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積雲漸漸吞噬掉最後一抹餘暉,院落了無生氣,徹底浸入昏暗。
天空飄起雪花,乍瞧去,院內情況還算清晰可辯。
晏塵瀾動作乾淨利落,數道劍氣快到化為銀色光點,若煙花炸裂,直取鬼魅麵影。他身影快若火石迸出的星火,在黑色的肉塊中穿梭遊走,又好似一片輕盈鋒利的寒霜,不過須臾,便利落斬盡邪祟,停在院中唯一一片乾淨的落雪之上。
以他為中心,周遭白雪便被汙穢的黑血融成坑坑窪窪一片。
晏塵瀾冰霜靈根,在雪中運劍,更是如魚得水。再加上埋伏在此的大都是低階邪祟,隻吞噬過草木,毫無神智,並不難對付。
待他斂起劍氣,胳膊又傳來一陣並不陌生的麻痛。
自他布下結界後,密密麻麻掐人似的痛感便沒有斷過。
他回首,望向結界中的姑娘。
她此刻單手拎著裙擺,正對著結界劈下一掌,這一掌並不能撼動結界分毫,但能讓他胳膊有所感覺。
巧在此時,像是感應到他注視的葉霜,忽然偏頭瞭他一眼,帶著明顯的惱怒,唇瓣也在快速咕噥,他卻無法聽見。
晏塵瀾清冷如水的眼睛頓時蒙上層罕見的迷惑。
他似乎忘記撤掉隔音咒了。
撤下隔音咒的瞬間,葉霜的驚呼與記憶中的某個場景重疊。
『晏塵瀾,小心身後!』
「前輩,小心身後!」
三道劍氣憑空而出,兩劍自上而下,順著腦袋樣的黑影刺穿,「啊嗚」一聲,劃破暮色,兩道人影「撲通」跪下,很快癱倒在地,化成黑泥;另一劍,刺透餘下一人肩頭,霸道乾脆,直接將那人釘在一側宮牆上。
他隨手一揮,又有數道劍氣「砰砰砰」地刺入牆體,將人影完全固定。
解決掉另一波邪祟,晏塵瀾正欲追去查探,胳膊再次傳來刺痛。
葉霜又開始攻擊結界了。
晏塵瀾眉頭微蹙,有些不解。他明明撤掉隔音咒了。
她想說什麼,他都能聽見。
為何還要攻擊結界?
見葉霜動作不停,他指尖稍動,放她出來。
葉韶音察覺到結界撤掉,頓時收起掌鋒,疾步走到他麵前。她微仰著頭,圓眸亮著凶狠陰沉,又自覺比晏無蓁矮了太多,悄聲邁上一旁的石墩,同他平視。
她一改平日乖弱伶俐,聲線敲冰戛玉,擲地有聲:「前輩,你我雖結伴而行,日後或共為青鸞效力,可前輩是我什麼人?憑什麼自作主張把我關在結界裡?憑什麼認為我一定要你保護?」
「……」晏塵瀾平靜地看向她,保持習慣性沉默。
實則,他被葉霜連珠炮似的質問給整懵了。
自師尊過世,便再沒有人這般迎頭教訓過他了。往日師尊教訓,也是耐心教導。如今他又被尊為十二仙門第一仙君,走到何處,眾人同他講話一直畢恭畢敬,溫聲細語。
而葉霜這般……
實屬頭一次。
相比於晏無蓁地困惑不解,立在他對麵的葉韶音,此刻心情復雜多了。
自打在無妄城被困了一千多年,她就對這種拘人的結界格外敏感。
生也好,死也罷。
若非她自願,再不允許任何人束縛住她。
罵完一頓,心情舒暢的同時,她也有點後悔。像晏無蓁這種倨傲自矜的高修,應該隻是選擇了最便利穩妥的方式去保護她罷了。
而且那道結界,明顯與他本體相連。
她方才反應這麼大,會不會太不近人情了?
正思索著,對麵的人突然開口,語氣一板一眼的認真。
「抱歉,我的確未征求過你的意見。」
晏塵瀾說著,修長的指尖懸於空中,瞬間凝出三道冰冷的寒光。他手腕一轉,劍氣被淬成指甲蓋大小的銀輝,在清冷的夜色中照亮彼此。
「這是我的三道劍意,若再遇險,自會護你。」
葉韶音稍顯意外,意但沒推脫,將三道劍意接下。
劍意凝出的光點仿佛有自我意識,在空中打了個轉兒鑽進指尖。頓覺一絲清涼,很快又恢復正常。
「多謝。」
葉韶音感覺自己好像欺負了老實人,有些難以麵對。她輕咳了聲,提醒道,「前輩,木魅根今夜易主,邪祟突然出現,我想樓蘭閣那,不會順利。」
她猜想的不錯,兩人尚未靠近樓蘭閣,就已經看出那處有異。
夜色沉重,閣內窗欞溢著詭異的冥綠幽光,有種書中所述,陰曹地府的既視感。
兩人停在不遠處的樓閣上觀望,葉韶音趁晏無蓁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用契印悄悄感應了下葉歸情況。
還活著。
「是溯光陣。」晏無蓁忽然開口,「木魅根在陣眼。」
溯光陣,顧名思義,可以帶入陣者再次經歷往日舊事,再以懺悔之心擊潰入陣者,是上古凶陣之一。
他隨手取出一疊誅邪符篆塞進懷中,瞧得葉韶音眉尾一跳。
這晏無蓁怕不是有什麼自虐傾向?
「前輩,」葉韶音見他提步前行,跟了過去,「我同你一起入陣。」
晏無蓁聞聲回首,但隻側過半張臉,停在口邊的拒絕徘徊不斷。
「木魅已是我青鸞人,我肯定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