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番外十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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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也曾說過,你這個年齡,便該像是同齡人一般,多笑笑。

隻有那個紮著雙丫髻,生得白淨的女娃娃,她說,你為什麼要一直笑。

她說,不想笑可以不用笑呀。

她還說,你要是不會哭的話,我可以教你。

元容抿著唇,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失措:「你……記起來了?」

「上次忘了告訴你,小時候的事情,我都記起來了。」顧休休說話時,呼出口的熱氣便化作了一團白霧:「那些回憶,對我來說很珍貴,很美好。」

「你不必因為我被綁走施刑而愧疚,你在西燕為質的那三年,遠比我遭受的折磨多太多。」

她彎起眸,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元容,我不要你的愧疚,我要你全部的愛。」

他喉結輕輕滾動著,在她離開時,按住了她的後頸,猝不及防地加深了這個口勿。

他口勿得很輕很淺,溫柔地掃過她唇齒間的每一處,睫毛輕輕抖動著,隔著風雪梢在她臉上,有些發癢。

不知是什麼掉落在了她的唇珠上,又熱又涼,沿著相觸的唇縫滲進了嘴裡。

她闔著眼,想要睜開,卻被他的掌心覆住。

「別看。」他短暫地離開了一瞬,嗓音沙啞。

顧休休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聲音很快被吞沒。厚重的狐裘散落在雪地上,細長柔順的絨毛沾染上細碎的雪片,與冷空氣接觸的皮膚像是被針紮了似的疼痛,可寒風中又裹挾著灼人的溫度。

冷熱交織,兩人卻像是毫無知覺。當月匈腔貼住月匈腔,那心口砰砰作響的跳動變得熾熱,猶如盛夏的驕陽,足以融化世間一切冰寒。

纖細的指尖嵌進肩後的布料,每一節指骨似乎都在用力,雪屑漸漸轉大,當大片的雪花墜落在肌膚上時,身體便忍不住顫栗。

風一吹,那覆著霜雪的竹葉簌簌作響,若有若無的呼吸隨風起伏。

顧休休有些招架不住,含糊地吐出幾個字來:「有人看……」

撐在她耳側的手臂微微繃緊,元容緩慢地,依依不舍地移開了唇,身子卻沒有要挪開的意思。

他伸手將她淩亂散開的衣襟合攏,朝著周旁掃了一眼:「很多人看?」

「嗯。」顧休休努力平復著錯亂的心跳,呼吸也逐漸平穩下來:「……劉廷尉跟虞歌夫人和好了。」

她像是試探,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恨她嗎?」

元容手上的動作稍頓,垂眸道:「我不恨她。」他嗓音低了些:「隻不過,我也沒辦法跟她和解。」

他笑了一聲:「說出和解這個詞,是不是很可笑?明明她才是受害者,而我……」

而他,從存在的那一刻起,便裹挾著罪惡與汙穢。

一個本就不該降生於世的人,能活下來,就應該感恩戴德了。不論虞歌是為了解神蠱,還是因為皇後無子,又或者其他原因生下他,他都沒有資格去恨虞歌。

顧休休打斷了他:「元容,你也是受害者。」

「做錯的人不是你,也不是虞歌夫人。你可以跟她和解,也可以不跟她和解,這不重要……」

她握住他的手,牽著他輕輕放在他的心口上:「重要的是,你要和自己和解。」

「你沒有錯,你來到這個世上,帶來的從來都不是罪惡,是愛。」

「因為你,虞歌留在了洛

陽,她漂泊了半生,受盡磨難,終於遇見劉廷尉,有了自己停泊的避風港。」

「因為你,皇後在宮中的生活不再孤單難捱,她有了依靠,有了牽掛,也了卻了她想做母親的心願。」

「因為你……」她靠近他,放輕的嗓音:「改變了顧家滅族的命運,改變了我兄長戰死的命運,幫我找回了二叔父和大哥……」

「當然,最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娶了我,我不用去道觀做女冠了。」

原本有些嚴肅的氣氛,被她一句話打破了。元容倏忽抬眸,望著她:「……女冠?」

「我本來打算,若是遇不見心愛的人,便絞了頭發去做女冠,才不讓那些紈絝子弟利用我的婚事,占我顧家的便宜。」

她說話時,蹭了蹭他的脖頸,嗅到那熟悉地,讓人安心的草藥味,深吸了一口氣:「還好,遇見了你。」

元容聽見這話,卻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將她摟緊了些,下頜抵在她的頭頂,輕聲道:「不論何時,有我在,便不會讓你去做女冠。」

「嗯?」她仰起頭來,不知想起了什麼,眯著眼問:「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他頷首:「記得。」

從元容記事起,每年生辰時,皇後都會在寢殿裡偷偷祭奠他的生母。起初他不知道皇後掛念的人是誰,直到有一日,宮裡突然傳開了他的身世。

他才知道他的生母不是皇後,而是一個被皇帝醉酒後強迫了的宮女。他的生母厭惡極了他,便在他滿歲生辰當日吞金自盡,皇帝和皇後也因為他的存在而徹底決裂。

他聽琅琊王氏的管家說,孔明燈能實現人的願望。

他不分晝夜紮著孔明燈,即便手指被竹條割出了血,即便從未得到過回應……他依舊執著地,在無數個孤寂的夜裡,放飛那一盞盞承載著希望的孔明燈。

宮裡的傳聞被鎮壓了下來,但他再回不到往日了。他知道了皇後在他生辰祭奠的人是誰,也知道了皇帝為何不喜他,知情的士族們當著皇後的麵對他恭恭敬敬,轉過頭便對他顯露出鄙夷和嫌惡的眼神。

他不喜歡參加宴會,更不喜歡參加自己的生辰宴。即便從未有過回應,他還是習慣性地,在自己的生辰時,紮上一盞孔明燈。

十二歲生辰那日,北宮上下張燈結彩,宮人們都在忙碌著為他慶生。

而他獨自一人在永安殿的偏殿後,孤零零坐在井沿上,手中抱著一

盞忽明忽暗的孔明燈,望著幽深的井水失神。

他應該放飛手中的孔明燈,卻遲遲沒有動作。看著井中的月,他鬼使神差地俯下了身,在那一剎,隻感覺到一陣冷風刮來,竟是有個紮著雙丫髻的女娃娃撲到了他麵前。

他不喜歡被異性碰觸,下意識躲開了,那圓潤的女娃娃就如此橫著卡在了井口裡。

而他手中的孔明燈,也在躲避中不小心鬆開了手,歪歪斜斜地飛上了夜空。

顧休休盯著他:「你說實話,那天你是不是想跳井尋死?我算不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元容笑而不語,似是不準備回答。

她噘著嘴,嘟囔道:「那換個問題,你在孔明燈上,寫的願望實現了嗎?」

元容道:「實現了。」

她好奇道:「是什麼願望?」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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