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人可見之死(1 / 2)
四月份,天氣開始逐漸暖轉,淮陽縣的農戶們在結束了一天的勞作後,扛著鋤頭往村裡走去,蘇臨擦掉臉上的泥點,扭頭看向天邊西沉的落日,心中默默計算著家中的儲蓄。
去年的糧食在交完稅賦後仍有盈餘,如果今年年景和去年一樣,他就能籌夠前往京城的盤纏,參加科舉,考取功名。
「哥!」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蘇臨轉過頭,一個熟悉的身影光著腳從村口跑來。
「靈雨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在家呆著練字嗎?」
「哥!張府的家丁來了,說明天是他家少爺的大喜之日,讓你早點去!全村的人都等著吃你做的菜呢!」蘇靈雨有些驕傲地說道。
「這我早知道了,走吧,剛好我也準備回了。」
蘇臨笑著扌莫了扌莫對方的腦袋,扛起鋤頭往村子走去,夕陽將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拉得老長。
蘇靈雨一蹦一跳地跟在蘇臨身邊,指著蘇臨手中的竹簍問道:「那是什麼?」
「捉的蚱蜢,小娥昨天一直吵著要。」蘇臨說。
蘇靈雨眉頭一皺,疑惑道:「小娥是誰?」
「靈雨,有時候你還是有點幽默細胞的嘛。」蘇臨笑道。
蘇靈雨皺眉,搖了搖頭,不再去關注蘇臨口中的小娥。
反正她哥從小到大都奇奇怪怪的,經常說些奇奇怪怪的詞,比如資本、無產者之類的,又比如剛才的幽默細胞。
直到現在,她都無法理解什麼是幽默,也不知道什麼是細胞。
蘇靈雨搖了搖頭,話鋒一轉道:「哥,你聽說了嗎?隔壁村的王秀才死了,他在先生家上吊死了。」
「王秀才死了?」蘇臨眉頭一皺。
王秀才和他,算得上是君子之交,雖然兩人地位差異懸殊,但互相欣賞,在王秀才眼中,蘇臨是少見的天縱奇才,經文詩卷不學自通,才思敏捷,眼光獨到,皇上頒布的新法令,他隻需稍加揣摩便能猜得聖意,屢屢皆中。
而在蘇臨眼中,王秀才是一個思維開闊,創新意識強烈的人才,最難得的是他悲天憫人,雖然出身讀書世家,卻深知百姓疾苦,知道勞作不易。
當然,蘇臨知道自己並非天縱奇才,他能屢次猜中聖意,也隻因他和大夏朝的開國君王朱九勤一樣,同為穿越者。
大夏朝雖然是封建王朝,但朱九勤卻是個明君。
他推翻隆昭登基後,大力減輕稅負,懲治貪官,改進了堤壩、犁等農耕用具,發明了時針、風車、水車等超前設施,並且頒布革新法令,扼製世家豪族,大大提升了國家生產力水平,頗受百姓愛戴。
十年前蘇臨剛穿越過來,聽到這些事跡,便知道朱九勤和他一樣也是穿越者,隻可惜他穿越的前幾天,朱九勤便駕崩了,根本無緣和這位穿越者前輩見麵敘舊。
而且那時蘇臨穿越的地點是戰場,正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心思全放在怎麼活下去上。
朱九勤死後沒過多久,太子朱民本繼位,他雖然沒他老爹那般曠古絕今的雄才大略,但對待老百姓卻很好,他登基後便開始細化商行律法,二度減輕農民稅負,改進恩科製度。
蘇臨從那些新法中,隱約看到現代法律的些許影子,但從細節方麵又能看出一些迂腐守舊。
如果他沒猜錯,朱九勤應該給他兒子留了本社會改造指南書,但朱民本應該不是穿越者。
前些年,蘇臨聽說王秀才去龍園縣拜師去了,走之前還特意給他留書一封,信中他意氣風發,滿懷雄心壯誌,完全不像是會尋短見的人,這麼一個好端端的人,咋就突然死了呢?
「他咋死的?」蘇臨問道。
「爺爺說,他是發了瘋,他說自己和先生的女兒相知相戀,今年本打算上門提親,結果今年那女子被人殺死在樹林裡,頭顱被割了,髒腑也被剮了去,於是報官想要尋個公道,官府自然不樂意,於是上吊死了。」
蘇臨聞言一驚,鄭重其事道:「官府為什麼不樂意?他們憑什麼不樂意!」
「哥!他先生哪有什麼女兒啊,就個兒子,他和誰相知相戀呢?別說先生沒女兒,就連樹林裡的屍體都沒找著,捕頭和村裡人趕到時,就看著王秀才一個人指著地上一片空地,說屍體就在那,大家都說他瘋了。」
蘇臨眉頭皺得更緊,隱約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天色漸漸昏沉,鐵灰色的天幕從西邊一直蓋過來,蘇臨和蘇靈雨走進淮陽村,傍晚光線晦暗,村屋隻剩下輪廓,村口的老槐樹下,一個模湖的人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蘇臨放慢腳步,無奈地搖了搖頭。
村裡的李二狗又喝醉酒躺在這,去年入冬他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蘇小娥及時發現,早就凍斃在樹下。
蘇臨苦笑著搖頭,上前想要叫醒對方,還沒走幾步,忽然整個人僵在原地。
老槐樹下,一個身材嬌小的女童躺在地上,猩紅的血浸透了她身下的黃泥,雙腿自膝蓋以下完全消失,膝蓋斷裂處露著森森白骨,骨茬尖銳,彷佛某種生物用蠻力,強行將下肢折斷扯下。
蘇臨瞪大了雙眼,身體裡每根血管都徹底凍結。
「小娥?……小娥!」
蘇臨的聲音因恐懼而扭曲,他踉踉蹌蹌地跑到蘇小娥麵前蹲下,顫抖將她抱起,但懷中的妹妹早已失去了生機。
「哥,你突然大叫什麼啊?」一旁的蘇靈雨吃驚地望著蘇臨,一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