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是夜,葉韶音正搗著新買來的保濕花草,準備敷麵休息。
窗欞忽而傳來「咚咚咚」的聲響。
布好隔音符,窗戶旋即推開個小口,一隻通體朱色的雀兒飛了進來,禮貌關窗。
鳥兒發出人聲:「女君,天珩宗那邊,事已辦妥。」
「嗯。」葉韶音放下手中小碗,招了招手,「正好弄多了,你來呀,我們一起敷臉。」
小鳥抖了抖翅膀,飛向地麵的瞬間,一位身姿妙曼的紅衣姑娘穩穩落地。從外貌來看,朱雀比葉韶音大不了幾歲。
她走過去,熟絡地接下玉碗,「女君,這兒進展如何啦?」
「隻剩最後一步。」
臉上漸漸鋪開清涼的花泥,甚是舒服她微眯著眼,囑咐道:「對了,晏無蓁是劫仙大能,等他到了青鸞。咱們陣仗辦大點,到時候三族能參加的都叫上,給足麵子。」
「劫、劫仙?!」朱雀差點把手裡的玉勺扔出去,暗自憂慮,這尊大佛,青鸞能供的起麼。
她小聲問:「女君有法子,讓晏道長死心塌地加入青鸞啦?」
「差不多吧。」葉韶音沒細說,接過玉碗,湊過去為朱雀塗抹。
燭影綽綽,兩人有說有笑閒扯起近日趣聞。
片刻,朱雀猶豫地說:「屬下其實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嗯?」
「眼下,女君與玄劍宗內門弟子的三年婚約期限已至,這次仙宴仙盟一定會再提聯姻之事,不如……」
「繼續說。」葉韶音給她鼻翼塗抹均勻。
朱雀咽了咽,橫下心說,「晏道長不論是修為、體質,咳咳,又或是容貌都合適。咱乾脆邀他入贅青鸞,這就不必非要天珩宗的高修來……啊,疼!」
朱雀被葉韶音狠狠彈了個腦崩兒,耳邊嗡嗡作響。
捂著額頭呲牙。
「晏無蓁是對青鸞效忠,不是對我。」葉韶音咧嘴壞笑,「有這心思,不如你來犧牲下?」
「這不是在解決聯姻的事,怎麼扯到屬下身上了。」朱雀縮了縮脖子,「都是仙盟居心叵測,以聯姻逼迫讓女君開放青鸞。唉,女君,你說老君主當年,為何非要同仙盟定下聯姻一事呢,這不是把您往火坑裡推麼。」
「老君主當年為我訂下婚約,是為人神兩族交好。」葉韶音頓了頓,「也或許,她有其他考量,隻是還未驗證。」
朱雀自知一時口快提到老君主,怕女君難過,沒再多言。
葉韶音將餘下的花泥用淨。
兩人雙雙躺回榻上。
葉韶音清楚,這些年,包括朱雀在內的四方使為了敷衍仙盟,每隔三年,便買通一名仙門子弟與她締結假婚約。
這也是無奈之舉。
然這法子用的次數一多,弊端盡露。
青鸞受她風評所害。
所以,她需要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唉,對了。」葉韶音忽而想到什麼,「朱朱,你素來精通陣法,可知溯光陣的幻境中,傷害是否真實。」
朱雀答:「真實,若不真實,如何以陣法殺人。」
「那就怪了,那日我在幻境中劈了賀蘭歲一劍,出陣後,她的傷還在,」葉韶音扌莫了扌莫肚子,「可她在陣法中捅我那刀,傷口卻莫名消失了。」
「女君您受傷了?」朱雀趕忙起身查看。
「沒有,沒受傷,」她擺擺手,示意她別大驚小怪,「就是沒事才覺得奇怪。」
葉韶音回想那日溯光陣中,從她被捅,到無妄城幻境被破,幾乎所有的事都有悖她所學。
可仔細推敲後,又沒發現什麼特別之處。
「也可能是是布陣者對陣法有所改動也未可知,隻要女君沒事就好。」
「也是。」葉韶音打消掉腦海中那個荒唐的念頭,伸了個懶月要,繼續閒聊。
夜霧漫漫。
客棧另一間屋子裡,晏塵瀾撤掉易容,合衣浸在冰水之中。
其上浮著層血紅冰晶,四周清冷幽寒,沒有一絲熱氣。
內功心法所致,晏塵瀾從孩提時便已習慣了寒冷。
墨發襯托下,晏塵瀾皮膚分外蒼白,整個人瞧著像尊精雕細琢的玉像。
他緩緩睜開眼睛,赤著起身。
精壯的小腹上,一條半指寬的刀口已成黑紫,並有向外蔓延的趨勢。
他給葉霜的三道劍意,除了抵擋殺招,還有有轉移傷勢的效用。
這一刀,是賀蘭歲刺的。
未想那匕首會被邪術浸染,傷口久難愈合,且侵蝕靈府。
好在他天生罡氣,邪氣已被控製,若換成旁人,怕是早已入魔成邪,失了心智。
現在想來,這一刀,必然是早早準備給葉霜的。
賀蘭歲所述,她與那佩戴麵具的女子曾有過交易。
交易籌碼不是木魅根,而是這一刀。
麵具女子的目的,是要殺葉霜。
可葉霜隻是青鸞試煉的執行者之一,且修為低下,為何會成為別人的暗殺目標?
或許……
她還有其他身份也未可知。
晏塵瀾凝出罡氣,一寸寸地撫淨刀口。
邪氣與罡氣交戰,使人痛不堪言。
他全身緊繃,未發出一絲聲響。
片刻,脫了滿身水汽,他單衣薄衫,推門而出,向葉霜房間走去。
那處燈火已滅,她應該早就睡了。
正欲轉身離去,晏塵瀾見一隻朱色鳥兒從她房間飛出。
他眼尖手疾,印記若流光飛出,打上鳥兒一支紅羽。
悄無聲息。
他緩步行至窗口,佇立良久。
晏塵瀾立在那,沒有多餘動作。
他耳力極佳,可以聽到屋內人均勻平穩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離開前,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回廊,低聲道了句「好夢」。
翌日,晏塵瀾照例去查看李磊情況。
未至房前,幾句話語隨著一股熱氣飄到晏塵瀾身邊。
他抬眼,見木窗開了條縫,便往前走了兩步。
一抹榴紅坐在床榻前,正端著個小碗,小心翼翼地伺候清醒過來的少年吃飯。
「葉姑娘,我醒了還要麻煩你。」李磊蒼白的麵龐浮起抹緋紅,「當時我還差點傷到你,抱歉。」
「沒關係的,又不是你本意。」她舀了勺白粥,低頭小口吹了吹,才送過去。
李磊垂眼吞含。
晏塵瀾忽然想到葉霜初見他時所說的話。
『他與我情深義重』
指骨蜷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紗帳下,兩人韶華之年,或許真有幾分竹馬之交。
晏塵瀾眸色暗了又暗。
他來的不是時候。
君子之行,不窺人閨門之私,聽聞中冓之言。【注3】
他這般,有悖君子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