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對台而唱(1 / 2)
四人忙不迭逃亡河岸高處,一向疏離優雅的梅思君卻有些不願走,他怔怔地看向河麵,喃喃念到:
「生人台,死人戲……綁花燈,紮紙人,漫天白紙,落水成錢……那是南枝坊的陰戲,是它們……是南枝坊!」
陽按著他,這位梨園世家的俊美少爺宛如中了邪一樣,眼看著河水翻湧,殘屍上岸,他還想往河邊沖,想去看個真切。
「梅思君,你不想活了!」
陽死死地拽住了他的手,他的身體雖然看起來沒有很大的肌肉塊,但鍛煉得極好,力量根本不是梅思君能抵擋的。
梅思君被按到在了河岸高坡上,仍在兀自掙紮,嘴裡說個不停:「梅家先祖納百家之長,要自成一派,活人戲已盡數學會,唯獨死人戲,真正的死人戲……隻有南枝坊會,它不教,旁人也看不懂……」
「如今大戲在我眼前開演,如此良機,便是沒了性命又如何?你不要攔我,我要看個真切……」
「你過去看清了又能怎麼樣?命沒了誰去告訴其他人死人戲該怎麼唱?」陽壓著他,就是不鬆手,「你先活下去,才能看到更多的戲!」
梅思君終於不亂動了,秦滿江和聶雲真也沒再繼續跑。
因為他們發現,密密麻麻從河底爬出來的死屍們,並不是沖著他們來的。
白茫茫的霧氣仍舊籠罩著河麵,船上紙人唱著《鎖麟囊》,河底爬出的死屍一個個佇立在岸邊,忽然……
「怕流水年華春去渺,一樣心情別樣嬌。」
「吉日良辰當歡笑,為什麼交珠化淚拋?」
「見胡婆好一似空山聞籟,你可曾見我夫與我萱台?」
「她淚自彈,聲續斷,似杜娟,啼別院,巴峽哀猿,動人心弦,好不慘然。」
「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他教我收餘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
同樣的唱詞在河岸邊響起,一樣的哀怨婉轉,一樣的詭異難言。
秦滿江幾人看著眼前這一幕,實屬扌莫不著頭腦,但梅思君卻看出了門道。
「我本以為那船上紙人唱的《鎖麟囊》是為喚醒河底死屍,來圍困我們,不曾想……」
他臉上的激動與恐懼之色並存:「河底死屍的確被它喚醒,卻並不與它一道……」
「一河一岸,相對而唱,同一選段,同樣唱腔……這是對台戲啊……」
梅思君看向死屍,那些從河底爬出來的殘屍雖然早已腐爛,而且身上穿的衣服也破破爛爛,難以分辨,但多多少少還是可以看出一些年代。
這大概是百年前的人了……
如果船上紙人是南枝坊,那和它唱對台戲的河底死屍又是哪家戲班?
兩方死鬼,聲音哀怨婉轉,實在詭異,唱得清晨都難見天光,四周越來越暗。
河麵上的霧也更濃了幾分。
兩方你來我往,一出《鎖麟囊》唱得天昏地暗。
忽地——
唱詞戛然而止,一極細女聲突兀地從第三方殺出——
「賊李保貪財好色,
誆奴到喜鵲橋邊。
掠去我錦繡的綾羅,
頭上的簪環,
害死我命喪黃泉……」
「這又是什麼戲……」秦滿江一頭霧水,他是完全不了解戲曲的,或者說,這一代人對戲劇戲曲的了解都極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