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天堂鳥(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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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再昏暗,塞繆爾沒有錯過對方眼裡一閃而逝的驚訝。

那是親手將他推下另一個深淵的人,高塔之上的恢弘白夜於他人可能代表了希望的曙光,於他卻是至今揮之不去的夢魘。

恨過嗎?也許吧,情感從來不是可以簡單劃分得清界限的東西,但若不是這樣,它也就不會如此刻骨。

探究昔日存了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已經失去了意義,站在麵前的那人終於掀起了一半假麵,露出殘酷的真實。

衡量一切價值的理智,連自己都要算計進去的冷血,然而正是那為達目的可以不惜代價的光芒最令人目眩神迷。

祝槐隻是短暫地怔了一下。

「你可以問你想知道的事,」她輕快地說,「但我不保證一定會回答。」

標準的、她會有的說話方式。

塞繆爾眼神復雜地開了口:「其他人呢?」

「還活著,以另一種方式——包括艾倫。」祝槐也在試探著自己被容許透露的範圍,「目前是這樣。」

一旦下次進入遊戲,可就說不準了。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塞繆爾問:

他沒有明示,但兩人都清楚指的是什麼。

「上次見麵還沒有。」遊戲係統已經如她所料地不會直接禁錮她了,連K也一反常態地保持了沉默,不過就像她猜想的,一切得由對方先意識到再提,祝槐斟酌著言辭,「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碰到……」

「算意外之喜嗎?」她笑問道。

塞繆爾呼吸一滯,就連他都說不清此時的心情。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就像無線電裡未能說完的那句話一樣在對方眼中無所遁形,可無論結果如何,那枚硬幣本就代表著態度了。

以及,這個意思——

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

「……名字。」他說。

祝槐稍微收起了笑容。

「秘密。」她漫不經心地端詳著自己的指尖,「至少現在我還不需要那種東西。」

「你不會想知道那個答案的。」

望見他欲言的眼神,祝槐也隻是笑笑,輕巧地轉了話題。

這不是個合適的時間和地點,她可以暗示一點東西但還不能全盤托出,「輪到我來問問了,那個時候,維爾萊特邀請我加入,其實你是不同意的吧。」

塞繆爾眼神閃爍了一下。

「為什麼?」祝槐說。

塞繆爾:「因為——」

他忽然警惕地收了聲。

早已習慣出入險境的人在危險來臨前會有一種本能的直覺,哪怕那隻是一聲極其微不足道的響動,然而在本該寂靜無比的環境下,它就意味著不同尋常。

那來自於天花板。

大小足以鑽得進一個人的通風管道口擋板又輕微地搖晃了一下,接著,他們聽到了某種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像是什麼粗糙的東西在不間斷地與金屬表麵相蹭。

似乎是同樣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那聲音竟然短暫停頓了兩秒。

祝槐餘光和身旁人對接,放輕了動作,慢慢從門旁退開幾步。

它不再是最優選了。

也幸虧它還沒有成為最優選。

從門扇寬度就能看出後麵的走廊狹窄,一旦有個什麼萬一,連逃都沒得地方逃。

好在這奇特的響動很快又繼續向前而去,好似確信了剛才的說話聲不過是錯覺。警惕是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放鬆的,祝槐隻覺得手腕一緊,她回頭看去,對上她視線的塞繆爾稍微抿了下唇,示意地往另一側門邊瞥了瞥。

他們緩慢地向來時的門口靠近,奇怪的摩擦聲也遠去了,眼瞧著就隻差了一兩米的距離。

——窸窣之聲驟然重新響起。

聲音就來自頭頂,蟄伏以麻痹獵物的獵人猛地在脫逃的前一秒發起了進攻——祝槐沒有看清它的真麵目,她借著牽扯在自己腕上的力道沖出了門口,僅僅是餘光抓住了一抹白色的殘影。

螺栓崩斷、牆體開裂,被那粗長身軀狠狠撞開的金屬擋板彎曲得不成模樣,摔下來的「當啷」一聲很快被沉悶的落地聲蓋了過去。

呼嘯而出的怪物有著蟒蛇般兀長的柔韌身體,覆著表麵的是一層粗厚外皮,形狀奇特的鱗片間又生著細密的小足,看上去倒還更像蜈蚣。

它喉間不住地發出「咯」、「咯」似的聲音,唯一能證明曾經為人的證據就是最頂端的頭部上依然嚴絲合縫地戴著的那張笑臉麵具。

——如果這能當作什麼證明的話。

祝槐還在看下一步的路,塞繆爾在真沖出去後鬆開了她,速度在剛才的追逐裡就有所保證,一旦有一步錯開反而要出了摔倒的錯漏。

他回首扣下扳機的子彈在剜出一道道深而長的血痕的同時卻又從鱗片上滑開,長蟲痛苦地翻滾著身體,但顯然,這還不足以對它造成實質意義上的傷害。

「嗨!這邊!」

忽然之間,有誰以手作喇叭呼叫道。離這麼遠還不完全看得清對方的樣貌,但下一秒,旁邊的另一個人手裡一拉再一拋,他拿著的東西就在空中劃過一道悠長的拋物線,徑直墜向了他們所在的那條走廊前方。

濃白煙霧在白磷燃燒的頃刻間覆蓋了整片視野,一頭紮進煙裡的麵具蜈蚣本就受了傷,這下霎時更有些暈頭轉向。

有煙霧彈的掩護,祝槐二人輕易逃脫了它的追蹤,而彌散開之前的那一聲喊也指明了方位,示意他們往這個方向過來。

她聽著聲音可有點熟悉。

搜尋無果的長蟲慢慢直立起「身體」,那張留出五官的麵具在早就不似人形的腦袋上顯得格外詭異,它頂開走廊上方的通氣口,一點點蠕動著重新爬進去了。

祝槐緩了兩下呼吸,塞繆爾已經在打量著那邊站著的三人——卷毛富二代在他注視的目光下還是那慫慫的樣子,白鵠乾脆就抱著胳膊靠在牆上眨巴眼睛,看著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本來還在想它怎麼不繼續追我們了,」原本笑容開朗的那個青年臉上已經成了苦笑,「聽見槍聲才知道是找到了別的目標。」

「還是多謝了——」祝槐笑眯眯道,「不然可沒這麼輕鬆脫身。」

「格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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