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1 / 2)
翊親王
第二日,雲江離將燕穆寧的決定告訴誠親王時,這兩個一向堅毅果決的男人默默對視了許久。
「老七……有沒有跟你講過我們兄弟之間的事?」
誠親王露出些疲憊的神情,開口打斷了二人間的沉默。
雲江離淡淡道:「講的不多,隻是還在津州時提起過幾次,後來便是翊親王回京的那一次,他與我說過翊親王曾待他很親。」
誠親王仰了仰頭,似是在竭力忍耐著什麼情緒道:「是,三哥很疼他。」
「所以明日……不論三哥說些什麼,最難以接受的應該就是老七。」誠親王輕嘆,抬手拍了拍雲江離的肩,「你……多陪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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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決定了要去親口聽一聽翊親王的話,燕穆寧前些時日以來,刻意回避的那些情緒便來勢洶洶的卷土重來。
昨夜本就沒睡好,這會兒小王爺正懶洋洋地窩在暖閣中,手上拿著本書冊瞧著,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卻仍是一頁都未翻。
雲江離去見過誠親王之後,便順道去了趟小廚房,取了些柑橘,又端了一盅剛煲好的湯一道帶去了暖閣。
「瞧什麼呢,這麼認真?」
雲江離進了暖閣許久,燕穆寧都在盯著手中的書發呆,猛然聽見聲音,這才回了神。
小王爺抿了抿唇,晃著手上的書冊道:「隨便看看罷了。」
雲江離不欲戳穿少年心不在焉的狀態,隻坐在他身邊溫聲哄著:「早上吃的東西都吐乾淨了,餓不餓?小廚房新煲的湯,我餵你喝幾口可好?」
雖沒什麼胃口,可燕穆寧也知就算自己再不想吃,肚子裡的崽也需要營養。便乖乖的蹭到雲江離身邊,軟乎乎的靠著人撒嬌道:「那就喝一點好不好?」
小王爺不張牙舞爪的時候,總是這副又乖又軟的樣子,看得雲江離心都要化了,哪裡還有說不好的餘地。
瞧少年忍著嘔意,喝的實在辛苦,雲江離心疼的要命,餵了半盅便不再餵,拿著新鮮的柑橘剝開塞了一瓣給少年:「來,吃點水果爽爽口。」
小王爺挑剔的很,瞅著大美人手中的橘瓣非要把筋絡都摘掉。
「不許挑,橘絡有益,乖乖吃。」
雲江離輕輕拍開挑著橘絡的那隻小爪子,又塞了一瓣橘子到他口中。
小王爺不再反駁,耷拉著腦袋吃了兩三瓣。
雲江離還以為小東西又在鬧脾氣,正欲哄一哄人,就聽他小聲說道:「小時候吃柑橘時,我不喜酸,三哥總會將最甜的都揀出來留給我。」
雲江離剝柑橘的手指一頓。
「那時母後也不許我挑橘瓣的筋絡。」
燕穆寧抬眸看著雲江離,似是想要扯出一個笑容,卻沒能成功,聳了下肩繼續說:「不過母後隻是因覺得我身為皇子,不能養的太嬌氣,從不縱容我那些壞習慣。」
「後來,我便鬧脾氣,強著連飯也不肯好好吃。三哥他為了哄我,便把最甜的柑橘帶來,將橘絡自己吃掉,剝出晶瑩剔透的橘瓣給我吃。」
雲江離聽得出少年話語中的難過,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能安慰他,隻能將人抱進懷裡輕輕的拍著背安撫。
「這樣的事可多了,一直到三哥……三哥去帶兵。」
燕穆寧依偎在愛人的懷中,仰頭看著他,眸中閃著水光:「可是,阿離,你說我們為什麼會變成如今的樣子,我想不通。」
雲江離抬手撫了撫少年的臉頰,柔聲道:「想不通便不想了。小七,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去走的路,也許他是有苦衷,但最終他也隻是選擇了他想走的路罷了。不必困擾。」
雲江離用唇輕輕碰了下少年的額頭,印下一個令人安心的親口勿。
「明日我會陪著你一起的,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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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初,皇上已經端坐在臨華殿,誠親王與內閣首輔分坐在皇帝兩側下首。
西側屏風之後的隔間內,燕穆寧和雲江離坐在矮榻之上。
其實翊親王的所犯之罪責,該查的早已查實,今日不過是作為兄弟間最後一次坦誠的交談罷了。
不多時,便聽得殿外陸續傳來幾人重重的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鐐銬摩擦著地麵的聲音,燕穆寧握著雲江離的手指不自覺的緊了緊。
「罪臣,燕穆寒叩見皇上。」
翊親王沙啞的聲音在殿中回盪。
翊親王往日的風流倜儻不再,隻著一件素衣,手腳均被鐐銬所困,束在頭頂的發略微淩亂,麵上勉強算得上乾淨,卻消瘦許多,眼眶烏青眼底滿是血絲。
皇上瞧著心裡也著實不好受,抬抬手:「站起來說罷。」
「罪臣不配。」翊親王拒絕。
皇上閉了閉眸:「好,你願跪,那便跪吧。」
「燕穆寒,前些日子你便要求見我一麵,現在有何想說的,便說吧。」
皇上的話音落下,臨華殿中靜了許久,久到燕穆寧以為不會再有人開口時,翊親王才緩緩的開口。
「二哥,你難道不好奇我到底是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麼?」
一聲二哥,喚的殿中兄弟三人都紅了眼眶,連內閣首輔都有些不忍的偏了偏頭。
這內閣首輔是先皇時便輔佐的老人了,也算是瞧著這幾位王爺長大的,如今瞧著這一幕,心中難免有些唏噓。
燕穆寒也並未等皇上開口,便繼續說道:「二哥,我自幼便跟在你的身邊,一心一意的追隨於你。我從未想過要背叛你,可是二哥,你為什麼就非要逼我呢?為什麼一定要將我珍視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走?」
「朕何曾逼迫於你?」皇上冷聲問。
可燕穆寒似是沒有聽到這話一般,依舊自顧自的說著:「幼時,我與你一同念書,無論我做的文章多好,課業完成的多認真,也終究比不上你一分,自那時起你便是我想要追隨的人。」
「父皇、先生都誇你聰慧過人,是天生的帝王之才。可直到有次,你我一同犯了錯,先生卻偏袒於你,隻責罰了我一人。自那一日起,我才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差距,也第一次明白了,也許並不是我不夠優秀。」
「可我的母妃,卻每一日都在對我說,要我收斂鋒芒、要我謙遜退讓,要我在與你相處之時不可總是那般隨意,應要學會尊你與敬你。」
「那時我不理解,我們不是兄弟嗎?」
「後來,父皇封了你為太子,同一年賜了我封號「翊」。二哥,你可知我的封號為何意?」
皇上皺眉不忍的看著跪在殿中的兄弟,良久開口:「朕知道。」
「哈哈哈……」
燕穆寒突然大聲笑了起來:「父皇賜我「翊」字,就是在告誡我,讓我認清楚自己的位置,是要好好輔佐、幫助你。而我燕穆寒捫心自問,我先前可有一絲對不住你之處?哪怕、哪怕我並不覺得你當真就比我優秀許多!」
「自你封太子那一日起,你便是君,我是臣。再無兄弟二字。」
「朕從未不拿你當兄弟!」
「那你又是從何時起便想要撤了我的兵權的!」燕穆寒聲音陡然提高。
誠親王終於忍不住開了口:「燕穆寒!你到現在還沒想明白嗎!從京中去給你報信的那人根本不是什麼兵部的人!那是北境烏家的世子故意放的消息給你!」
燕穆寒突然就像是泄了氣一般,跪的不再筆直,不可置信的瞪著誠親王:「可皇上要收我兵權難道不是事實嗎!」
「還有老七,我自幼最疼愛老七,他不過是察覺了一絲異樣,便千裡迢迢送信給你,他可曾想著問過我一句?可曾在乎過我的生死?」
說著他又凶狠了幾分:「還有你!若說二哥能夠輕易得到太子的位子,是因為皇後娘娘是他的母親。」
「那麼你呢!老五你他媽的有什麼本事!憑什麼你可以得到如今這些!你哪一點比我強,不過是因為自幼養在皇後娘娘膝下,才讓父皇高看了你一眼嗎!」
「燕穆寒!你他媽自詡聰明,你腦子呢!烏家那幫老混蛋打得什麼算盤你不清楚嗎!你就甘願被他們做了棋子嗎?」
誠親王也發了怒,拍著桌案直接起身,指著人罵道:「皇兄要做的是兵製改革!如今國泰民安,許久未有戰事,兄弟中隻有你在軍中待的時日最久!皇兄要收你的兵權,是想要調你回京中輔佐他做兵製改革,因為沒人比你更懂!」
燕穆寒徹底沒了聲音,他呆呆的望著皇上,仿佛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一個確認的答案一般,固執的不肯挪開目光。
屏風之後,隔間中的燕穆寧早已紅著眼眶,咬牙切齒。
烏家的人,竟然卑鄙到去挑唆翊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