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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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甘之若飴。

翠兒跟萍兒也嚇住了。

「怎麼為個詩集這樣?」萍兒小聲詢問。

翠兒也不知,拉著她躲在外麵偷聽。

屋裡什麼動靜也沒有。

青枝坐在美人榻上,在心裡暗罵裴連鍈。

裴連鍈站在屏風一旁,盯著青枝看。

兩個人好似在較著勁似的,誰也不先動一下。

天漸漸黑了,夜先是吞噬著窗戶,透過窗戶再進來,吞噬著桌椅,把一整個屋都籠罩在黑暗中。

沒人去點燈。

看著裡麵黑漆漆的一片,翠兒大著膽子敲門:「少爺,少夫人,奴婢來點油燈。」

裴連鍈輕輕籲出一口氣:「進來吧。」

青枝那麼倔的性子,他再跟她對著倔,那是打算永遠都不說話了。在這方麵,他是願意退讓的,不然當初也不可能讓青枝改變主意。

翠兒小心翼翼推開門,把油燈點亮。

對麵的人兒漸漸露出婀娜的身影,裴連鍈看著她挺直的鼻,微微緊繃的嘴角,火氣越來越小了。

可青枝卻忽然站起,朝外走去。

翠兒急道:「少夫人,您去何處啊?」

青枝沒有回答。

她忙跟著去看,過得會兒,跑回來告訴裴連鍈:「少夫人在書房畫畫。」

還好不是去娘家,裴連鍈心想,要是去娘家就鬧大了,不止母親會來詢問,嶽母恐怕也會追問不止。

青枝還是有分寸的。

「少爺不去嗎?」翠兒問。

他專程去看她臉色嗎?裴連鍈道:「你下去吧。」

翠兒嘆口氣告退。

那三樁案子還有許多疑點,他需要理一理,裴連鍈坐下來,提筆書寫。

到亥時了,青枝還沒回。

書房裡透出橘色的光,還有映在竹色窗紗上淡淡的影子。

墨水從筆尖落下,渲染出一團黑色,裴連鍈回過神,起身把筆洗乾淨,而後去洗浴,上床歇息。

翠兒瞪圓眼睛,心想少爺為何不去哄一哄少夫人呢?雖然少夫人是對少爺不怎麼樣,可最近已經慢慢變好了,少爺應該加把勁才行,怎麼能前功盡棄?她很著急,一會往書房看,一會往廂房看。

「要不要去告訴夫人?」萍兒問。

「不行,驚動夫人,少爺必然要責備我們……再說,隻是小打小鬧,算不得什麼,明兒再看看吧。」翠兒也在說服自己。

萍兒點點頭。

幸好沒多久,青枝出了書房。

「少爺應該是困了,撐不住。」翠兒給裴連鍈找借口,「少夫人您別往心裡去,少爺平時對您可好了。」

也沒發覺有多好,青枝心想,他就是會裝而已,今兒被她戳破了,他原形畢露。

她走到屋內。

要不她今晚也睡躺椅?

裴連鍈比她高大,睡躺椅不舒服,她不一樣。

青枝走到躺椅旁坐下來。

前麵,不遠處就是床,她能看見裴連鍈睡著的姿勢。甚至是他的臉,如果他朝著這個方向的話。

「客房離少夫人遠啊,這兒多近。」

翠兒曾說過的話忽然躍入腦海。

原來這裡離床真的很近。

他不去睡客房,難道真的是因為……

不,這怎麼可能?青枝極力否定著,可不知為何,心裡卻一陣亂。她想起裴連鍈給她買的顏料,想起他把案情都告訴她,想起他說不想她被欺負,想起他在街上親口勿她,想起那次在瓦肆,他捂住她的眼睛。

她是告訴過他怕死人的。

他是一直記著嗎?

五味紛雜。

青枝最後還是去床上睡了。

次日醒來裴連鍈已不在。

她看著鏡子裡眼皮上的青黑,又把裴連鍈惱上了。都是他,自己才沒睡好,他倒是準時去衙門了。

看來他昨夜一點都沒有反省!

青枝氣呼呼吃完早飯去娘家。

見女兒氣色不好,周茹十分關心:「你怎麼回事?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你應該休息幾日,瞧瞧你這眼睛,給抹了鍋底灰似的。」

「沒有,隻是沒睡好。」

「無端端怎麼睡不好?」周茹追問,「你可是哪裡不適?」

「做了噩夢。」青枝甩開母親去找姑姑。

二人織了會錦緞,陳念停下了。

「要不你去睡一會?」她也看出青枝精神不佳,或者說,是有心事。

莫名的心浮氣躁。

也不知怎麼了。

成親前,她跟裴連鍈也總這樣,但她從來沒有這麼復雜的情緒,經過一晚上都沒有消解掉,沉到心底像團亂泥似的。

「要不我們去城外?」青枝建議。

「好,你想去何處?」

「去西山吧,我們都沒去過。」

陳念答應。

二人便與周茹說了,周茹見女兒肯放下織錦外出遊玩,十分高興:「帶著你幾個徒弟一起去吧,忙了那麼久。」

六個徒弟得知師父要帶他們出城,齊聲歡呼。

周茹還嫌不熱鬧,又去請親家。

不是休沐日,偏偏今兒去西山玩,李韭兒奇怪:「是青枝提的?」

「對,她織得有些累了。」

雖然沒有丫環稟告,可李韭兒跟兒子兒媳住在同一進院子,有點動靜再清楚不過。昨日兒媳婦在書房待到很晚,不太尋常。

該不會是鬧別扭了?

李韭兒道:「我正好有事,下回吧。」她不能去,她得等兒子回來問問清楚,要是兒媳婦生氣了,得讓兒子哄好啊。

周茹見她不去,突然也失了興趣:「算了,讓他們幾個年輕人去玩吧。」

後來便青枝跟陳念帶著六個徒弟去西山。

青山連綿,西山是離京城最近的一座,但到達時也快午時了。

山腳下有小飯館,幾個人就在那裡填飽肚子。

魚是從玉帶河撈出來的,雞是山裡到處跑的,香蕈是林中采摘的,佳餚一碗碗端上來,香氣撲鼻。

是此處特有的味道。

六個徒弟吃得肚子圓鼓鼓。

嚴采石道:「等會我背著師父上山。」

「吹牛。」姚珍皺眉,「這麼高的山你怎麼背?」

「我力氣大著呢。」嚴采石看一眼青枝,「怕師父爬不動,師父今兒眼皮都黑了,瞧著很累。」

青枝:「……」

「我就算累,腿也沒斷,你的孝心我心領了。」她放下銀子,一揮手,「走吧,去爬山。」

幾個徒弟鬧哄哄跟在後麵。

陳念慢悠悠地欣賞兩邊風景。

山月要上,有遙遠的風鈴聲傳來。

…………

裴連鍈是在接近亥時的時候到家的。

青枝不在,他不意外。

昨晚上她雖然睡床上了,可離他很遠,賭氣得貼在床邊。她可能以為他睡著了,沒看到,然而她想錯了。

他隻是沒出聲而已。

青枝生氣情有可原,但她不應該提和離。

他以為他們關係已經變好了,可她仍然會口不擇言。

再等一會,青枝應該就回了。

他脫官袍,準備去洗浴。

李韭兒突然進來道:「你跟青枝吵架了不成?」

他一怔:「母親為何這樣問?」

「青枝今兒去西山了,說是去遊玩,可晚上竟然留宿在廟裡。她的徒弟倒是回來了,她跟她姑姑沒有回。」

跑去西山了?

她是想如何,想離他遠一點嗎?裴連鍈的手扣著玉帶,臉色微微一沉。

李韭兒見狀道:「真吵架了?」

「沒有。」裴連鍈鬆開手,淡淡道,「我們有什麼可吵的?她應該是最近過於忙了,想去放鬆放鬆。」

「沒有的話最好,如果是,你明兒等她回來哄哄她。你是男人,應該大度些,她比你小了六歲呢。」

「……」六歲?青枝確實嫌棄過他老的,裴連鍈把官袍扔在木架上。

李韭兒看他心情不好,沒再多說:「你早些歇息。」

看著母親的背影,裴連鍈緩緩在椅子上坐下。

西山,離這裡有一個多時辰的距離吧,她在陳家就算了,偏偏去那麼遠。她是還在生他的氣嗎?

她對他的氣,似乎在均州時就開始了。

在他離開均州的那一天。

五年多。

所以成親前,那麼的折磨他。那麼的倔,那麼的不肯回頭。

可惜他並沒有看出,他雖然知道青枝對他不滿,但他以為青枝是太天真,以為她不知道嫁給他的好處,他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

原來青枝一直介意他教她詩詞的事。她覺得自己不喜歡她,從來都沒有喜歡過。

裴連鍈換了身乾淨的錦袍。

銀月如鈎。

山裡原來這樣的清幽。

幼時,她常去爬均州的山,可從沒有在山上過過夜的,她如果在山裡逗留太久,母親會到處找她,而後抓住她一頓罵。熬到家裡,會有父親護著,母親的罵聲就越來越小了,板著臉端水出來給她洗髒掉的臉。

她一直都不是個聽話的孩子。

均州的那些男孩甚至都有些怕她,她爬樹比他們爬得高,遊水比他們遊得遠,這樣的她,為什麼偏偏喜歡黏著裴連鍈呢?

十幾年過去,她仍無法回答。

興許就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吧,不可否認,即便她後來想退親,裴連鍈的臉仍是足以吸引她的。

隻是她不再看重了。

她應該除了家人,織錦外,什麼都不要看重了,為何今日卻那樣難受呢?不明白,說好了如果不合適的話,可以和離。

像之前那樣湊活下又怎麼了呢?

為什麼要去戳破呢?他想什麼,重要嗎?

青枝看著窗外隱隱綽綽的樹木,一遍遍問自己。

她從來沒這樣問過的。

簷角下的風鈴一陣拂動,又發出悅耳的聲響,她倚在窗邊,默默地聽。

忽然一陣敲門聲傳來,她怔了怔,看一眼陪著自己的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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