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1 / 2)
江離一直好奇,沈霽雲的劍到底是何模樣,如今終於一嘗夙願。
那是一把很乾淨利落的劍。
劍身雪亮,刀刃薄如蟬翼,倒映出了一輪月色。
劍光月影交織。
一時間,難分你我。
沈霽雲握住了長劍,劍尖穩穩地停在了半空中,就算麵對再詭譎的畫麵,也不見一點顫抖。
倒是魚人心生退意,故意裝神弄鬼,想要暫時退去。
現在圓月懸於空中,月色灑下,暫時驅散了黑暗。
而它的能力也被限製,現在並不是全盛時期。
隻要避讓一番,等到圓月落下之時,黑暗重新降臨深淵。等那個時候,就是它的主場,無論這兩人是如何的神通廣大,也都逃不出黑暗的掌控。
魚人想得極好,可它的那些障眼法壓根就不起作用,淩冽的劍光撕破了黑暗,直指致命處。
魚人心口一涼,不過一剎那,劍意已經布滿了整個峽穀,退無可退,隻能硬著頭皮去擋。
它原以為硬吃下這劍光就結束了,可等到鮮血淋漓之時,又一輪月光回轉,徐徐落下。
月光看似輕柔,但實則殺機四伏,比方才的劍意還要駭人。
魚人深居在深淵之中,自以為看破人心,可以把一切都玩弄在手掌心中。
但沒想到,竟然遇到了這兩位不按理出牌的主。他們之間互相信任篤定,無論是什麼花言巧語,都無法動搖他們的內心。
「為什麼……」魚人瞪大了眼睛,發出了不可置信的聲音。
江離意外地聽懂了它的意思,手上動作未停,聲音清冽:「大概是因為……你的謊言太拙劣了吧。」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沒有我說的好。」
——畢竟沈霽雲可是被他騙的多了,這點花招根本不起作用。
魚人還沒反應過來,月匈口就傳來了一股劇痛,一雙蒼白的手臂無助地掙紮著,卻依舊抵擋不住死亡的靠近。
「等等、等等!」魚人連忙說,「你鎮壓了我上百年,陣法無雙,早就應該將我磨滅了,你就不好奇,為什麼我毫發無傷嗎?」
沈霽雲身為陣眼,負責鎮壓這詭異的魔種,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陣法持續了整整百年,未曾有過停歇,就算是魔種難以磨滅,也應當是虛弱至極。
可現在一觀,不僅沒有虛弱,反倒是越發地壯大。
這背後必有隱情。
剛冒出這個念頭,沈霽雲的劍光就為之一凝,給了魚人得以喘息的時機。
魚人心想:果然有用!
它繼續努力:「每逢月圓之夜,我的力量都會大為削弱,你恐怕不知道,每當這時,就會有人給我送來補品,免得我真的熬不過去了。」它的聲音嘶啞,帶著古怪的魔力,「你就不想知道嗎?」
沈霽雲的思緒雜亂,眉心一擰。
隻是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身邊傳來了一聲懶散的回答:「不想知道。」
轉過身,江離的語氣輕快:「廢話這麼多,等宰了你,不就知道幕後主使是誰了嗎?」
魚人:「你不能——」
江離打斷了它的話,眉眼間透出了一股冷意:「我能。」
魚人:「?」
江離深知,麵對這種怪異的東西,必須要快刀斬亂麻,不然就會深陷入沼澤之中,難以自拔。
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打定了主意,江離的右手舒展了開來,手指纖細,指腹圓潤,猶如曇花綻放。
指尖在半空中輕輕一點,充滿了別樣的韻律。
月光跳動,看似唯美,可隻有身處其中之人,方才能夠察覺到洶湧冰冷的殺意。
魚人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之色,正要再說些什麼用以迷惑眼前之人,可沒想到江離格外果斷,充耳不聞,猛地收緊了手指。
月光化作絲線,細密地纏繞在了魚人的四周。
現在手指一緊,自然也隨之收束了起來,「唰」得一下,在魚人的身上勒出了道道血痕。
魚人拚命地撲騰了起來,可月光無處不在,它又能跑到哪裡去?
江離右手緩緩舒展了開來,笑道:「痛嗎?」
魚人聽到這麼問,心中的懼意倒是先去了三分。
以江離的姿態,估計還是想知道幕後的主使者是誰,如今隻是給它一個下馬威,不會輕易要了它的性命的。
想通了這個關節,它故意倒吸冷氣,裝作痛到極致的模樣:「痛、痛……」
江離微微一笑,再次收緊了手指。
而這一次不再是小打小鬧,而是直接死死勒緊,露出了森森白骨。
魚人自以為聰明,覺得江離不會要它的性命,壓根就沒反應過來,接直接被開膛破肚,肉塊撒落了一地。
它的尾巴抽搐了一些,徹底失去了聲息。
月光冷清落下。
魚人屍體的肚子敞開,裡麵流淌出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看,竟然是無數海藻一般的發絲,散發著一股濃鬱的魚腥味。
發絲蠕動了一下,發出了古怪嘶啞的聲音:「殺了我……沒用的……魔種不滅……存在於每個人的心間……」
確實如它所說,隻要心存欲念,魔種就總能有機可乘,生生不息,難以根除。
這個道理江離也懂,但是也不妨礙根除眼前的魔種。他手腕一轉,一幕月光落下,徹底將發絲給碾成了齏粉。
魚人的屍體抽搐了一下,化作了一地的泥濘,冒出了「滋滋」聲響。
江離掩住了唇角,露出了嫌惡之色。再回過頭一看,沈霽雲斂神而立,似在沉思。
他退開了一步,調笑道:「怎麼,我不應該殺了它嗎?」
沈霽雲抬起眼皮,輕輕搖頭。
江離雙手抱著肩膀:「那你是猜到幕後主使是誰了嗎?」
沈霽雲低低「嗯」了一聲。
望舒峰何其特殊,一般弟子都不敢靠近。
能夠隨意出入深淵還不被發現的,必定身份非同一般。這樣一來,人選就顯而易見了。
那就是——
沈霽雲的嘴唇一動,正要出聲,忽然遠處傳來了「咚」得一聲。
聲音沉悶,似鼓點,又似什麼東西從懸崖上摔落了下來。
兩人止住了聲音,同時看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等待了片刻。
深淵裡再次升起了蒙蒙霧氣,糾結在一起,遮住了頂上的明月,一時間一切都黯淡了下來。
怪石嶙峋,鬼影森森。
霧氣濃鬱,人未到,聲先至。
女人的聲音過於尖利,讓人耳膜嗡嗡作響:「怎麼死了!怎麼會死的?」
青年沉穩:「你急什麼,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最後是老人的咳嗽聲,每咳一聲都要用盡渾身的力氣,像是要將心肝肺都一同咳出來似得。
這聲音傳入了江離的耳中,他微微蹙眉,望向了沈霽雲,低聲問道:「來的是誰?」
沈霽雲早就從交談聲中分辨出了來者是誰,容色一冷,緩聲道:「是宗主與兩位太上長老。」
江離的目光一頓:「三個人?」
可聽腳步聲,分明隻有一個人的聲音。
話音落下。
一道身影逐漸出現在了麵前,那確實是一個人,卻身軀臃腫,肩膀寬大,上麵頂著三個頭顱。
左邊是一個妙曼動人的女子,右邊是一個英氣的青年,而最中間的那個腦袋耷拉著,須發皆白,垂垂老矣。
別看老人虛弱,但從姿態上看,他才是三個頭顱中做主的那個。
女人眉目飛揚,左顧右盼,目光落在了沈霽雲的身上,訝異道:「仙君,你竟然沒死?」
青年斥道:「你個蠢貨,既然魔種死了,仙君自然就不會死。」他露出了諂媚的笑容,「仙君果然劍意無雙。」
女人冷笑:「一個死人,你奉承他做什麼?」
青年惱羞成怒:「我……」
身體上的三個頭顱都有自己的意識,眼看著就要吵起來了,最中間那個奄奄一息的老頭長嘆了一聲:「唉——」
女人和青年都閉上了嘴,隱隱有畏懼之色。
老人費勁地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張布滿老年斑的蒼老麵容:「望舒仙君。」語氣也是格外地客氣,「許久不見了。」
沈霽雲站得筆挺,語氣中微帶嘲諷:「準確地說,上次見麵是一百年前。」
一百年前,這是一個讓人難以忘懷的日子。
那時,沈霽雲少年成名,斬匪首、滅大妖,從天涯海角樓中成功脫身而出,身懷上古傳承,是如何的意氣風發。
等回到宗門之時,果然收到了宗主的邀請,進入到了太忘宗的秘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