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白夜(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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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橡木酒館裡一片嘈雜。

望舒和吳克昨天沒來也從其他人口中聽說了大概情形,這會兒一瞧就不算意料之外。隻是不戴濾鏡看還好,他倆這帶著先入為主的印象進來,總覺得看誰誰都可疑。

「哎,」吳克鬼鬼祟祟道,「你覺得哪個可能是啊?」

望舒禮貌性地喝了口自己那杯低度數的啤酒,同樣低聲回復:「人不可貌相。」

其實能看出來,這裡多少都是有些排外的。

或許這酒館本身就是當地人來得多,自打他們坐定在座位上以後,明麵上的打量是少了,但暗地裡依然少不得一些若有若無的注視。

這樣一來,昨天羅曼剛喝倒一位,後者馬上就能一呼百應叫來一堆繼續拚酒也有的解釋了。

——當然,也有可能本身就是某個過於引人注目的前光頭現長發男的鍋。

吳克對上他視線,完全會錯意地扶了扶自己的墨鏡,「你也來一副?」

望舒:「……」

當攝影師委屈你了,還是當墨鏡批發商吧。

「咳,」他清清嗓子,「最近如何?」

「嗐,還能咋樣。」

吳克頹唐地捏著眼鏡腿往下拉,露出一雙不大的綠豆眼,「不景氣哪。」

「不景氣?」望舒說,「怎麼個不景氣法?」

「生意不好做啊,」吳克遠望道,「我小舅子天天念叨貨壓在手頭賣不出去,頭發都要愁白嘍。」

望舒:「那這生意也不是你做啊。」

吳克:「沒說完,我前倆月剛被裁員,拿著一筆補償金回家待業去了。」

望舒:「是挺慘。」

「回來啊我就聽我這小舅子跟我念叨,哭訴說東西沒人要把臥室都堆滿了,」吳克說,「我這一不留神,嘿,就動了惻隱之心。」

望舒:「這可不興動。」

「可不是嘛,」吳克連連搖頭,「我就說要不我把你東西買一半,這生意咱倆一起做,他說行啊,結果你猜怎麼著?」

望舒:「怎麼著?」

吳克:「我家臥室也堆滿了。」

望舒:「嗨!」

「我尋思著這也不是事兒啊,」吳克繼續道,「批發搞不成搞零售吧,我就吭哧吭哧地往外帶啊,出來一趟拿一趟。」

望舒:「見縫插針。」

吳克:「還要讓大家都看出好來,我就自己戴上,親身代言嘛。」

望舒聽出不對勁來了,「你這賣的什麼啊?」

「假發啊,墨鏡啊,還有這帽子。」不祥的預感應驗了,吳克挑著自己戴著的墨鏡和帽簷,「來來來,您瞅著這質量怎麼樣?」

望舒:「……」

神經病啊!!!

眼看著對方還要往麵前湊,他連啤酒都要嗆在喉嚨裡了——快拿開快拿開!

他倆這一個逗哏一個捧哏,一來一往間就吸引到了別人注意,還有的乾脆就用酒杯擋著悶笑起來。

而見他倆不說話了,又沒有什麼奇怪之處,原本還盯著他們的視線也陸續轉開,等到沒人再看這邊,一個小個子反倒湊上來。

「喲,兩位大哥,」他神秘兮兮道,「聽起來……缺錢啊?」

錢這玩意兒——

羅吉爾幽幽嘆出一口氣。

他可太缺了。

但凡要不是沒錢!他怎麼至於乾搶人舞台搶人觀眾這事!

「能行嗎,這演出不就明天了?」但此刻的king還是有那麼點良心在的,他遲疑著問,「……而且是不是不太好?」

奈何當師父的沒有良心。

「哪裡不好?」祝槐一派無辜道,「咱們就是借借他們的場地和現成觀眾宣傳一下自己——『借』這個字懂嗎?」

要怪也就怪這群家夥把傳單遞她跟前來撞上槍口了。

一個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

「什麼都不做是紅不了的!」

她義正辭嚴地說:「我們要抓住一切機遇,再說了,魔術師的事怎麼能叫缺德呢?」

羅吉爾虛心地不懂就問:「那叫什麼?」

「叫幫他們預熱,把期待值推到最高,才能讓觀眾懷著最熱忱的心情歡迎接下來的演出,」祝槐毫不猶豫道,「要是反而被你搶了風頭,那是他們自己菜!」

羅吉爾肅然起敬。

很有道理啊!!!

k:「?」

這特麼就是你搶人家召喚場子的理由?

震驚得他瓜子都掉了,快告訴他這是開玩笑的。

【……你認真的?】

祝槐:「你嗓子怎麼啞了?」

k:「……」

【……瓜子嗑多了上火了。】

祝槐:「行不行啊?」

「這不是挺好的嗎,你看我多關心你啊,還為你考慮,」祝槐貼心地說,「誰能拒絕看樂子呢?」

k:「………………」

也不失為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在思考這樂子的可行性以及看這樂子之後會不會被打擊報復的可能性……

開始焦慮地嗑瓜子jg

……如、如果隻是影響召喚的話,應該沒有那麼糟?

【好。】

k肯定地說。

【我支持你。】

祝槐:「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怎麼樣,」她問羅吉爾,「考慮得如何?」

「……做,」羅吉爾沉痛道,「我想吃飯。」

祝槐:「?」

看看,多麼樸素的願望!這叫人怎麼忍心不滿足!

「其實,其實吧,」羅吉爾有些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起來,「雖然我沒有懷疑過自己做的事是錯的,但在餓得受不了的時候……」

他長嘆出聲。

「你相信魔法嗎?」羅吉爾深沉地問。

祝槐:「……」

下一句要不要問她知不知道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學校霍格沃茨?

——如果她現在是斯卡蒂·格雷或者阿維絲·貝奈特,就能大大方方地說了。

「要我老老實實地回答這個問題,我得說不知道。」祝槐眨眨眼,「但我的確相信世界上存在一些無法以常理來解釋的事物,其中甚至有我正在經歷的。」

麥田那邊怎麼也得算一個吧。

「你聽說過佩特利諾家嗎?」她問,「他們家似乎出過能感應人心的女巫。」

羅吉爾一本正經地扌莫了扌莫自己的小山羊胡子。

「好吧……我來托薩也有段時間了。」他微妙地說,「我上個問題的答案——我的是『是』,我從小就相信世界上有魔法,所以零花錢和掙來的每一美分全都用在了這些上……當然你也看到了現在的結果,完全是一無所獲。」

「也不是一無所獲,」祝槐真誠地指正,「你占卜挺準的。」

羅吉爾:「……嗚嗚嗚嗚!」

知音啊!這就是知音啊!

「——咳咳咳,雖然金錢上一無所獲,」他自己強行把話題掰回來,「可如果往那方麵打聽,還是有一些傳聞的。」

祝槐:「比如?」

「比如,嗯……佩特利諾家族的成員似乎都格外長壽,」羅吉爾不確定地說,「還有傳言佩特利諾家以前會做活祭但是現在就沒有這個消息了的……」

「產業也很多,什麼格羅弗酒店什麼維多利亞酒吧,都是他們家的。」占卜師又捋起了自己的長胡須,「你懂的,這種地方都有點兒保守,雖然我在這待過一陣子也有固定住處,但我還是外鄉人。」

「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占卜師期待地搓起了手手,「有幫到你嗎?」

祝槐笑道:「當然有。」

羅吉爾:好耶!

這倆字就明晃晃寫在他臉上,但這神情沒有停留太久,馬上又變成了興奮和緊張——他有點不安地問:「所以演出就在明天了,可是應該怎麼混進去,說到底我連站在台上的心理準備都還沒——」

「放心,」祝槐說,「我與你同在。」

羅吉爾:「!!!」

羅吉爾:「你的意思是——」

攪合前夫的場子這種事怎麼能少得了她呢?

「明天早上七點在劇場門口左轉三百米外那個紅綠燈底下碰麵,」演出是在八點半,「後門的位置就交給你找了。」

「……以及我覺得你說不定得收拾好全部的家當。」祝槐沉吟了下,「畢竟一個不小心就是很結仇的事。」

她看到那傳單上寫的簡介是說這是個旅行劇團,所以可能就是機緣巧合來到了托薩市。

但即便如此——

「被他們尋仇也不是沒有可能,」她誠懇地問,「但這都是值得的代價,對吧?」

羅吉爾:「……」

「沒錯。」他肅然點頭。

k:「?」

倒是否定她啊!

「那我還有事就先走了,」祝槐笑眯眯道,「建議今天就用來想想你準備表演個什麼魔術,還有你應該有個怎樣的表演風格。」

羅吉爾:「好的師父,再見師父!」

祝槐一起身差點把自己絆一下——要不是條件不允許,她真想把這錄下來放給以後的「king」聽。

她把時間掐得剛好,眼看著從酒吧出來的望舒和吳克在自己前頭上了車,她就泰然自若地在這倆人充滿問號的眼神中坐回了駕駛座,問道:「怎麼樣?」

望舒:「???」

怎麼有人先發製人?

「我們在那裡講我缺錢,」吳克乾脆道,「講著講著就有個小個子男的過來搭話,說他手裡有個輕鬆還來錢快的活兒。」

這顯然不會是什麼正經好差事,但對於他們來說就是魚上鈎了,路婉婉好奇地問:「然後呢?」

「然後我問他是什麼啊,」吳克說,「他說就很簡單嘛,把他們給的信封從一個地方運送到另一個地方就行了。」

——信封。

這麼點容量空間,能裝的東西實在是非常有限,或者說得明白點,也許就一個備選項。

「隻可能是違禁藥物了。」望舒說,「有黑手黨坐鎮,應該很少有人敢做這種生意,基本上不是特裡就是『灣鱷』。」

他向著吳克的方向抬抬下巴,「還讓他考慮好了就到哪哪的小房子那兒敲三下門,自然會有人接應他。」

祝槐心裡還在掂量著羅吉爾告訴她的那些事。

好一個魚龍混雜的托薩市。

「我這邊的消息是佩特利諾家普遍長壽,以前還會做活祭,」祝槐說,「咱們住的酒店也是他們家的。」

望舒思索兩秒,「可靠嗎?」

祝槐:「……」

好問題。

king這人,你說他不靠譜吧,出乎意料地的時候還能給你來一下助攻,你說他靠譜吧,半瓶子晃悠掉鏈子才是常態。

「——隻能說應該確實是有這種傳言,」她斟酌了下,選擇了個折中的說法,「既然晚上要會麵,現在多了解點總沒壞處。」

瑞安欲言又止似的看了她一眼。

祝槐:「?」

「沒什麼。」他馬上說,「現在呢?要去哪裡?」

祝槐沉吟片刻。

其實這個得問k。

「k,」她心道,「夜晚不休息,第二天的成功率還是有減值是吧?」

【哦,你要說這個的話——】

其他人立馬也浮現了跟她一樣的問題,路婉婉問道:「k聲音怎麼了?」

k:「………………」

【嗑瓜子!嗑多了!嗓子啞了!】

其他人雖然聽不到隊友的聲音,但從k的話也推得出個大概。

望舒:「噗嗤。」

吳克:「k渴了嗎餓了嗎要吃金嗓子喉寶嗎?」

羅曼:「煮說要多喝熱水。」

k:「?」

他直接把煮下熱水裡。

【反正這個的話,對,太晚不睡第二天就減值。】

【你是想說白天睡覺可不可以縮短晚上的睡眠時間?可以,這幾條規定在哪都一樣,你們現在去睡不就正好五六個小時。】

「不,」羅曼正色,「現在不去。」

「去吃飯。」他說。

k:「……」

好特麼個無情乾飯人。

結果他們又去了前一天的那家餐廳,賬全記在了羅曼和吳克他倆名字底下——也不知道等回到十八流小報社會不會真的被當場開除。

從餐廳回酒店的路上,吳克還在那哼著自己編的小調,祝槐靠著車窗往外眺望,就瞧見了當時安德魯提到的鍾樓。

前一天到這裡時已經挺晚了,太遠的地方看不分明,眼下背景還是蔚藍的天空白雲,就襯得它更清晰也更氣派了些。

鍾樓高聳,連不遠處就有的幾棟大廈都比不過它。托薩畢竟是個地處偏遠的小城市,街上建築物多是四五層的小樓,如此一來更顯得鍾樓成了地標,三角形的塔尖仿佛真能劃開蒼穹。

略微偏下的位置就是標識著當地時間的巨大表盤,分針隔一會兒走一下。等它走過一大格,他們就在格羅弗酒店門口下了車。

路婉婉煞有介事地跟她那盆馬蹄蓮道了別——別說,一天半下來還真培養出點感情。而比起搬上搬下,反而還是放在車裡安穩點,墊張紙放座位上也不是曬不到太陽。

這一休息就是幾個小時,當天入夜時分的七點半,他們重新在酒店大廳碰了麵,但麵上還是裝作互不認識。瑞安去取了車停在的街頭,這才仿佛巧合一般的接二連三地過了轉角後上車。

「我記得維多利亞不遠吧,」路婉婉坐穩後就問道,「十分鍾?二十分鍾?」

「二十分鍾。」

瑞安說:「到那裡正好趕上開門。」

他們其實在路過時就看了一眼,也提前認過了路——維多利亞酒吧位於格林大道的洋槐小巷巷口前,營業時間是晚上八點到早上六點,雅各布說的應該就是趁他們開業的時候去。

果不其然。

他們到達後,繞過前頭停著的幾輛車以及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一輛機車,就看到了和之前白天大門緊閉不同的景象。

佩特利諾名下的這家酒吧是一家典型的清吧。

u型吧台設計成了英式的,暖黃色的燈光打在周圍,在輕音樂的籠罩下落下一層淺淺的影子。

應該是因為才開業,還隻有兩三個常客坐在吧台邊或者角落,吧台那裡也隻有一位調酒師在漫不經心地往裝了冰塊的杯內倒入搖酒壺裡的酒液。

祝槐他們進門時,調酒師剛將調好的那杯酒遞到了吧台旁的客人麵前,一見這麼大陣仗就驚訝地挑了下眉。

「夜安,」調酒師是位明眸皓齒的年輕女性,回過神來就露出一個微笑,視線一個個地從他們身上劃過去,連站在最後的瑞安也不例外,「請問各位來點什麼?」

祝槐考慮了一下,挨個打量過酒吧內的客人。

「是雅各布·穆尼讓我們來的,」她還是走近上前,壓低了聲音直接說道,「我們找佩特利諾。」

調酒師很快收起了驚訝的神色,笑道:「請稍等。」

他們看著她轉身往後台走去,站在那邊和另一位看起來也是在酒吧工作的員工說了兩句話,後者就來頂替了她的崗位,同時也禮貌地向他們點了點頭。

而前麵那位調酒師走進了員工通道的小門——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身更便於行動也更乾練的衣服,挽起自己的長發紮在腦後,甚至手上還捧了個頭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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