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1 / 2)
夜幕低垂,雲團隆起,秋日的熱浪猶如麥田的稻穗,風一起便翻湧起伏,摻雜著聒噪的悶雷。
窒熱又潮濕的空氣,似乎在醞釀著一場暴雨。
牆上的啄木鳥掛鍾指向九點半,甜品店再過半小時打烊,虞蜜把剛做好不久的鮮奶油八寸蛋糕放進冷藏櫃後,看了眼窗外烏雲翻滾的天空,忍不住蹙眉。
「虞姐,別等了。」正在收拾衛生的店員一扭頭就就看見老板娘的神情,勸道,「都這麼晚了,小玥的朋友應該不會來的。」
「說好十點才關門,再等等吧。」虞蜜搖頭。
幾個小時前,虞玥和她的朋友們吃完甜品就各自回家了。
臨走的時候,糜辰還在店裡訂了個聚會用的八寸奶油蛋糕,表示要招待親戚,晚一點他再過來取。
「我有戶外夜跑的習慣,所以晚上結束鍛煉之後過來拿正好。」當時高挑的少年笑眯眯的,狀似隨意地提了一句,「姐姐給個微信吧,這樣也方便我告訴你時間。」
虞蜜沒拒絕,指了指收銀台貼著的二維碼——
「掃這裡就可加了。」
那是甜品店專用的工作號,連頭像都是招牌的樣式。
少年當時挑了挑眉,似是有些失望,但也沒說什麼,手機掃碼後飛快地下了個八寸蛋糕的訂單。
虞蜜現在也不確定對方到底會不會來。
半小時前,她就用工作號問了對方,但沒收到回復。
店員知道自家老板娘人好,這時忍不住勸了一句:「姐,你看雷聲這麼響,沒有人敢現在出門的。不如早點打烊吧。」
虞蜜沉吟片刻,也理解員工的想法:「小張這樣吧,你先回家,我遲一點。」
「可是」
「你騎的是小電驢,遇到暴雨肯定一身都濕透,要是感冒了怎麼辦?」女人眼尾微抬,安撫性地笑了一下,「去吧,不用擔心我。」
員工看著女人的笑靨,臉龐竟開始隱隱發燙。
不、不愧是老板娘,也太溫柔了。
「那謝謝虞姐了。」
「沒事。」虞蜜目送著店員收拾東西離開,才打開手機又看了一眼。
給糜辰發的消息依然沒有回復。
不會是忙著做作業,忘記這茬了吧?
虞蜜倒也不急,先去二樓換好了衣服,順帶檢查了一遍整間店鋪的門窗。
十幾分鍾後。
滂沱大雨終於落下,啪嗒啪嗒地敲打著玻璃窗的聲音,甜品店門口的立牌也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
虞蜜拿起長柄傘,匆匆朝關緊的店門走去,想要去外麵扶起立牌,可是甫一開門,外麵的風就夾著豆大的雨滴往她臉上砸。
她皺緊了眉,眼睛盯著地上的黑色展牌,最後還是一邊撐傘,一邊艱難地踏入了小水窪,準備把東西撿起來。
隻是她的手還沒碰到鋁合金支架前,就看見另一隻更大的,淺蜜色的男生的手抓起了黑色的圓管,把東西一把拉了起來。
虞蜜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對方穿著白色短袖,袖邊卷到了胳臂,肌肉拱起的弧度性感而有力,皮膚下青筋隱現,在路燈冷橘色的光線下,就像是融合了力與美的藝術品。
隻是,那人渾身濕透,烏發貼在額前,水珠從他的睫毛往下滴落,眼眸正定定地望著她,眼尾那顆紅色小痣上凝著細小的水滴,猶如欲墜的琥珀。
伴隨著轟隆雷鳴,還有門口的藍色風鈴叮鈴當啷的脆響,少年把立牌放到屋簷下,隨手抹去發梢滴落的水珠,朝著虞蜜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姐姐,說好今晚來拿,現在還來得及吧?」
「你」虞蜜緩緩睜大了眸,有些驚愕。
他都淋成了落湯雞,怎麼還挺開心的?
「我手機摔了,回不了你信息,」男孩從兜裡掏出屏幕碎裂的手機,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怕你一直等我,就出來了。」
「那你至少也帶把傘吧?」虞蜜見他衣服已經緊緊地貼在身上,隱隱透出青澀的肌肉線條,水珠從手臂蜿蜒而下,「這樣會感冒的。」
糜辰咳了咳,聲音微弱了些許:「我本來帶了」
「然後呢?」
「送人了。」少年扌莫了扌莫自己的鼻子,「路上有個老人家跟我問路,說想去公交站搭車,我看他沒傘,就送給他了。」
虞蜜這時心軟了,經歷過家長會,她眼裡的糜辰自帶「好孩子」標簽,會做出這種事很正常。
「先進來吧,我拿毛巾給你擦一下。」
等兩人進了門,虞蜜領著他上樓,一邊讓他注意腳下:「更衣室在二樓的裡側,光線會很暗,你要看路。」
「嗯。」糜辰跟在她身後,濕潤的睫毛抬起,就像一隻可憐又無害的犬科生物,「姐姐你也慢點,不著急。」
虞蜜今天的常服是一條淡粉色蕾絲長裙,繁復花邊裹著她的雙臂,月要間綴著絲帶,行走間裙擺猶如輕盈的春天。
糜辰走在後麵,將女人上樓梯時纖月要款擺、婀娜起伏的風情盡收眼底。
隻是虞蜜沒有注意到少年侵略感十足的眼神,她還在認真地幫他思考著衣服的問題——
「糜辰,你介意換我們的員工服嗎?」
「我都可以。」
「雖然店裡有一次性毛巾,但你這個衣服太濕了,擦乾身體又不換掉濕衣服的話,你第二天就會感冒發燒,還不如直接換一套,你覺得呢?」女人頓住腳步,轉頭望著少年,輕聲征詢。
「哦。」其實糜辰什麼都沒聽清,他眼裡隻看得見——
那雙在閃爍的燈光下呈現出艷紅色的唇瓣,甕動時猶如玫瑰花瓣舒張。
讓人想要親口勿。
撕咬。
揉碎。
二樓此時隻開了充滿氛圍感的星空彩燈,抬頭便是玻璃攔住的漆黑夜幕,無數透明的雨滴遮蓋著這一方天地,將這裡變成一個朦朧的、不可窺探的私人領域。
他們行走在過道間,穿過秋千座椅,越過植物花架,女人身上淡雅而潮濕的梔子香氣猶如一條無形而誘惑的蛇,纏繞著她身後的少年。
糜辰本來是冷的,可此時身上沾著的水都好像變成了燙人的火。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在昏暗與明亮的交界線,隔著一伸手就可以將她扯入懷中的距離,舌尖掠過齒齦,就像一隻捕獵前的大型猛獸緩緩蘇醒。
由於空氣過於安靜,隻剩下自己和少年有些沉重的呼吸聲,虞蜜總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麼盯上了,不由得繃緊後背。
所幸更衣室已經到了。
這是一個雜物間改造的地方,有一個小窗,雨水沙沙地打在上麵,隱隱透著城市的夜景。
另一邊則是一排長櫃,分門別類放著員工的製服。
沒有床,隻有一張可以放衣服的長桌。
「你換衣服的時候,把濕的放這,」虞蜜指了指桌子,叮囑少年,「然後這是一套乾淨的員工服,襯衣和長褲的尺碼應該是夠的,先試一下吧。」
糜辰接過衣服,掂量了一下,露出輕笑:「謝謝。」
然後他的手就已經落在了自己的衣角,輕輕扯起,然後中途一頓,似乎想起什麼:「姐姐,那我直接換了,可以嗎?」
「等,等一下」虞蜜看著他生猛的動作,還有撩起衣角時驚鴻一瞥的人魚線,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我先出去。」
關上門,女人鬆了口氣,抵著唇,後脊隱隱發熱。
這孩子怎麼都不避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