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白夜(三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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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了?』

『他同意了。』

『但是他要對付那位的辦法……』

『反正是那個家夥不爭氣,他失敗了關我們什麼事?』

『那這個誰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改變天氣已經來不及了,召喚猶格·索托斯的反咒,也就是退散的咒語是——』

望舒一語不發地聽著它們爭執不休的聲音,或許是因為這種特殊的存在形式,幾句話的功夫也不過一兩秒。而當那咒文湧入腦海的瞬間,他眼前倏地一白,猛然汲取褻瀆知識的痛楚從欲裂的天靈蓋鋪天蓋地卷入了四肢百骸。

「唔……!」

他痛苦地捂著腦袋趔趄兩下,最後搖搖欲墜地蹲下身去。他這邊鬧出的動靜頓時引來了眾人的注意,哈羅德樂得看著他們不戰自亂,就挑著眉毛在那裡看熱鬧。

「掩護就拜托你們了,」時間不等人,疼痛很快就減弱大半,望舒臉色難看地站起身,「別的我來。」

路婉婉的臉刷地白了,「你不會——」

然而望舒的眼神告訴他們,就是那個誰也不願去想的結果。

黑貓長長叫了一聲。

「抱歉,讓你白費功夫了。」望舒扯了扯嘴角,「反正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還是協助一下吧。」

這當然是力挽狂瀾的轉機。

——以又一個同伴的性命為代價。

這個念頭如沉重巨石壓在心口,但就連祝槐也沒說什麼,隻是也看他一眼,轉而擋在了對方身前。

祂就要降臨了。

哈羅德似乎也意識到了他們想出了什麼對策。

而當望舒閉上眼,開始全神貫注地低聲吟誦起兀長的咒文時,零星的音節傳入他耳中,空氣也隨之輕微震動——哈羅德那遊刃有餘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不可能,」他說,「你是從哪裡知道這種東西的?這連那本書上都沒有寫——」

「還不是得多謝你們留下的那堆醫療垃圾?」祝槐反唇相譏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怎麼樣,哈羅德所長?」

事到如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可能對納哈什研究所沒有怨氣,自然樂意見到他眼下也被反過來刺激得不輕。祝槐目不轉睛地盯著哈羅德抬起的手勢,他顯然是在下達攻擊的命令了。

「怎麼辦?」路婉婉有點焦慮地小聲問,「這下應該怎麼瞄準?」

聽聲辨位的話,需要進行一個成功的聆聽和一個困難成功的射擊檢定——

「不,」祝槐說,「就盯著他打。」

k「……」

草!!

所謂擒賊先擒王,應用在這裡也不僅僅是因為如此,哈羅德似乎是不打算死在這裡的,那麼隻要專注攻擊他,反過來麵對究竟先攻擊他們還是保護自己的窘境也正是他自己。

[卡蓮(祝槐)]進行手|槍檢定,31/80,困難成功。

她的判斷是正確的,和瑞安兩人的子彈先後沒入了哈羅德麵前的隱形肉壁,雖然依星之精的叫聲來看沒有造成太大傷害,但它想再憑借隱身的優勢是不可能的了。

哈羅德已經有點急眼了,他也開始大聲地念出促成猶格·索托斯降臨的不知名咒文——他能做的也隻是這樣了。

高速旋轉著的氣流再度於附魔的石塔周圍上升,這次卻令上方的空洞看上去比之前小上了那麼一點。

本已透出萬丈光輝的雲層孔洞略微暗淡了,這幾乎令哈羅德目眥欲裂。望舒麵色隱隱發白,嘴唇盡是烏色,被那些啫喱蜘蛛從內部占據咬噬身體的劇痛可以想見,他抵著地磚間的縫隙站穩腳跟,硬生生地沒有讓速度被對方比了過去。

[艾麗西亞(路婉婉)]進行手|槍檢定,9/45,極難成功。

僅剩一發的電|擊槍擊中了透明的星之精,將冷笑般的叫聲電得聲不成調。它似乎又不是之前擋在他麵前的那隻了,電擊器掛在它身上,與旁邊那懸空的兩顆子彈一起顯出了與現狀格格不入的怪誕。

召喚猶格·索托斯的「門」在閉合,遠比它張開時的速度更快。這是理所當然的,流轉在望舒體內的不止是他自己一個人的魔力,還有那些成百上千的邪神子嗣,所以他也在承受被它們所反噬的代價。

[星之精]進行鈎爪檢定,48/40,失敗。

不知是哪隻星之精的觸手掃了個空,總歸是沒能打斷望舒的反向吟唱。

一切似乎都變慢了。

空氣的流動、光線的變化、乃至咒文吐字時的音節和雲層重新遮蔽住天空的速度。

原本既定的末日離他們越來越遠,也許這個世界、這一片地區還會麵臨生死存亡的那一天,但那不是現在。

第一隻由於子彈位置而暴露了自己的星之精倒地時,僅剩的籠罩著鍾樓的那一絲光芒也消失了。

——空洞合上了。

就像是一隻即將在頭頂睜開的巨眼,漸漸被迫閉攏了眼瞼。

離吐出最後一個字音已經過去數秒,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望舒的身形搖晃了一下。

艾霍特之子的唯一一絲仁慈,是在那一刻完全到來前切斷了痛覺神經。

他的坍塌悄無聲息。

連皮囊都不再是他自己的,艾霍特之子在短短數秒內達成了最後的繁殖,不放過任何一點養分。

哪怕剛剛才完成了退散邪神的壯舉,他的死亡卻是無聲的。前一瞬還是個完整人形的軀殼從頭到腳地開始碎成粉末——不,那是數以萬計的微型蜘蛛,它們直接向鍾樓外牆爬去,向下綿延成一條細細密密的白線。

也許它們在落回地麵時還會重新組成一個人形,但那已經與他們認識的「尤斯塔斯」無關了。

而他們甚至沒有時間來進行多餘的感傷,瑞安轉頭一槍了結掉那隻帶著電擊器的星之精,隻見哈羅德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卻似乎還沒有自己動手或逃跑的打算。

——他還要做什麼?

[星之精]進行鈎爪檢定,15/40,困難成功。

還有第三隻。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不能說晚,畢竟他們本來也難以躲過透明之物的襲擊。霍然甩向小腿的觸須打破了下盤平衡,還硬是砸掉了幾點h。

祝槐好不容易穩住身,第一件事就是踐行了k的提議。

[卡蓮(祝槐)]進行聆聽檢定,51/60,成功。

[卡蓮(祝槐)]進行手|槍檢定,18/80,困難成功。

子彈循著那冷笑聲穿透了血肉,星之精的叫聲有一剎那停滯。某位副手在戰鬥上可以說是有頗強的天賦,憑著這單純的剎那槍響就鎖定了怪物的所在,開出的第二槍甚至是將前一個彈孔連成了個大洞。

k卻在這時突然開了口。

艾麗西亞過敏捷。

[艾麗西亞(路婉婉)]進行敏捷檢定,85/60,失敗。

路婉婉的驚叫隻持續了一瞬,緊接著就是拖行聲,要怎樣阻止這個自不必說。祝槐當即又是一槍,然而在星之精屍體轟然落地的同時,挾持到人質的納哈什所長已經舉著匕首從那遮蔽了一小片視野的銅鍾後轉了出來。

銀亮刀刃就牢牢抵在路婉婉的頸動脈上,她如他要求那般抬起了雙手,站在她身後的男人就這樣和對麵的二人對峙。

如此一來。

這被當成了擋箭牌的星之精根本就是功成身退。

路婉婉「……不是我說。」

「都哪個年代了,」她忍不住道,「你還在用這麼老土的手法。」

「招式不在新,」哈羅德才不管這個,「好用就行。」

黑暗中瞧不清他眼白裡的血絲,但夜風送來了他語氣中的瘋狂,追逐知識到如此地步大抵也是沒有什麼理智可言的。刀鋒貼著的那一小道皮膚已經在刺痛,滲出了一點散發著鐵鏽味的濕潤。

「她好歹是你們的朋友吧?」

哈羅德冷笑,揚起了聲音,「我知道你們這些人的資料,你們兩個警察再怎麼也不會放任市民白白被綁匪撕票?放下槍,我到樓底下就放了她。」

這次不行,還有下次,還有下下次。

隻要他能活著逃出這裡,無論多少次都可以東山再起——

祝槐稍稍抬手,隔空壓下瑞安的槍口。

她自己也當著哈羅德的麵卸下了彈匣,見他們真的這麼做了,後者依然一麵警惕著他們,一麵挾製起人質慢慢向後挪去。

祝槐其實並不算太忌憚他,也許他們登上鍾樓前的舉動都在亞歷克門特·哈羅德的算盤之內。可他狂妄,他自大,正因如此栽在了自以為再翻不起什麼水花的不值一提的「對手」上。鍾樓下去的通路那麼長,有的是時機和方法可以動手。

但在下一秒,她忽然看到路婉婉向他們笑了一下。

祝槐的眼神落入哈羅德眼中可能會以為是謹慎,然而以路婉婉來看,那完全是在冒壞水。

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相處,她似乎不那麼了解這位從最初的新人副本就認識到的隊友,似乎又比想象中更了解。她知道她完全可以救下自己,也完全可以在哈羅德逃跑前逮住對方。

不過——

不用那麼麻煩啦。

「你選我……」她忽然問,「是因為我最弱嗎?」

他們已經向後退到了平台邊緣的樓梯口,隻消一步就可以踏下台階。

誠然,選擇她就是有另兩人肯定能當場利用格鬥技反殺的原因,但她在這時問出這句話,哈羅德還是警惕道「你什麼意思?」

路婉婉瞥了眼自己的雙手。

紮穿車頂的前肢沒能刺進她的胳膊,但還是劃出一道淺淺的傷口,現在看來,在堅持不懈的鑽爬中,大概是有那麼幾滴□□蹭進了破損處的血肉。

現在身體裡正升起一股炙熱的癢意,她應該才是最先感染的那個。結果等進了鍾樓才發現傷口,盡管沒有發作的跡象也為了以防萬一始終很注意,避免跟別人發生任何直接接觸,作為醫護這麼乾當然信手拈來,連包紮都是先給自己墊了幾圈紗布再來。

路婉婉的掌心忽然碰到了一點濕意。

在阻止了猶格·索托斯的召喚後,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種天意一般,原本晴朗的天空覆蓋上了厚厚的雲層,那場盤踞托薩久未來臨的陰雨雲終於露出了端倪。

雨絲落下了。

這究竟是在為誰落淚呢?

「沒什麼意思。」

她粲然一笑,「隻是想說你選得很對。」

她猛地向後撞去。

鍾樓頂端,向前一步是逃生之路,向後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始料未及她會來這手的哈羅德一愣,身體在震驚中不受控地仰倒。他驀然回過神後就在破口大罵,刀刃在胡亂掙紮中劃出血花。他下意識地去抓身前的人,奈何對方根本沒有任何求生的意圖,不過是一起墜落罷了。

就像風箏突兀地斷了線,直直消失在了平台邊緣。

「……!」

見狀急匆匆地趕到那處的二人誰也沒說出話來,塔頂太高,他們甚至聽不到落地的悶響聲,隻能模糊地看到底下的兩灘血泊。

半晌,祝槐長出一口氣。

「該走了。」她說,「別浪費他們製造的機會。」

瑞安「我——」

「重情義是好事。」

祝槐打斷了他,「但是什麼都等到脫險再說,明白嗎?」

瑞安閉了閉眼,重重點了下頭。

以現在的處境還遠不能稱得上是脫困,他們走下了哈羅德原本打算逃離的樓梯口,黑貓就跟在他們腳邊。祝槐找了處還算平整的牆麵,她在上麵畫出那已經爛熟於心的圖案的幾分鍾裡,彼此都很安靜。

法陣亮起,從中呈現出那兩人一貓都不陌生的漩渦,順時針地不斷旋轉著。

他們都知道要去哪裡——事到如今也隻能從那個露台旁預先留下的傳送陣借道了。

「進去吧。」祝槐示意他。

瑞安一愣,「我先?」

「不是和之前一樣嗎?」祝槐更茫然地反問,「誰前頭一直要打頭去探路的?」

瑞安「……」

好、好像是他。

「這就是我最後一匣子彈了。」她展示了一下剛卸下的彈匣,「不過身為長官讓下屬去以身犯險好像是有點過分,不然還是我——」

「不不不,我去,就讓我去。」瑞安馬上說,但又擔憂地望了望周遭,「但是這邊……」

「放心。」

祝槐笑了笑,「相信我,就幾秒鍾的時間能出什麼事。」

這三個字拂去了他心頭最後一點的莫名不安,祝槐又道「說起來……貓能遊泳嗎?」

黑貓不滿地喵了一聲,「少管」之意溢於言表。

聽她還在這裡打趣伊斯人,瑞安放下心來,又看了看一人一貓。

他還是忍不住道「小心點。」

祝槐「當然。」

瑞安終於轉頭邁進了傳送陣,身影消失在那漩渦裡。

她原地等了兩秒,見黑貓沒有任何動作,一抬手直接關閉了那道傳送門。

真好騙。

黑貓就坐在牆邊,長長地叫了一聲。祝槐對上它那雙綠瞳,雖然沒有拿出翻譯器,卻奇異般的讀懂了它的意思。

——你早就想好這麼做了?

「從你拿來那張紙開始吧。」祝槐說,「不過……我以為至少能多活一兩個。」

超脫時間與肉|體的偉大種族對生死看得開多了,黑貓隻是站起來伸了個懶月要,率先優雅地邁下台階。

就讓它見證到最後吧,人類。

掛在月要間的無線電對講機在傳送門消失的下一秒響了起來,它震個不停,祝槐卻沒有要理會的打算。她任由它響著,不緊不慢地一步步邁下樓梯,來到了第二高的那個空無一物也更廣闊的圓形平台。

來到鍾樓之後,她第一次有時間去俯瞰托薩市的夜景。

這裡早不是它還那樣繁華的時候了,盡管在他們到來時就已因為連環殺人案而蕭條,但好歹是喧囂過的。

登高望遠,目之所及直到城外。她辨認得出這些天以來去過的地方——警察局、劇院、餐廳、酒店,還有遠處的佩特利諾莊園,以及與它反方向的落入死寂的納哈什研究所。

離城的那一側可以隱約看到車燈的紅點,似乎已經是車隊末尾了,特裡那邊的撤離大體上應該是順利的。而在麥田那端,原本覆蓋其上的虹光正越聚越多,成了連綿不絕的一大段顏色。

星之彩們照亮了天際。

就像白夜。

它們對滿是死物的研究所失去了興趣,轉而投向混血夏蓋們正活躍著的城內。五光十色不再隻是個形容詞,亮色洶湧著吞下了那些蟲族。

巨大的人形昆蟲被無聲地淹沒,開始蒼白地皸裂,最後消失殆盡。

也許它們在吃飽了後會離開,回到遙遠的群星,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滿足地完成發育。田地裡仍有誕下的幼蟲,它們仍會孵化,再拋棄這片已被榨取殆盡的土地,尋找著下一處棲息之所。

——一個人換下一座城市,乃至周圍的那麼大一片地區,簡直不要太劃算。

祝槐不顧依然沒有放棄呼叫的聯絡設備,她抽出書頁,照著上麵的陣法圖案,用手裡那根馬克筆將它原樣謄在了地麵上。

……她倒是把這支筆物盡其用了。

伊斯人就坐在旁邊圍觀,等落下最後一筆,還湊過來跟她一起確認了一下是否完全無誤。

直到完成這魔法陣,祝槐才終於按下了對講機的通話鍵。

像是反而沒預料到她會在這時接起似的,那邊傳來有些不穩的呼吸,接著是瑞安帶著點試探的聲音「那個傳送陣突然不見了,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

「沒有,」她說,「就是我撤的。」

呼吸聲一下子停住了。

「……還有機會的吧?」瑞安問,「重新啟動的話……」

「你知道不會有了。」

祝槐說「難道就放任它們留在這裡?」

強壓出的鎮靜瞬間煙消雲散。

「但是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要這麼做?」這大概是她第一次聽到對方情緒如此激動和外露,「我當然也可以留下來的?!」

「不就是因為這樣嗎?」祝槐反問,「以我要做的事,留下的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沒有差別。」

明明有差別。

瑞安就在露台邊上,呼吸急促卻無從可言,麵前的圍欄之下就是在雨勢中越發湍急的河麵。雨絲已經將他的頭發打濕,沁出一種死寂般的黑。發絲狼狽地貼在臉上,讓水一路順著臉頰到下頜線滴下,最後隻成了徒然的乾澀。

「……騙子。」他說。

「我說過別太相信我。」祝槐平靜道。

瑞安「我——」

他是想說「恨」的,那個字眼卻始終卡在喉嚨中難以出口。

他恨她的冷靜,也恨她的無動於衷,可一切的一切又分明比那更復雜。

隔著對講機隻聽得到對方被電波處理過的聲音,他全靠想象拚湊出她在說這些話時是怎樣的神情,睜開眼後發現麵前仍舊空無一人。

數日間時而盤桓的悸動鑽出一個個孔洞,如今全成了痛楚的來源。

「你應該離開托薩了,」祝槐說,「把一切原委帶出去,而不是讓這裡的悲劇在某處重演。」

「……」

那頭是良久的沉默。

「……那我呢?」

半晌後,他啞著聲說「我知道利弊,我會去做我該做的事,但我現在隻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考慮過我會有什麼感受嗎?」

那些死亡,那些犧牲……

「嗯。」祝槐應道。

「所以,」她說,「對不起。」

正因為她的態度太過直白坦誠,反而將那滿載痛苦的質問盡數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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