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餵他喝藥(1 / 2)
第一十四章
遲遲有驚無險地回到白芷身邊,將慈安宮的情形述說了一通,半晌,拍著小月匈脯道。antays
「好在官家沒有追究,赦免了我的罪過。」
「不過官家好像生病了。他總是咳嗽,病得很重的樣子。」
不知從哪拿出個玉觀音,遲遲合起手掌虔誠道:
「希望官家的病快快好起來。從今以後,官家在我心中,跟觀音娘娘就是一樣的地位。」
白芷聽了好笑,扌莫扌莫遲遲的小腦袋,「慈安宮那種地方你也敢單槍匹馬地去闖,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好在平安回來了,不然我……」
她的聲音裡充滿了後怕。
遲遲依偎在她懷中,反過來安慰道:「娘親曾經同我說過,人這一生,一定要為自己爭取一回。我不願接受那樣的命運,就要有所作為,哪怕拚上這條命,我也不悔。而且姑姑你看,我是幸運的,我做到了,不用成為他的初禮宮人。」
「不過,我發誓下次一定不會這般魯莽了。定與姑姑好生商議再行動,觀音娘娘作證!」
她舉起手掌,鄭重地保證。
……
一隻手拂起沉甸甸的花枝。骨節分明,白皙乾淨。
少年唇上無甚血色,唯有眸中一抹灰綠色深沉如海,慵懶沉靜。
他遠遠望著什麼,月光照拂在他蒼白的麵上,半晌輕嘆,「她今日哭了?」
白芷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是一扇緊閉的窗。
白芷心頭一跳,不知他為何會問到遲遲,皇帝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心事難以揣度。
許是因為廣陵王是他同胞兄弟,官家心懷天下,對於這小宮女的遭遇有所憐憫也未可知,否則今兒也不會送來傷藥和吃食。
「是,傷心極了。畢竟她年紀輕,又是第一個付出真心之人……」白芷自責道,「廣陵王如此胡來,藐視宮規,奴婢應該一早便來回稟官家。」
施探微收回目光,道:「如此也好。總是這樣單純好騙,以後還得了?合該長些記性。」
白芷愕然。
官家這說的……不會是遲遲吧?
……
遲遲的夢裡花香四溢。
她夢到了許久不見的小和尚。
印象中的他,不怎麼愛說話,任她怎麼逗弄也永遠隻是一兩句,跟個鋸嘴葫蘆似的。
他也不愛笑,總是安安靜靜的,那雙灰綠色的瞳眸像是一片冰冰涼涼的海。她喜歡小和尚的那雙眼睛,也喜歡跟他待在一處。
那時他們偷偷溜進春風樓裡,看著台上那些美麗的舞姬,她羨慕極了,在他耳邊悄悄地說:「等我長大了,就跳那支胡旋舞給你看。」
他卻忽然垂下眼眸:
「我學。」
「我跳給你看。」
她記得那時自己高興地笑了,緊緊反握住小和尚的手,「那等你還俗,我們一起跳。」
「在我們成親那日跳,不許反悔哦。」
童言無忌。
小小年紀又怎知曉婚姻為何。又怎知曉,何為男女之情。不過是想與那人同在一處,長長久久。
遲遲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一些事,好些片段都零散不清。
不過她記得,當年有人找到她娘親,給了一大筆銀子,叫她們速速離去,否則就讓官兵將她們抓起來,投入大牢。娘親顧忌自己的樂籍身份,隻好應下。而她記掛著小和尚,想跟這個唯一的好朋友告別,想盡辦法溜到他們常常相見的地方,卻是人去樓空。
她失落極了,偷偷難過了好幾天。後來才想通,小和尚是佛門弟子,講究因緣際會。
也許,是他們緣分走到了盡頭吧。
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裡修行。
還是已經還俗,娶妻生子,也不得而知了。
……
施見青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一遍,巨響滔天。
進門的小廝被他一腳踹了出去,施見青收回衣角,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憤怒溢於言表。
「殿下這是……」
李敘頗為不解,怎麼每次從宮裡回來都那麼大火氣。
覓藍淡淡一笑,「交給我吧。」
她剛進門,便聽到少年隱含惱恨的、陰森的聲音。
「不願?本王還非得讓你心甘情願。」
哢嚓一聲,少年生生捏碎了手中茶杯,就算是出了血也不在乎。鮮血濃稠,一滴一滴從指縫中流出,他卻絲毫沒有疼痛的感覺。
覓藍淡淡看著他。半晌,嘆了口氣。
「其實殿下你看,你也沒有多喜歡我。在你心裡,我、還是其他什麼人,跟您小時候豢養的鳥雀有什麼區別呢?」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現在有一個膽敢違抗您的人出現了,您便如此大動肝火。覓藍不知,您到底是因為惱怒還是……有些其他的心思呢?」
施見青冷冷抬頭。
這樣的眼神,是以前的廣陵王不會有的。現在,他卻因為一個宮女,對她露出如此神情。
覓藍皺緊眉頭。
他忽然開口:「本王可以幫你得到皇兄。」
覓藍微頓:「條件是?」
施見青眼睫輕顫,沉聲道:「我要那個宮女。」
他攥緊手掌,任由鮮血流淌得更加洶湧。
那樣的笨蛋也有傲骨?他偏偏要折斷她的傲骨!不自覺間,一種陰暗的情緒在心底肆無忌憚地蔓延。
不錯,他霸道、乖張,想要的一定要弄到手。
就算毀掉也不會讓旁人染指,哪怕一分一毫。
覓藍看他許久,徐徐道:「殿下可千萬不要食言。」
「本王從不失信於人。」
回到宮中,望著那血紅的、連綿的宮牆,覓藍無聲靜坐了許久,摩挲著手中的茶杯,似乎在思慮著什麼。
憶起以前那段被人欺辱的日子,眼中暗流洶湧,驀地歸為一片平靜。
世上之人,都有執念。
她的執念便是天下女子都趨之若鶩的那個位置。
她憑什麼……不是飛上枝頭的那一個?
……
「太後娘娘有旨,捉拿無色閣細作白氏,押入慎刑司聽候發落。」
收起詔書,身穿蒼藍色宮裝的女子垂下眼眸,嫻靜微笑。
「姐姐,我們終於見麵了。」
白芷跪在地上,一襲素衣,聞言緩緩抬起眼簾。
「是你向太後娘娘告發了我。」
篤定的語氣。
自己身份敗露,即將鋃鐺入獄。
施探微布下的用來迷惑太後的局,已破。
這宮裡的天,怕是要變了。
「你壞了官家的大計,」白芷擰眉,「覓藍,你就不畏死?」
空氣靜默半晌。
「死有何可怕?我隻怕官家無動於衷,」覓藍苦笑了一聲,喃喃道,「白芷姐姐,自從進宮以來,你見過他動怒嗎?」
白芷嘆氣:「作為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覺。我此生隻求自由,別的都不想要。你明明知道,卻還要陷我入如此境地,隻是為了惹怒官家嗎?難道時至今日,你還是不能放手嗎?」
「不能。」
覓藍重新掛上笑容,「你不懂那種感覺,那種抓心撓肝,也想要得到的心情……」
「那我呢?」
白芷扯起嘴角,「我就活該做你向上爬,而必須踩踏的屍骨嗎?」
覓藍淡淡看著她。
她緩緩踱步,蒼藍色衣袖拂過白芷瘦削的肩膀:
「白姐姐,如果有選擇,我也不想的,但是這本來就是你做錯了。你先是無色閣的契人,卻背叛無色閣,妄圖脫離控製。」
「後是太後娘娘身邊最親近、最信任的女官,卻背叛太後娘娘,甘願為內應,為天子傳遞訊息。」
「一奴不侍一主,你如此不忠,早該受到懲治。你放心,那邊我打點過了,不會讓姐姐吃太多苦的。」
白芷幽幽一嘆,事到如今終於承認:
「你變了。」
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與她共進退的阿藍妹妹了。
覓藍好笑道:「在這宮中,有誰不會變呢?就算是你一手教導的那個小宮女,在宮裡待久了,有朝一日,也會變。」
白芷卻道:
「未必。」
她的神色重新變得平靜,凝視著麵前之人,似乎已經看到了她的未來。
「隻怕你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空?」
覓藍無所謂地一笑,「我從小吃慣了苦,不論是被關在柴房、隻能靠餿飯度日,還是冬日裡差點被人推進湖裡淹死……我都挺過來了。我隻是,不想再被任何人欺淩,不想再被任何人看不起,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為了能過得更好,我有錯嗎?」
「姐姐你看,這宮中潑天富貴,如此誘人,我不像你,一心隻想出宮過平凡簡單的日子。我無依無靠,總要為自己爭取的,」
她忽然蹲下身來,用力握住了白芷的手,似乎是想讓她感到疼痛,「姐姐,我們那麼多年的情誼,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阿藍。」白芷忽然輕輕喊了一聲。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她疲倦地看著她:
「當日,我房中那些密信,都是你呈給太後娘娘的,是也不是?」
覓藍一怔。
「你知道了?」
手指微微發顫,幾乎握不住白芷的手,眼底也湧出淚光,一如過往那個被發現做了錯事的小孩子。
見狀白芷更加篤定,就是那些信,定了她勾引廣陵王的罪。
也是因此自己才立誓,從此封筆。
那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終究無人得見了。
「從你向太後娘娘呈上那些信件、定我之罪的那一刻,我就不可能原諒你了。我們之間的情誼,是你親手毀去。」
覓藍臉色扭曲一瞬,緩緩站起身來。她輕輕拍了拍身上,仿佛那裡沾滿了塵土。
不再看地麵跪著那人,覓藍別開目光,冷道:
「押下去吧。」
遲遲回到院子時,看到很多人圍住了那裡,烏泱泱的,其中還有佩著刀劍的禦林軍。
她詢問是怎麼回事,身邊人告訴她,「禦林軍奉太後娘娘懿旨,捉拿細作。」
「什麼細作?」
有人幸災樂禍道:「白女史啊,你不知道吧,你那個好靠山啊,竟是無色閣的細作!她與前幾日潛入太極宮的刺客定是一夥的。」
遲遲有一瞬的茫然,姑姑怎麼可能是什麼刺客?
然而下一刻她就看到了白芷,被人押著出來,素衣單薄,看見遲遲,她輕輕搖頭,做了口型依稀是,「你多保重,不必管我。」
有人嘆道:「嘖嘖,怕是凶多吉少了,慎刑司那種地方,閻羅見了都生畏,白女史怕是有去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