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宣平門外起講壇(1 / 2)
正德二十九年臘月十七日,一個注定會被載入史冊的日子。
這一日長安城發生了兩件堪比石破天驚的大事。
其一,三元及第、朝廷六征六拒的呂在中,為了賑災走出了太白山,將於三日後於宣平門大講一日!
消息傳出,長安城讀書人,上到花甲之年,下到啟蒙稚童,無不爭相奔告。
其二,這一日京兆府衙役傾巢而出,聯合靖安司兩千甲士於長安城內大行搜捕一事。
二十餘朝中高官盡皆鋃鐺入獄。
一時間惹得長安城內大小官員無不提心吊膽。
生怕下一刻自家院門被人敲響。
入夜。
持續了一日的搜捕徹底進入了尾聲。
京兆府大堂內。
許奕端坐於太師椅上,靜靜地聽著下方官吏的稟報。
二十餘世家家主,無一人脫身。
片刻後。
許奕微微點頭道:「自明日起,全力清點錢貨等物,務必做好錢貨入庫等事宜,此事交由張府尉全權總領。」
張開源聞言上前一步朗聲道:「遵令!」
許奕頓了頓隨即提筆於紙張上寫下一行行小字。
起身將紙張遞給張開源,吩咐道:「即刻著人撰寫告示張貼全城。」
張開源低頭一看,心中瞬間明了,拱手行禮道:「遵令!下官這就去辦。」
「去吧。」許奕微微點頭,隨即邁步走出了京兆府大堂。
那紙張上所寫不是他物,赫然正是一件件賑災所需的貨物。
且,那紙張上重點標注了捐贈二字。
其意不言而喻。
時光匆匆。
眨眼間距離年關便隻剩下十日的時間。
這日。
天色方蒙蒙亮。
宣平門門前便逐漸熱鬧了起來。
一個個身著儒衫的讀書人踏著晨霜呼朋喚友結伴而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
宣平門前便已然人滿為患。
喧嘩聲從一開始的嗡嗡嗡到了現在,竟有了直震雲霄的趨勢。
榮平川打了個哈欠緩緩走出了城門樓。
行至垛口處朝著下方人山人海的讀書人處望了一眼。
隨即便興趣全無的收回了目光。
無他。
相比城外的變化,宣平門前的這些讀書人又算的了什麼。
一想到城外的變化,榮平川身軀竟微微顫栗起來。
與此同時,內心深處對許奕的欽佩愈發地濃鬱起來。
辰時。
朝陽徹底破開雲層,將光芒灑照人間。
一輛三架馬車背對著霞光在數百名衙役的開道下緩緩抵達了宣平門。
馬車一側,許奕端坐於馬背上緩緩打量著群情激動的讀書人。
來的人明顯超出了許奕的預料。
就是不知幾人能夠走到城外。
榮平川快步走下城牆。
抱拳行禮道:「拜見京兆尹大人。」
許奕微微點頭,開門見山道:「榮將軍,還請打開城門。」
榮平川答應一聲,隨即轉身大聲道:「開城門!」
許奕扭頭看向一旁的霍成虎吩咐道:「組織聽講者出城。」
「遵令!」霍成虎抱拳答應道。
話音落罷。
霍成虎等人小心翼翼地操控著馬匹穿梭於讀書人間,大聲的維持著秩序。
當聽得想要聽講,需先走出城門時。
剎那間無數人心中一凜。
就連喧嘩聲都在剎那間微弱了下來。
在長安城大半讀書人心中,城外是一副什麼模樣?
災民遍地,橫屍遍野,到處都是人體汙垢,到處都是惡臭熏天。
儼然如同人間地獄一般。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為了聽一場講經,將自身置於危險之中,值得嗎?
一時間,打退堂鼓者不知幾何。
許奕麵色依舊,緩緩驅馬前行。
如果連走出城的勇氣都沒有。
這樣的讀書人不要也罷。
當許奕與馬車毫不猶豫地走出城門後。
馬車行過之際,沿途的讀書人無不麵麵相覷。
就在眾人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
遠處的道路上再度駛來了數輛馬車。
「那那是吏部孫員外郎的馬車!」
「那個後麵那個是鴻臚寺少卿的馬車!」
「乖乖!大理寺的也來了!」
「太常寺左右少卿!太常寺左右司丞也來了!
!」
「後麵!後麵還有!」
隨著一輛輛象征著身份與地位的馬車駛來,宣平門外瞬間再度沸騰了起來。
宣平門不遠處的一家酒樓三樓雅間內。
李光利麵無表情地站在窗台邊,看向宣平門外熱鬧的場景。
大理寺、鴻臚寺、太常寺、甚至是六部官吏多多少少都來了一些。
「許奕,當真是好算計啊!」李光利望向宣平門的目光漸漸冰冷起來。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京兆府於臘月十七日夜間張貼的那則告示!根本就不是什麼威脅!
而是在籠絡人心!
看似是在逼迫心中有鬼的官吏們捐贈財貨。
實則是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能用錢解決的事,還算事嗎?
而這一來一去之間,官吏們又豈會不對許奕心存感激?
畢竟,就連靖安司司丞李必都不清楚那聖旨上都有誰的名字!更遑論那些普通官吏?
當一輛輛豪華馬車毫不猶豫地穿過城牆走出長安城後。
原本猶豫的讀書人們瞬間不再猶豫。
連朝廷官員都不怕,他們還怕什麼?
不一會兒的功夫。
吊橋上便擠滿了身著各式儒衫的讀書人。
城外。
無論是官吏也好,還是讀書人也罷。
走出吊橋後的第一反應便是揉眼睛。
他們看到了什麼?
乾淨的地麵上連一絲積雪都沒有!更別提汙垢了。
朝著不遠處望去。
一排排整齊的帳篷猶如一個個訓練精良的士卒般筆直地站立在大地上。
再往遠處望去。
粥棚、水池、茅房、猶如星光點綴在夜空中一般點綴在大地上。
非但不顯突兀,反而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災民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忙碌著手頭上的事務。
雖看不清麵色,但眾人卻好似能夠感受到他們的情緒一般。
安靜、祥和,充斥在每一座帳篷旁。
自始至終,災民們都未曾上前圍觀。
隻顧自顧自地忙碌著自己手頭上的事務,好似他們這群人從未出現過一般。
這這和他們所想像的完全是兩種極端啊。
「這這是災民?」一年輕的書生睜大了雙眼,滿臉不敢置信地朝著一旁的衙役問去。
隨著書生一問,周邊數不清的讀書人瞬間看向那書生旁忙著引導眾人的衙役。
馬衙役大吼幾聲,但好奇的讀書人卻完全不理睬馬衙役的吼聲。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很多讀書人經常看不起這個,瞧不上那個。
這實在是在正常不過了。
若是平時,馬衙役定然會怒懟幾聲,實在氣不過說不清還會讓他們體會一下什麼叫做秀才遇上兵。
但今時不同往日。
馬衙役強忍著月匈中怒意,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隨即問道:「你剛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