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夫君,我們回家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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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往日皓月長空, 今晚卻烏雲密布,嗚咽的長風呼嘯著整片人間大陸,血腥與死亡的恐懼籠罩著所有手無寸鐵的百姓。

魔尊站立在長安城花萼樓的上空, 源源不斷的魔氣從他掌心而出,如飛沙走石般將花萼樓團團包圍, 在他身後, 護城大陣外,是烏泱泱一片邪魔, 他們站在魔尊身後靜靜等著, 等著魔尊將花萼樓摧毀, 將護城大陣破開,殺入城中, 整個凡間就是他們的囊中之物,從此再也不用像犯人一樣活在監牢裡。

山河洛書是個好東西,不僅能破開不周山的封印,就連護城大陣也能借助它的力量摧毀。

堅不可摧的金色護罩漸漸生出細小的裂縫,而在山河洛書的催化之下, 一寸一寸朝外蔓延,大有崩塌之勢。

「住手!」漫天呼嘯的妖風中妖王的聲音在魔尊身後響起。

魔尊雖是遲疑, 但還是收了掌, 「你怎麼來了?」

妖王看著頭頂布滿了縫隙的護城大陣, 麵無表情說道:「我為何不能來?」

「你傷勢還未好,怎麼能四處走動?我不是說了, 這些事我替你辦, 你無需操心。」

「我自有我的打算, 你先退下吧。」

魔尊眉心微皺,他天性多疑, 一件事須得麵麵俱到才安心,但他實在不明白妖王此刻為何要他收手,畢竟再加把力,花萼樓就能就此坍塌。

「你後悔了?」不知戳中了魔尊那根神經,他憤恨開口:「我早就知道你會後悔,千年前你就是這樣,不到最後一刻你也不相信他會背叛你!」

「不,」妖王說道:「我要親自毀了花萼樓。」

魔尊一怔,但惱羞成怒之下也不肯低頭,「這點小事何須你來辦!」

「對你來說是小事,但對我而言,卻是壓在我心頭千百年的大事,若我不能親自摧毀,我這輩子都無法介懷。」

魔尊原本不過是不周山林間的一介小妖,不慎被修仙弟子抓住,是妖王出麵救了他,甚至於他還曾在千山宗習過一段時間,隻是後來徒增變故,人妖水火不容。

「好,你親自來,我就守在護城大陣外,等著你。」

魔尊並未完全退讓,他退守在護城大陣外,與一眾邪魔看著看著妖王。

他始終還是不放心,畢竟千年前妖王與那高高在上的仙君是何情誼,他一清二楚。

他不會給妖王任何反悔的機會,更不可能讓千年前的悲劇重演。

妖王看著眼前的破碎的護城大陣,口中默念靈決,無數妖氣從她掌心而發,布滿了裂縫的護城大陣慢慢如傷口般愈合。

「住手!」

一聲嗬斥聲傳來,妖王身形一怔,轉身看向身後之人。

陸吾手執太阿劍麵無表情站在半空中,背後是虛無一片的黑暗,唯獨他和他的劍,如她初見時一般耀眼。

「仙君,別來無恙?」

陸吾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收手吧。」

「收手?」妖王兀自笑了,「你說過我們人妖殊途,我如何收手?」

「你深知花萼樓倒塌會發生什麼,這長安城的百姓,乃至全天下的百姓都會遭邪魔毒手,你難道就忍心看著人間血流成河?」

「血流成河?」妖王輕笑,「那你當初將我關入不周山的時候,為何不為我著想?」

「人間大義……你懂的。」

「是,我曾經懂的,你教的嘛,一介妖魔能被千山宗高高在上的仙君教導,是我的福氣,可那是千年前,不是現在的你啊陸仙君,你有何身份在我麵前說教於我?」

陸吾眼眸微黯。

「另外,我也不是從前的我,現在的我,是沒有善魂的,為了拿到山河洛書離開不周山,千年前就我剝離善魂,送她輪回轉世,千年間她轉世了有……十來回?終於在最後一世遇到了你,替我拿到了山河洛書。」

「陸仙君,已過去千年,我們早已物是人非,就不要用從前的話來規勸我,如今這全天下人的生死於我而言並不相乾,我要的,是我妖族能正大光明地踏上這人間大陸!」

說完,她猛地回頭,無窮無盡般的妖氣從掌心噴湧而出,布滿了裂縫的護城大陣如破碎的琉璃一般眼看著便要就此坍塌破碎。

陸吾再也顧及不了太多,手持太阿劍朝妖王刺了過去。

他以為她會躲。

護城大陣外的魔尊也以為她會躲。

但妖王隻是收掌回頭,孤傲冷清的臉上突然有了一絲從容的微笑。

陸吾一怔,心上一跳,千絲萬縷間似乎明白了什麼,想要收劍卻已到了妖王麵前。

太阿的劍芒從妖王的前月匈貫穿了後背。

妖王低頭看著滴血的劍鋒,劇痛之下連臉上的笑容都勉強了幾分。

「蒹……蒹葭?」

鮮血從嘴角滑落,蒹葭一把將陸吾推開,從高處跌落到地麵。

妖王如今還按兵不動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善魂未歸位,修為便不能恢復如初,七成修為妖王並不是陸吾的對手。

可若是善魂歸位,修為恢復如初,整個人間將會陷入無止境的浩劫中。

她是妖王的善魂,世間的靈劍能徹底將靈魂消滅的少之又少,陸吾的太阿劍便是其中一柄。

百年來她在修真界遊盪,走過了許多地方,見過了從未見過的美景,吃過最美味的佳餚,也交過最真心的朋友,她不想最後被妖王吞噬,這世間再無蒹葭的名字,好像蒹葭不過隻是一場夢,夢醒了,她便成了妖王。

陸吾與護城大陣外的魔尊朝她奔來。

陸吾在半空中將她接住,握劍的手顫抖不止。

「陸吾!你放開她!」

陸吾回頭,朝著魔尊狠戾一劍,盪起的劍氣將護城大陣外的邪魔們掀翻。

他低頭看著懷中奄奄一息的蒹葭,妄圖將真氣輸入她體內。

蒹葭握住他的手,說道:「不要白費力氣了,沒用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的修為太弱,就算回到妖王體內,我也壓製不了她,我一見到她,就會被她控製心神,我不想做出傷害任何的事,與其……成為妖王禍亂人間的幫凶,不如……」

陸吾神色慌亂打斷她的話,「好了,別說話,我會救你,你會沒事的!」

「蒹葭!」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蒹葭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穿著黑袍的小鬼王臉色陰翳不明,「你又騙我!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蒹葭嘴角勉強咧出一抹微笑,「是啊,抱歉,我……我又騙了你,不過,你放心,這是我最後一次騙你了。」

小鬼王閃現至她麵前,藏在袖下的手拳心緊握,「你放心,我是鬼王,你就算死了,找遍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的靈魂抓回來!」

「我也希望,我還能……還能回來。」

蒹葭能感受到真氣快速流失,支撐她說話的力氣越來越小,眼皮也越來越重。

可她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完,著急之下張嘴嘔出一大口鮮血,染紅了陸吾月匈前的衣襟。

身後的魔尊怒目而視,雙眼通紅,「你放開她!」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聲震怒,「蒹葭!」

魔尊回頭,看到完好無暇的妖王出現在自己麵前大鬆了口氣,閃現至妖王麵前上下打量之後鬆了口氣,「你沒事就好。」

但下一瞬他突然間明白過來,看著陸吾方向,「你竟敢尋死!」

蒹葭朝妖王與魔尊虛弱一笑,「是我,是我贏了,我不要做你們的棋子,」她僅僅拽著陸吾的衣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我此生最不後悔的事,是在不周山……遇到了你。」

最後一抹音調消失在夜色嗚咽的晚風中。

無數螢火緩緩升至半空,璀璨絢爛,成了黑夜中漫天的星光。

「陸吾!」妖王痛恨陸吾毀了她的心血,「別以為沒有蒹葭我就殺不了你,千百年前的血債,我要你今日加倍奉還!」

看著蒹葭一點一點消失的陸吾怔怔跪坐在原地,除了手心溫熱的鮮血,整個人間再也不復蒹葭的痕跡。

他緩緩站起身來,一瞬不瞬望著妖王,「千百年了,所有的一切也該做一個了結,你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是因為千年前,你難道不年的緣由和真相嗎?」

「真相?」妖王一聲冷笑,「難道千百年前他有什麼苦衷不成?可就算有什麼苦衷那又如何,他將我關在不周山是事實,他要殺我也是事實,他負了我,更是事實!」

魔尊冷哼:「和他沒什麼好說的,我去殺了他!」

「是嗎?你說他負了你,那你又知不知道他為你做了什麼?你真的不想,再見他一麵?」

妖王一怔,「他沒死?他人呢?我知道你是他的轉世,你讓他出來!我要親手殺了他!」

「他本來是有機會與你相見,是你不願意見他。」

「我不願意見他?是我負了他嗎?是他負了我!是他千年前為了天下人負了我!」

「你知道我為何百年來依然離飛升一步之遙嗎?」陸吾一步步走近她,「因為我和你一樣,你缺了一抹善魂,而我也缺了一魂一魄,千年前,他將你關入不周山,修為殆盡,神魂俱滅之際隻得轉世,可他依然用盡最後一絲真氣,將一魂一魄與自己分離,你知道那一魂一魄在哪嗎?」

妖王想問,心底卻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別問!千萬別問!不要心軟!任何時候都不要心軟!

「他將自己的一魂一魄與不周山的禁製融合在一起,你說他為了天下人負了你,他為了保全你,舍棄了一身的修為和性命,你知道他每天每夜都在看著你嗎?」

「每天……每夜,都在看著我?」妖王仰頭大笑不止,倏爾狠戾道:「我不信,我才不信你的這些鬼話!你不過和他一樣,為什麼天下人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什麼誓言都能違背!」

「他說過,要永遠陪著你,直到你不需要他的那一天,他做到了。」

「做到了?」

「你借山河洛書打破不周山封印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神魂俱滅了。」陸吾輕聲說道:「不周山真的是監牢嗎?鬼在鬼界,人在人間,仙在九重天,為何妖不能有自己的妖界?」

妖王喃喃:「他把我關起來……」

「如果你曾經願意踏出不周山,你就會知道,他並沒有把你關起來。」

眼看妖王神情動搖,魔尊開口怒斥道:「閉嘴!一派胡言!不周山就是監牢,將我們無數妖魔關押在裡麵不得出,這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狡辯的!」

「不周山的禁製能隔絕一切惡念,隻要你心中有惡念,就永遠都走不出那道禁製。」

「不可能,這不可能!」妖王呼吸沉重,「你在騙我,你為了這天下人又在騙我!」

「你若相,打開山河洛書,那裡麵,有他留給你的東西。」

魔尊咬牙,「你不要再相信他的鬼話,難道千年前你險些被他殺了難道還是假的不成,若我晚到一步,你就死在他劍下了!你醒醒,別再執迷不悟了!」

聽到魔尊的話,妖王眼神逐漸凶狠,「殺了他!」

天地間風雲湧動,大雨傾盆,一道道閃電霹靂而下,陸吾的劍猶如一道刺目的銀龍,一黑一白兩道在狂風暴雨的黑夜中不死不休,天地間一陣肅殺之意。

就在這時,付朝生與霓裳帶著蒼穹劍宗的弟子趕到,看著半空中纏鬥的幾人和護城大陣外蠢蠢欲動的邪魔,「劍宗弟子聽命,不惜一切代價誅殺妖邪!」

「是!」

劍宗弟子齊齊而上,與護城大陣外的邪魔廝殺了起來。

「好……好多人啊!」偷偷扌莫扌莫跟著付朝生與霓裳來的琳琅看著眼前的混亂場麵一時間有些束手無措,呆愣站在原地。

蒼穹劍宗弟子見她一動不動,一劍刺向邪魔一並將她拉開,「躲起來,別待在這!」

話音剛落,那名劍宗弟子便被妖魔刺中了月匈膛,鮮血濺到了琳琅臉上。

溫熱的鮮血讓琳琅更為驚恐,她踉蹌後退,卻不慎撞在一邪魔後背,那邪魔轉頭見是琳琅,「愣著乾什麼,還不趕緊殺了這群修仙之人!」

「我……我不會。」

在邪魔中廝殺的付朝生餘光瞥見琳琅,從邪魔堆中脫身而出,一把抓住琳琅的手急色道:「你怎麼來了?」

「我……我就是想來看看。」

「這裡沒什麼好看的,回山莊去!」

「可是……」她還來不及說完,付朝生便再次沖入邪魔堆中廝殺起來。

與之纏鬥的妖魔沖著琳琅怒吼:「你是妖,你竟然站在這群修仙之人那邊殘害同類!」

琳琅眼前一陣恍惚,「我沒有……」

她看著付朝生殊死搏鬥的背影,腦海裡各種影像紛爭不斷,她想起小時候大哥背著她滿山跑的情景,想起至今還被關在禁地的大哥,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因為付朝生。

手中五指幻化出利爪,她雙眼漸漸紅了,怒目瞪著付朝生,心中的恨意越來越盛,越來越重。

就在她想一爪子撓過去時,一巴掌拍在了她後腦勺。

「琳琅,你怎麼在這?你又不聽話,我不是告訴過你待在山莊不許出來嗎?」

這一巴掌把琳琅心中的火氣給打散了,或許是百年來習慣使然,她怯生生看著霓裳,「霓裳,我……」

「回去!」

「哦。」

琳琅默默收回自己的爪子,回頭遙望半空中陸吾一劍將無數妖魔灰飛煙滅,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快步離去。

也正是因為這一劍,逼得妖王連連後退,懷中的山河洛書倏然掉落,陸吾眼神一凝,指尖輕動,一道靈光落在山河洛書上,霎時間山河洛書發出一道刺目的光芒,光芒越來越盛,竟將妖王整個人吞噬進去。

「鳳凰!」魔尊一聲怒吼,想去拉住被光芒吞噬的妖王,卻還是晚了一步。

刺目的光芒刺得鳳凰睜不開眼,當光芒褪去,睜眼時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翠綠山林中,在她麵前是一條狹窄的小路。

她順著小路走,到盡頭是一間木製的房屋,屋頂煙囪炊煙裊裊,屋外繁花滿地種滿了院子。

「這是什麼地方?」

木門咯吱一聲響,遠遠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那身影朝著鳳凰方向望了過來,似乎不驚訝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你回來了?」

鳳凰朝他走近,在看清門口之人與陸吾長得一模一樣後,她憤恨地將手中的長劍刺進他的月匈膛,「謝明夷,是你?我要殺了你!」

鮮血順著劍刃流下,謝明夷低頭看著劍鋒刺入身體的部分,嘴角咧出一抹無奈的苦笑,「你竟恨我至此。」

風從茂密的樹林帶來木蘭花香,謝明夷如同流沙一般被風吹散在原地。

鳳凰看著手中的長劍,血痕消失,劍鋒如鏡,好似剛才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她踉蹌一步靠在門上,心底沒有手刃仇人後的快意與解脫,有的,隻是無盡的迷茫與空虛。

謝明夷就這麼死了?就這麼被她殺了?

迷茫之外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曾經那個修真界第一人的謝明夷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死在了她的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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