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番外十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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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前夜。

明宅燈火通明,擠滿了各色人等。明霜是明立誠的獨生女,從小嬌養,聯姻對象又是江槐,由不得排場不大一些。

明立誠正在書房,有人推門進來。

「出事了。」來人是明立誠的秘書黃小姐,她三十多歲,原本是乾練成熟的職場女性,她擦了一把額上汗水,神情滿是無奈。

明立誠皺眉,「明霜又胡鬧什麼了?」

「找不到人了。」黃秘書苦笑。明天就是訂婚宴了,明家親戚都回檀城了,黃秘書忙了一天,今天早上想著確認一下流程,有個環節需要明霜配合。

原本明霜在自己屋子裡試禮服,黃秘書敲門後,便耐心在門口等著,不料,怎麼等也不見明霜應聲。她試探性推了推門,卻發現門壓根沒鎖,裡頭窗簾翻飛,屋子空空盪盪,壓根不見人影。

明霜不見了,黃秘書在整個屋子都找了一遍,還是不見人影,打電話也無法接通,黃秘書又聯係了一圈明霜的朋友,他們準備明天來赴訂婚宴,都很困惑地說明霜沒來找他們。黃秘書也不好多透露說明霜不見了,隻能含含糊糊掛了電話。

明立誠臉色難看起來,一下有了許多不好的聯想。

怪不得,明霜居然會這麼老老實實地答應結婚,他就該知道,明霜不可能那麼快轉性。眼下消息已經放出去了,訂婚宴邀請函都發出去了,宴會也安排好了,已經是覆水難收。

一大群人從上午找到傍晚,沒有半點收貨,還是不見人影,明立誠心裡又氣又急。

「姑爺來了。」就在這時,助理進來通報。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見到江槐,明立誠臊紅了一張麵皮。因為羞愧,明立誠一直自恃書香門第,這一代出了個這種女兒,他覺得實在是老臉無光。

江槐不好糊弄,這事情也是在瞞不過去,明立誠如實說了。

「小江,實在是不好意思。」他叫江槐落座,按照禮節,江槐是他的晚輩,但以江槐如今地位,在職場上,明立誠從未把他看成晚輩看過。

「我就明霜一個女兒。」明立誠嘆,「慣得實在是有些無法無天。」

「已經派人出去找了。」明立誠說,他努力克製著怒火,「明天訂婚宴之前一定能找到。」

江槐看著倒是很平靜,沒有發火,他原本修養就很好,性格清冷克製。

這也是明立誠敢和江家結親的一大理由。明霜性格太乖張,男人性情倘若也火爆的話,最後勢必天天吵鬧,最後兩敗俱傷,假若明霜是火,她正需要一個冰一樣的男人來中和她的性情。

江槐問,「您知道她可能去了哪裡?」

「我大概知道幾處地方。」明立誠說,「我查了她的銀行卡記錄,沒有買機票或者高鐵票。出城的幾條高速口監控也查了,她沒有自駕出城,明霜不可能坐大巴車。」

所以,就是說,一定還沒出檀城。市區找不到到人,那隻能是郊區。

檀城地處丘陵地帶,周圍群山環抱,以明立誠的想法,她多半可能藏去了裡麵一座,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座。

「實在找不到,就報警,叫警察把她抓回來。」明立誠臉上青筋跳動,又疲又氣,已經失了理智,「明天訂婚還是照辦。」

「訂婚宴沒關係,不過馬上天晚了。」江槐說,「她一個人在郊區不安全。」

他似乎不是很在意自己會不會丟臉,更在意明霜的安全。

明立誠從那陣子氣頭上下來,深呼吸了幾口,也找回了幾分理智。

隻要江槐不生氣,其實事情就還好辦。

「我這女兒,真的被慣壞了。」明立誠對江槐苦笑,「她從小就這樣,性格古怪,又驕縱很任性。」

明霜以前鬧出的那些事情明立誠都沒臉給江槐說,現在,明立誠著實是後悔了。

明霜學生時代起,就有許多小男生為她鬧得不可開交,追到明家大門口的比比皆是,明家女傭在門口掃出過一大堆情書,還有翻牆進來找她的。明霜被這些翻牆的人煩得要死,警告無果後,找人借了條惡犬拴在了院子裡,才終於把人嚇跑。

十七八歲時的明霜,用一個詞可以形容,艷如桃李,冷若冰霜,她心腸又冷又硬,誰都不愛,但是接觸初期,又有一副寬容可親的麵具,給你一種錯覺,她那麼漂亮,那麼溫柔體貼,又愛你。

讓你深陷進去,想再進一步時,卻會被無情地拒絕。

明霜現在心性成熟了不少,隻是本性還未變,即便出國這麼多年,剛回來,也源源不斷有找上門的男人。

明立誠怕她真胡鬧出什麼醜聞,但這麼多年,他終於也隱隱察覺到女兒心理狀態不太對,終於半強迫給她找了個心理醫生。

聽心理醫生說了明霜的病症,明立誠自己心裡其實門兒清。當年,他一心開拓事業,對家庭照拂很少,又無暇去顧忌那些流言蜚語,他以為喻殷和明霜都懂,會選擇相信他。但他沒料到的是,喻殷會意外慘死於車禍,當著還才小學的明霜的麵死不瞑目。

女兒變成了這個樣子,他也不願意看到。

這個女婿是他仔細為女兒相看過的,人品才華家世都沒話說,他知道自己女兒眼高於頂,而且愛俏,江槐又生得好,因此,才起了這個念頭,但是也隻是起了點念頭而已,很快打消了想法,提都沒提。

因為知道明霜不會願意,甚至可能搞出什麼事情來導致兩家關係惡化。

江槐身份在這裡,可不是那些可以隨便被明霜磋磨的男人,他怕親家沒結上,反而變成了仇人。

不料,明立誠自己還沒說,江槐卻先隱隱提了這個意思,含蓄地表達了對明霜的喜歡,明立誠自然欣喜若狂,隨之而來的就是糾結。

最後,到底還是小心地去問了問明霜的意思,明立誠做好了被拒絕的打算,不料,明霜古怪地看著他,一口答應了。隻說有條件,那個男人答應了就可以。

她寫了一紙合同,叫明立誠帶給江槐,明立誠至今不知道那紙合同寫了什麼,不過,江槐答應了,這樁婚事就這麼順利敲定了。

這件事情進行得那麼順利,完全出乎了明立誠的意料,甚至讓他有種隱隱的不真實感,然後,果然訂婚宴的節骨眼就出了這種事情。

原本就沒有感情基礎,臨時鬧出了這個事情,明立誠自覺老臉都被明霜丟盡了。

他客氣地說,「小江,是我們明家沒有管教好女兒,你在家歇歇,等找到了,我會好好教育她的。」

他倒是不料,江槐取過自己外套,「我一起去。」

*

深秋季節,來爬山的人很多,但是,來這座山的人很少。橫墨山並無古跡名剎,山頂空空如也,除去一塊鷹狀巨石之外,沒有什麼好看的。因為沒人來往,上山的路也年久失修,很難開。路邊全是肆意生長的植物,間或還藏著幾座無主孤墳。

以前墨橫山上有好幾條煤礦,在上個世紀被開采殆盡,隻留下很多荒廢的礦洞,大半夜的,看著瘮人。

明霜以前來過這裡好幾次,來看礦脈。表麵上,她是寶石設計師,可是實際上,她很喜歡一些價值不高的古怪石頭,雖然它們沒有寶石那麼珍貴。但是,經過了多年地底的沉澱,或是山火痛苦的反復雕琢方才形成,對她有奇妙的吸引力。

不過,眼下,這座山確實已經荒蕪了。便連以前有過的賭玉石的營生也慢慢荒廢,嶙峋怪石聳立。

明霜把車停在了半山月要,她在車上備了平底鞋,換好之後,一個人慢慢往山上走,沿途順便看看,走到山頂時,天已經差不多黑了。

明霜,倘若換一個膽子小些的,估計要以為見了個山妖精怪了,給嚇壞了。

明霜在岩石上找了個平整地方坐下。她披散著長發,身上正巧是一條及膝的白裙,這時倘若有人看見她,估計要被嚇壞,以為是哪裡來的女鬼,想到這,她自己忍不住也笑了。

托腮看向遠方,往下看,便是深不見底的陡峭山岩,往上看,是已經完全黑下去的天幕,伴隨著偶爾的鳥叫聲。明霜膽子大,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她出神地盯著深澗,背後車燈劃開夜幕,最終在她身後不遠停下。

有人下了車,逐步朝她走近。

明霜沒有回頭,她坐在飛鷹岩上,正出神地望著遠方,長發和裙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她美艷生得美艷,如雪肌膚被夜裡山風掛得有些發紅,像是隻嬌魅山精。

來人停在了她身後。

看太陽方位,此刻約莫是淩晨五六點,已經快到晨曦初升的時候了,遠處雲霧未散,一片片浮在山間,嶙峋怪石和枯葉枝杈沉在濃鬱的雲霧裡,影子重重,詭譎又美麗的奇景。

往前多走幾步,就是斷崖,可是明霜膽子奇大無比,毫無懼色。

「這裡露水重。」身後那個聲音說,「容易著涼。」

聲線很清澈,溫溫柔柔的,並聽不出多少被逃婚的怒意。明霜回眸,第一次看清楚了這個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的模樣。

此刻晨曦將升未升,日色遍野,盛大璀璨的在她的視線裡鋪陳開,照明了一切。

明霜看到一張極俊俏,但是半點不顯陰柔的麵容。真人比照片還要好看幾分。畢竟,人是立體的,照片隻能記錄下那一剎那間的他。

她在這裡坐了很久,隻穿一條單薄的裙子,此刻耳尖和雙腮暈紅,如蔥的指尖也微微發紅。

江槐脫下自己外衣,將她裹好。她嗅到一股很清淡的香,並不是男士香水的味道,很特別。

他隨後從車裡拿出遞給她的,是一個溫熱暖手袋,一杯熱飲,和一床毛毯。似乎是個很細心,體貼的男人。和傳聞裡冷冰冰的涼薄性情不同。

「你不是來帶我回去嗎?」明霜裹著毛毯,捧著那杯熱可可,喝了一口,唇角挑著一絲笑,「畢竟,今天就是你的訂婚宴了呢。」

「喜歡的話,多留留也沒關係。」他輕聲說,看向遠方,又看著她,「這裡風景很漂亮。」

明霜意識到這個男人在看她,雖然不是多麼有侵略性的目光,但是,從見麵開始,他的視線長久停留在她身上,奇異的是,倒是也沒有令她不適。

「你說,從這裡跳下去會怎麼樣?」明霜陡然指著下方,問他。

山崖之下深不見底,雲霧繚繞,人跌下去了,隻有屍骨無存一個結局。

明霜神色輕鬆,似乎完完全全隻是玩笑話,又像是在認真的好奇。

「會有人傷心。」江槐輕輕說。

他長身玉立,額前碎發被微風拂動,麵容顯得既清且俊,出挑得驚人。即使明霜見多了帥哥,也忍不住把視線多停留在他身上幾分,

明霜凝著他,噗嗤一聲,「他們喜歡的都是我的皮囊,成了一具醜陋的屍骨,還有誰會傷心。」

「而且,我性格很差的。」她貓兒眼微微彎起,「知道的,都受不了我,嚇跑了。」

「你遲早也會走的。」她說。

良久,江槐說,「我不會。」聲音不大,但是很篤定。

「我有時候想,人生有什麼意思。」明霜托腮,看向遠方,「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活得很不真實,覺得一切都是假的。」

當年,她大學專業也是明立誠安排的,後來,她研究生轉了專業,現在做的事業也不是明家產業。不過,似乎也並不是她真實喜歡的。

「一切好像都是我爸給我設定的軌道。」明霜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結婚嗎。」

江槐看向她。

明霜陡然笑了,「因為我看出來了,我爸有些怕,怕我把這件事情搞砸了。」

江家和江槐。假設她做出了什麼很難看的事情,即使是明立誠,也很難擺平吧。

她這話說得冰冷殘忍,似乎和他的婚事,隻不過是為了對父親的報復。

明霜卻不覺得有什麼,她有些惡意地想,江槐和她完全沒有感情基礎,他想和她結婚,那不也是看中條件,或者無非也是個見色起意的男人。難不成還能隔空生出什麼感情來?那麼,被她傷害,也隻能說是求仁得仁。

江槐睫毛輕輕顫了顫,卻並未對她這番話發表任何評論。

「等我們婚後,你以後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他說,很平靜。

隨後,他抬眸看著明霜,輕聲說,「我希望你開心。」

像他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笑得那麼璀璨恣肆又熱烈。

晨曦初綻,他那雙眼宛如上好的墨玉,清潤,不染雜質,原本清冷的一雙眼,隻有看她時才會染上溫度。

這麼些年間,江槐去見過很多次她。

高中他們不在一所學校,他記得她穿的校服裙擺,知道她是國際的學生。

江槐參加校級交流活動時,刻意選擇了去她的學校,也如願以償見到了她。

明霜沒有看到他,他在二樓,見到她在校園香樟樹下走過,每一次,她身邊似乎都簇擁著一大堆人,那些男生看著她時的愛慕遮掩不住。

江槐聽一旁同學議論,那是國際校花,家裡條件特別好。

她叫明霜。

他在看書,旁邊同學知道他對這些話題不感興趣,也自然不會找他參加討論,江槐一直在聽著。

他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麵頰微燙,耳根也有些燒紅。隨後,便正巧看到明霜揚起臉,對一旁的男生笑,男生伸手在她頭頂親昵地拍了拍。

眼睛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心如墜寒窟,他飛快移開了視線。

下午有活動,江槐作為檀附的代表,被推去發言,人群裡沒有她,明霜那天下午翹課了。

江槐那晚回家後,一宿沒睡。

後來,他想,他應該是喜歡上她了。江槐性格很早熟,唯獨對於感情不同,很快,他平靜接受了這個現實。

後來,斷斷續續知道了不少關於她的事情,知道了她的家世和背景。那時的江槐正在人生的轉折點上,他最痛苦迷茫,也是對自己的厭惡感最濃烈的時候,壓根不願出現在她麵前。

再後來,等江槐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有些站在她身邊的資格時,知道明霜回國,他想辦法暗示了明立誠,放出了信號,隨即自己找他主動提出了聯姻的想法。

知道明霜同意了後,他一宿未睡,心裡頗有種不真實感。

……開心。

所有人都覺得她是耀眼,沒有一絲陰霾的。

明霜盯著他看了很久,隨後,別開了視線,她說,「我一直很開心。」

「走吧。」良久,明霜斂了笑容,「回去。」

她走在江槐身側,主動握了他的手,對方明顯一僵,隨後,已經飛快回握住了她的手。

隻是他們第一次牽手。他的手修長白皙,像是白玉一樣,看不到一絲傷痕,倒是也像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一雙手,被他牽著感覺似乎還不錯。

明霜心不在焉想,這位傳聞裡的城府頗深,手腕淩厲的江先生,似乎比想象中的要純情不少。

其實仔細想想,他也很還很年輕。除去出了江千樟這個孽障外。江家子弟,據說家教都很嚴格,極少被卷入風月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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