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國策之爭,商農之辯(1 / 2)
「正是。」
承運殿偏殿書房內。
許奕麵色如常直接了當地承認道。
聞聽此言。
梵崇賢、宋元福二人臉上不約而同地閃過一抹如釋重負之色。
與楊先安、朱宗廷、王文清三人不同。
梵、宋二人既非許奕姻親又非許奕幼時玩伴。
故而。
梵崇賢、宋元福二人先天性地便存在些許不足。
也正因此。
梵崇賢、宋元福二人從不擔憂許奕要『如何如何』。
反而擔憂許奕要『如何如何』之際,卻對二人遮遮掩掩。
現如今。
許奕輕飄飄的一句『正是』。
無異於正式宣告梵、宋二人已然正式走進了燕王府真正的核心。
承運殿偏殿書房內。
許奕不動聲色地將梵、宋二人神情盡收眼底。
隨即麵色如常道:「準確而言,興建新官道是在為燕商鋪路。」
「而燕商則是在為收取商業稅一事鋪路。」
王文清聞言不由得緊鎖眉頭道:「王爺欲推翻重農抑商這一歷朝歷代皆在施行的國策?」
「若真如此。」
「還請王爺恕臣直言,此舉弊大於利。」
話音落罷。
楊先安、朱宗廷、梵崇賢、宋元福四人無不緊屏呼吸。
靜待許奕下文。
誠如王文清所言。
上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歷朝歷代皆在施行重農抑商一策。
歸根結底。
商業的本質便在於東倒西賣。
此舉固然能在短期內使城池亦或者國家更加的繁榮昌盛。
但從長期來看。
過於繁榮的商業反而不利於國家的穩定。
一來商賈不事生產,且東奔西走居無定所。
極其地不利於徭役的征調。
二來,過於繁榮的商業勢必會引得大量的百姓棄農投商。
如此一來非但國家征調徭役困難。
就連從事生產的土地都極有可能大麵積地荒廢。
試問。
若無土地產出,何來的糧食?何來的桑麻?
又何來的商貨?
屆時。
整個國家自會從繁榮昌盛走向滿目瘡痍甚至於滅亡。
三來,商人逐利,最喜囤積居奇,且貪婪。
過於繁榮的商業勢必會滋生出諸多富甲一方的大商賈。
當大商賈手中的財富積累到一定程度時。
以大商賈的貪婪必然不會滿足於現狀。
其必然會從追求『錢』轉變成追求『權』。
屆時會發生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
在由販轉變為商,再由商轉變為富甲一方的大商賈這一過程中。
有一永遠也繞不開的話題。
即官商勾結,禍亂百姓。
也正因此間種種。
故而。
在上千年的歷史長河中。
歷朝歷代的統治者們往往會不約而同地施行『重農抑商』這一基本國策。
而在許奕原身所處的那個時代裡。
如掃六合、四海歸的始皇嬴政。
其將韓非『重農抑商』理論付諸實施時就曾命令將『賈人』與『治獄吏不直者、諸嘗捕亡人、贅婿』
等身份低賤者歸為同類。
後又將他們充征或戍邊。
如漢高祖劉邦就曾下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
以及本人及其子孫『不得仕宦為吏。』
且算賦較之尋常人等加倍。
西晉時更是頒布賤商令。
勒令商人穿鞋必須一隻白、一隻黑。
隋朝以及唐初的統治者也曾重提賤商一事,禁止工商業者入仕為官。
唐太宗初定官品時曾言:『設此官員,以待賢士。』
『工商雜色之流,必不可超授官秩,與朝賢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
後,唐高宗彷漢高祖之法『禁工商不得乘馬,隻準穿白衣,不準著黃』等等。
明太祖更是於洪武十二年頒令規定:『農家許著綢紗絹布,商賈之家,止許著絹布。』
『如農民之家,但有一人為商賈者,亦不許穿細紗。』
凡此種種。
歸根結底。
皆為抑商。
承運殿偏殿書房內。
許奕聞言麵色仍未有絲毫變化。
其身為福報而亡命者。
又豈會不明商賈做大之危害。
然而。
凡事皆有兩麵性。
人又豈能因噎而廢食?
許奕麵色如常地看向楊先安、朱宗廷等四人。
隨即開口問道:「汝等四人是何看法?」
「回王爺。」楊先安略作定神,起身拱手行禮道:「臣附議。」
許奕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隨即看向朱宗廷、梵崇賢、宋元福三人。
其先前於偏殿書房外時。
朱、梵、宋三人恰恰與王、楊二人持相反態度。
朱宗廷、梵崇賢、宋元福三人默默對視一眼。
隨即朱宗廷起身拱手行禮道:「回王爺。」
「臣以為特殊時期當行特殊之舉。」
「現如今我燕地僅兩郡之地、百萬之民。」
「自事生產極其有限。」
「如棉花、糧草、草藥等物皆需自他處購置。」
「而購置自離不開商賈。」
「故而。」
「臣以為當先行大興商業。」
「待時機成熟後,再行復歸重農抑商。」
話音落罷。
梵崇賢、宋元福不約而同地起身拱手道:「臣附議。」
不待許奕出言。
王文清當即反駁道:「特殊時期當行特殊之舉固然沒錯。」
「但怕就怕朝令夕改、覆水難收。」
「若真到了那一日,恐於王爺聲名不利。」
朱宗廷聞言瞬間眉頭緊鎖道:「若依王舉人所言,我燕地急需的諸如糧草、棉花、草藥等物何尋?」
「如製作弓弩所需的六材,乾、角、筋、膠、絲、漆等物何尋?」
「如那製作棉甲所需的棉花又自何處尋?」
「有些東西本就是我燕地所不產之物!」
「若無商賈,又當何為?」
王文清聞言毫不退讓道:「朱特使言過其實了。」
「現如今燕地是急需各地物資不假。」
「但這並不意味著急需物資,便要給予各地商賈各式各樣的優待。」
「商賈逐利,隻需令其知曉有利可圖。」
「其自會攜貨至燕。」
朱宗廷聞言反問道:「若按王舉人所言,隻需令商賈知曉有利可圖即刻的話。」
「那麼倘若他地利益更大呢?」
「屆時那些商賈會將貨物運至何方?」
「總不能我燕地與他地互相抬價、價高者得吧?」
王文清緊鎖著眉頭反問道:「商賈逐利乃是天性如此。」
「難不成我燕地給予其一定的優待,便能令其放棄巨大的利益?」
「此言與異想天開又有何益?」
承運殿偏殿書房內。
許奕目光平靜地望著正爭執的不可開交的王文清、朱宗廷二人。
臉上時不時地閃過一抹認真傾聽之色。
見此。
楊先安、梵崇賢、宋元福三人不由得紛紛下場各抒己見。
時間於雙方爭執中悄然流逝。
直至黃昏降臨。
爭執雙反皆已口乾舌燥無力再爭。
可即使如此。
楊先安、朱宗廷等五人仍未能就此事徹底達成一致。
而之所以爭執的這般厲害。
無外乎出發點不同罷了。
亦或者可理解為爭執雙方各自代表著不同的利益集團。
簡而言之。
如楊先安、王文清。
此二人自長安城而來。
於燕地內自是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