳碩的手慢悠悠走在路上。

今晚有月亮,月盤掛在樹梢,銀白色的光散滿一地。

走到半路,孟黎緩緩停下腳步,轉過身,麵色蒼白地盯著陳碩。

陳碩心情不錯,隨手扯了很狗尾巴草叼嘴裡,想著回去選部電影兩個人一起看。

意識到孟黎狀態不對,陳碩停下步伐,目不轉睛看著孟黎。

沉默幾秒,陳碩低啞問:「怎麼了?」

孟黎鼻子一酸,她吸了口氣,仰頭直勾勾望著陳碩,梗著脖子問:「你那天上山其實是抱著……會死的決心嗎?」

陳碩心髒一沉,看向孟黎的眼神慢慢沉重起來,「嗯?」

孟黎流著淚,咬著嘴唇一字一句問:「那天不是周華榮死,就是你死對嗎?」

「你抱著必死的決心去解決劉奇,但是沒想到他快一步,最後死的那個人不是你,是周華榮。所以你那天恨不得打死劉奇……」

「陳碩,你太自私了。」

「你做這些事的時候從來沒有考慮過我對嗎?在北城,你跟程靜怡秘謀,也不告訴我。怎麼,我是不配和你一起麵對嗎?」

陳碩臉上有些恍惚,迎上孟黎的質問,陳碩下意識否認:「沒有。」

「孟黎,我沒這麼想。」

孟黎慘淡笑了下,仰頭問他:「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陳碩不擅長解釋,也不知道怎麼對她說,他滾了滾喉結,盡可能讓自己的語言顯得沒那麼蒼白:「因為跟你沒關係,你完全沒必要卷入進來。」

「孟黎,你想跟我一起分擔,我也想要保護好你。」

「十一年,我一個人堅持了整整十一年。中間門不是沒有想過放棄,可是每次這個念頭一出來我就覺得我不配。」

「我爸、周叔,一個給了我生命,一個讓我再生。他們任何一個,我都不可能放棄。很多時候,我不光是為自己而活。」

「你也親眼見過,見過那些被剝了角的麋鹿屍體,見過它們血淋淋、冰冷冷地躺在地上沒有任何生氣,也見過周叔死不瞑目、睜得圓鼓鼓的眼睛……你讓我如何忘記,如何忘記這一切。」

「是,我是不想你卷入這些事。我不想跟你一樣無助,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

陳碩的話沉重、冰冷,像鋪天蓋地的灰暗雲層籠罩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鍾瑤那幾句話讓孟黎起了疑心,沒想太多便對陳碩發出質問。

卻沒想過,這些東西在陳碩那裡是壓垮人的大山,是看不到盡頭的長路,是找不到希望的絕望。

良久,陳碩沙啞的嗓音溢出喉嚨:「孟黎,我一個人承受就行了,沒必要再搭上你。」

他看著一言不發的她,唇角扯了扯,露出一絲苦笑:「你真覺得能輕易過去嗎。」

「不能,不能過去。」

「除了周叔,還有無數條鮮活的生命沒了。孟黎,我有時候晚上做噩夢,夢裡全是大片大片的屍體、殘骸。」

「難受嗎,當然難受,可能能怎麼辦,除了憋著、忍著,我能怎麼辦。」

孟黎徹底無言,她吸了吸鼻子,主動上前抱緊陳碩的月要,臉貼在他月匈膛,一言不發陪著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碩拍拍孟黎僵硬的手臂,情緒平靜道:「回去睡覺,不早了。」

孟黎慢慢鬆開手,答應:「好。」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陳碩牽著孟黎的手,迎著月光一步一步往前走。

晚上,孟黎躺在床上,聽著陳碩勻稱的呼吸聲,翻過身安安靜靜望著窗外。

嗡、嗡、嗡——

床頭櫃上的手機發出震動。

孟黎下意識拿起手機,解開鎖,點進微信。

點進去才發現拿的是陳碩的手機,程靜怡發來的微信消息,一段時長分鍾的視頻。

孟黎扭頭望了望熟睡的陳碩,戴上耳機,悄無聲息打開視頻。

視頻一打開就懟上一張熟悉的臉,化成灰孟黎都認識他——

彭、澤、宇。

背景在監獄裡,背後的牆上寫著「改過自新,從新做人」幾個大字,彭澤宇穿著灰撲撲的獄服,右邊月匈口刻著「5688」幾個數字。

畫麵裡,他雙手鎖上手銬,人坐在長桌,臉色陰冷地盯著鏡頭。

跟平時的西裝革履比起來,此刻的他氣質很頹,下巴生出胡茬,整個人顯得陰惻惻的。

程靜怡是采訪人,按規定這種即將判刑的人是不能接受采訪的,可程靜怡跑了好幾個部門,最終得到了一個機會。

采訪裡,程靜怡盡可能地保持冷靜、理智,沒讓怒火燒掉自己的清醒。

調整好鏡頭,程靜怡將麥別在外套領口,抬眸打量幾眼彭澤宇,低頭翻開筆記本開始詢問。

程:「十幾年前煤礦坍塌事件中,你是怎麼隱瞞下來的?其餘屍體又是怎麼處理的?」

彭澤宇不屑一笑,挑釁地看了眼鏡頭,坦然承認:「有錢什麼事都能解決。不過是處理幾具屍體,有的是人願意幫忙。」

「真正讓我煩心的是到底是哪幾具屍體該處理,哪幾具該拿出來堵嘴。我查了他們的資料,選了幾家好應付的。」

說到這,彭澤宇頓了一下,神色裡有些詫異:「沒想到,我倒是低估了那個姓陳的。本來以為他那家庭會忍氣吞聲,結果他不依不饒查了我快十年,好幾次差點被他逮到。」

「後來我售賣鹿角他也阻止,我當然看不慣他。」

「不就是一條人命,我玩得起。」

孟黎握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她咬著嘴唇,眼睛死死盯著屏幕。

程靜怡臉上浮出短暫的難看,專業性讓她忍住了發火的沖動,她捏著筆在筆記本上劃了幾筆,繼續詢問下一個問題。

程:「你跟朱憐什麼關係?」

彭澤宇看了眼程靜怡,貌似認真地回憶一番,忍不住感慨:「你跟你姐長得還挺像,可惜,她那性子太軟弱,一點都不像你。」

「跟她什麼關係?情/人?炮/友?」

「其實她要是乖乖聽我話,不惹我生氣也不用死。畢竟,我用她用得挺順手。」

「差一點,我那些罪證就被她交給警局了,你說,我怎麼能容忍她活下去?不聽話的寵物隻能被拋棄,你說是不是?」

程靜怡的呼吸緊了兩分,捏著筆記本的手指泛白,紙張都被她揉皺了。

她偏頭望了望牆上的大字,麵色冷凝問:「你的下屬劉奇是怎麼逃出來的?」

「他不是被拘在了警局?怎麼突然出現在北城?」

彭澤宇這人很自負,提到自己的完美傑作絲毫不掩飾,他沖鏡頭得意地笑了笑,聳肩:「我跟他有特殊加密聯係方式。隻要他出事,我就能發現哪個步驟出了問題。換個人出來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到的。」

程靜怡咬了咬牙,咒怨地盯著彭澤宇,冷聲問:「你不怕遭報應嗎?」

彭澤宇愣了半秒,忽然笑出聲:「報應?這是什麼東西?」

「沒聽過禍害遺千年?你看哪次不是那些大好人死很慘?」

「你真覺得這裡能困得住我嗎?」

程靜怡沒再問下去,她站起身,蓋上筆記本,抬頭看了眼頭頂的五星紅旗,堅定回:「作為一個合法公民,我始終相信國家法律法規,相信國家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彭澤宇,你的好運到頭了。」

視頻末尾,隻剩彭澤宇不甘的笑。

看完視頻,孟黎氣得喘不過氣,她換了好幾口氣才恢復一點。

關掉視頻,孟黎將手機放回原處、取下耳機,躺回床上久久不能平息。

睡得深沉的男人忽然伸手將孟黎撈進懷裡,大手摟住她的腦袋,安慰:「別想了,睡覺。」

孟黎一愣,身體窩在陳碩滾/燙的懷裡,忍不住問:「……你什麼時候醒的?」

陳碩情緒格外平靜,平靜到沒有任何起伏:「你拿手機的時候就醒了。」

孟黎肩膀下意識抖了兩下,抿唇,遲緩問:「視頻……你看到了?」

陳碩嗯了聲,嗓子裡夾著一絲倦意:「看了。」

孟黎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她攥緊手心,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過了好長時間門,孟黎才掙紮著說了句:「陳碩,我就是……」

「彭澤宇這個垃圾,死不足惜。」

陳碩看她氣到說不出話,淡淡嗯了聲,開口:「他逃不過法律的製裁,別為他生氣,不值得。」

說完,陳碩大手蓋上孟黎的眼皮,催促她:「趕緊睡,別熬了。」

孟黎聽話地閉上眼。

半夢半醒間門,孟黎隱約聽到了打火機摩擦的聲響。

那時候太困,眼皮沉重到睜不開,幾次嘗試後孟黎再次陷入沉睡。

半夜,陳碩穿著背心坐在屋簷下的台階,旁邊放著一包煙、一隻打火機,地上丟了十幾個煙頭。

夜色籠罩下,他整個人顯得格外陰沉。

指間門的煙一根一根抽,抽到最後一根,陳碩咬著煙頭,從兜裡翻出手機,點開程靜怡發過來的視頻一遍又一遍地播放。

每放一遍,陳碩的臉色就難看一分,看到盡頭,陳碩舌尖抵了抵腮幫,站起身,仰頭呼出一口沉悶的氣。

這一夜,他沒再合眼。

第二天早上,孟黎被鬧鍾叫醒。

她翻身習慣性地扌莫了扌莫陳碩的位置,結果扌莫了一手空。

停頓幾秒,孟黎睜開眼看向旁邊,早已經空了。

孟黎遲緩地揉了揉眼皮,爬起床找陳碩。

找了半天在洗手間門找到他,他人站在洗手池洗臉。

洗得很乾脆,捧上兩捧水搓兩把,拿帕子擦乾就結束了,連香皂都不打。

孟黎靠在門框,一言不發觀察他。

見他麵色無異,孟黎懷疑昨晚做了場噩夢,壓根兒沒有視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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