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日照西斜,微微橘光籠罩著京城。
隋瑛蹲在兵部侍郎府角門附近的樹杈子上,認真觀察角門處的動靜。
廖侍郎的愛女廖貞貞即將出嫁,府上這幾日進進出出的好不熱鬧。
隋瑛認為混進去並不難,便低頭吩咐自己的侍女阿袖:「你去準備一套丫鬟的衣裳。」
「小姐,您還是……」阿袖勸她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這口氣不出,我怕是要嘔死!」隋瑛輕咬銀牙,揮著拳頭錘向樹乾。
廖貞貞嫁給誰不行,非得耍手段嫁給馮嘉幼的心上人。
更落井下石,攛掇著一幫貴女聯合欺負馮嘉幼,險些害她破相。
「也就是看準了我當時不在京城,否則一腳一個,全給她們踹湖裡去!」身為鎮國公府的嫡小姐,隋瑛在京城一貫橫著走,馮嘉幼是她罩著的,欺負馮嘉幼就是欺負她。
不,哪怕換成隋瑛自己被欺負,都不至於如此氣怒。
她離開京城前,馮嘉幼還嬌艷的似朵盛放牡丹,短短一個月,已是形銷骨立,纏綿病榻了。
而廖貞貞卻在等著風光出嫁,憑什麼?
今天,隋瑛必須要去給她送份禮,天王老子都攔不住。
*
馮嘉幼身體不適,傍晚便睡下了。
一個多時辰後,她突然驚叫一聲,捂著腦袋從夢中驚醒,身上的寢衣幾乎被冷汗浸濕透了。
半個月前的花朝會上,她曾撞傷過腦袋,當時大夫說傷勢並無大礙,隻做了最簡單的處理。
可自那天起,她再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似乎做了噩夢,清醒後丁點兒也想不起來,隻覺著頭痛欲裂。
又請過幾位大夫,都說她頭傷已愈,應是心病:情郎將要成婚,新娘不是她,換了誰能睡安穩?
馮嘉幼懶得解釋,心知藥不對症,一口也沒喝。
平復了會兒心緒,她掀被下床,才將濡濕的寢衣脫掉,背後竟襲來一陣涼風。
馮嘉幼冷得直吸氣,轉頭看向半開的窗子,她記得睡前關過窗,風這樣大,竟將窗子吹開了。
「小姐您醒了?」門外響起侍女珊瑚的聲音,「阿袖來了,說有急事見您。」
馮嘉幼忙換好衣裳,拉開房門。
阿袖急匆匆迎上去:「馮小姐,我家小姐來過嗎?」
馮嘉幼習以為常:「她又怎麼了?」
今天一早隋瑛就帶著阿袖前來看望她,一直待到下午,她困了,主仆倆方才離去。
隻不過睡了個小覺的功夫,瞧阿袖心急火燎的模樣,隋瑛像是丟了?
心中僅存的希望破滅,阿袖哭喪著臉道:「小姐從您這裡離開以後,直接去了廖侍郎府,她打聽到廖小姐害怕貓毛,一碰就會滿臉起紅疹,好幾日不退,便特意收集了一些貓毛準備扔她床鋪上去,讓她頂著一張醜臉出嫁……」
馮嘉幼萬萬沒想到,險些厥過去:「這個隋瑛,我說的話她隻當耳旁風!」
自她回京,馮嘉幼拉著她不知解釋過多少回。
廖貞貞尖酸刻薄,可惡極了,但一碼歸一碼,自己這場病與旁人無關。
也勸過隋瑛,廖貞貞出嫁之前莫去找麻煩,不然世人隻會笑話她馮嘉幼輸不起。
同在一個圈子裡混,要收拾她往後機會多得是。
馮嘉幼憋著氣:「繼續說。」
「小姐命我在角門附近等著,誰知左等右等不見人。」阿袖聲音微顫,「原本角門始終開著,忽就關上了,還添了好些護衛把守,我趕緊離開,路上竟看到玄影司的鐵騎殺氣騰騰的沖著廖侍郎府去了。」
提及令人聞風喪膽的玄影司,阿袖顫抖的愈發止不住。
馮嘉幼卻頗感詫異,不應該啊,先不說以隋瑛的身手不易被發現,即使真露餡了,以她混不吝的名聲和背後的鎮國公,廖家也犯不上去請玄影司吧?
這是為什麼?
廖貞貞?隋瑛?玄影司?
馮嘉幼又是一陣劇烈的頭痛。
「小姐不曾回府,也沒來您這兒,那她應該還在廖家。」阿袖能想到的是廖府內出了其他變故,小姐被困在裡麵了。
她打算回去繼續等。
才剛跑到垂花門,聽見背後馮嘉幼喊道:「回來!」
阿袖被她語氣裡的嚴肅驚了一跳。
馮嘉幼臉色慘白:「別去,廖貞貞死了,你此時回去等同羊入虎口。」
「廖小姐死了?」阿袖怔愣片刻,麵色一瞬被抽了個乾淨,「您的意思是,我家小姐將廖小姐殺了?!」
這怎麼可能啊?
「我家小姐雖然……但您最清楚了,她有分寸,我提議派個暗衛去放貓毛,她還訓斥我男子豈能入女子閨房,又豈會殺死廖小姐?」
馮嘉幼不知如何解釋,她隻是模糊著想起了剛才做的噩夢。
隋瑛潛入廖貞貞閨房時,廖貞貞已被殺害。
不知出於何意,凶手竟將隋瑛打暈之後帶出了廖侍郎府,跑去附近的巷子裡搶了輛馬車,將隋瑛仍在一家茶樓的雅間裡。
玄影司暗衛幾乎遍布京城每個角落,迅速查出隋瑛行蹤,派大隊人馬前往茶樓抓捕。
隋瑛的弟弟,鎮國公世子隋思源也恰好趕到。
那小子年僅十二歲,更是個愣頭青,眼見親姐被欺負,立刻跳起來與玄影司動了刀兵。
莫看他年紀小,名將後代,一身本領,發起瘋來十幾個玄影衛拿不下他,混亂中,隋思遠竟被誤殺。
在外戍邊的鎮國公早年死了兒子,如今又聽聞孫子死訊,急怒攻心當場吐血,也一命嗚呼。
鎮國公府就此落敗。
馮嘉幼不忍去想隋瑛的未來,她曾經歷過,最清楚其中滋味兒:「你家世子現在何處?」
阿袖哪裡清楚:「世子爺整日跑的不見蹤影。」
「珊瑚,你快去準備馬車!」攔下小世子是沒指望了,馮嘉幼心想必須快一步找到隋瑛。慌亂中,她想到什麼,撂下一句「等等」,轉身返回房間,「容我先寫封信。」
再出來時,馮嘉幼一手端著一方厚重硯台,一手提著一份以蠟封好的信箋,「你不必備馬車了,將這封信送去大理寺要緊。」
珊瑚不愛說話,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