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知青爸爸(十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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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教育完全不像後世那樣受重視,他們豐陽縣的教育局甚至沒有一個像樣點的門麵,隻是在縣政府邊上另起了一樁小二樓,門口掛上教育局的牌子,然後蹭著縣政府的門崗,當作自己的安保亭。

午休結束,王躍民夾著公事包冒著小雪匆匆忙忙穿過門崗,準備回辦公室。

「王局長,這個同誌找你,他是紅旗公社小學的老師,我剛剛核對過介紹信和單位公章啦。」

正準備進去的時候,就被門崗的一位轉業老兵喊住了。

王躍民停下腳步,平日裡公社下麵的小學校長都很少出現在教育局裡,更別提那些老師了,王躍民帶著這個好奇,打量著來人。

宿傲白出色的外表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但他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一身氣質,這是他來到這具身體裡後才有的,為了讓身邊的人適應這個過程,他的改變十分緩慢。

王躍民第一眼就覺得眼前這個青年很沉穩大氣,並不像是公社小學裡的老師,剛剛他瞄了眼介紹信,還隻是個臨時教師,並沒有編製。

對方的打扮也很有氣場,往日各個學校領導來教育局開會的時候,也很少有人穿著像他這樣體麵,如果不是場合、身份不對,他恐怕會以為眼前這個人是某些大廠廠委裡大學畢業,看看報,寫寫常委黨章的文職人員,或是機關領導的心腹秘書。

不過他的打扮也不是沒有端倪的,比如這會兒他穿了一雙棉鞋,體麵的人在外出辦事時肯定會選擇皮鞋或是膠底鞋,這說明眼前這個人的家庭條件並沒有那麼好,倒符合他臨時教師的身份。

「王局長您好,我是68年下鄉被安排在紅旗公社下支大隊的知青,現在在公社裡紮根落戶,也算實打實的公社人了,這趟冒昧前來,是想要替紅旗公社小學的所有學生申請參與期末的文化統考。」

宿傲白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來意。

原來他是知青啊,怪不得精神麵貌有些不太一樣,不過王躍民也見到過不少下鄉的知青,他們很多人都被鄉下繁重的農活壓彎了身體,眼睛裡隻有疲憊和不甘,一心想著回城,很少有人像眼前這個青年一樣,不但坦然,而且透著一股積極向上的勁頭。

而且他說什麼來著?

他想要替紅旗公社小學的學生申請參加期末文化統考!

王躍民忽然對眼前這個青年更感興趣了。

「去我辦公室吧。」

他沖著宿傲白點了點頭,示意對方跟上。

*****

王躍民有自己的辦公室,不過裡麵的布置很簡樸,除了一張辦公桌外,還有占據了一整麵牆的書櫃,裡麵都是一些教材和文件。

王躍民是一個很重視教育的領導,這一點從他被調派至豐陽縣教育局就大刀闊斧進行了幾場改革就能看出,現在的全縣期末統考就是他弄出來的,排名靠前的學校不僅領導老師可以獲得褒獎,個人排名靠前的學生也能獲得獎勵。

王躍民的出生不一般,隻是家裡人丁多,他能得到的資源就相對有限。

當初他有機會被分配去更好的單位,但是王躍民在分析了國情之後,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教育係統,因為一個國家的發展離不開人才,前麵幾年,國家走了一些錯誤的道路,但從最近幾年的政策來看,最上層的領導似乎認識到了這一點,民眾反對死/人/幫的聲浪越來越大,早晚有一天,政治會清明,到那個時候,就是國家最需要選拔人才的時機,高考這個最簡單又最公平的選擇機製遲早會恢復。

王躍民覺得就在之後幾年,到時候教育係統大有可為。

他指了指辦公桌對麵的那個椅子,讓宿傲白坐下,自己則是來到書櫃前,翻找出了一堆文件。

這是最開始幾次統考的成績,當時全縣所有的中小學都參與了,結果出來,縣中小和幾所工廠和機關子弟學校的成績也隻是尚可,那些公社小學的成績隻能用一個字來形容,慘不忍睹,他們好像根本沒有念過書一樣,考個位數的學生比比皆是。

一開始王躍民還想要改變這個現狀,可誰知道經過了一兩次墊底,個別公社學校反而不願意再參加統考了。

最開始那幾年,教育環境並不好,老師們人人自危,初中高中的學生們復課不久,偶爾還會鬧事,而公社的一些領導就像是土霸王一樣,公社學校裡的關係戶比比皆是,在這種棘手的情況下,王躍民也無計可施,隻能將工作重心放在學習氛圍相對更好的城鎮學校裡。

一晃又過去了幾年,現在的教育情況沒有早些年那麼糟糕了,可他們也已經習慣了不再通知公社小學參加統考,即便可能部分學校願意參加統考,可那樣糟糕的成績,有他們墊底也不會讓其他學校的師生覺得開心。

「紅旗小學是吧,我記得你們的劉校長。」

王躍民拿著那對文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口中的劉校長就是老校長。

紅旗公社在諸多公社裡也是墊底的,勞動力少,土地不多,因此公社裡沒有足夠的資金建小學,早些年,紅旗公社的孩子得多走十幾公裡地,去最近的公社小學念書。

老校長就是紅旗公社的人,開國前是老秀才,在私塾裡教書,他覺得自己公社的娃娃求學之路艱難,就經常跑到縣教育局來,硬生生從之前的領導那裡磨到建校批文和兩百塊錢資金,但是這點錢能乾什麼呢,那所小學最後還是靠老校長四處周旋,在農閒時從各個生產隊借來了勞動力,山上采石砍樹,然後慢慢蓋起來的。

王躍民交接工作的時候曾經聽之前的那位局長說起過他,他誇老校長是個負責任的教育者,可惜,這些年紅旗小學也沒出什麼教育成果。

「期末統考每個學校都有資格參加,其實你不用特地來向我申請,隻是你覺得你們的學生能考出什麼樣的成績?」

王躍民對公社學生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而且他覺得幾年過去了,那些按部就班的師生也不會作出改變。

眼前這個人會給他帶來驚喜嗎?

「王局長,我先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

宿傲白的表情依舊鎮定。

王局長,請聽他慢慢忽悠吧。

「我來自寧市,我的父親在機床廠,我的母親是食品場的工人,相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我的家庭條件還算寬裕,因此我能夠念書,直到高中畢業那年,街道動員知識青年下鄉支援農村建設,我帶著改變農村的想法和許多誌同道合的同學一塊來到了大西北……」

宿傲白娓娓道來,講述了剛來到農村時的不適應,也講到了知青下鄉後的現狀,他們麵對的生活和之前動員時描繪的完全不同,在靠勞力為主的農村裡,他們之前學的那些知識完全沒有用武之地,更別提創造新農村了。

在日復一日繁重的農務麵前,所有的理想都化作了空中樓閣。

這些聽上去好像隻是抱怨,但王躍民並沒有打斷他的傾訴。

「我算是知青裡比較幸運的,成家後在嶽丈的幫助下成了公社小學的老師。」

宿傲白並不避諱這件事,因為他說的太過坦然,所以王躍民也並沒有因此看低他,反而覺得他足夠坦誠。

「公社小學的教學情況很糟糕,老師很難管住學生,一部分老師沒有教學能力,在應該上課的時間裡讓孩子們乾農活……」

王躍民皺了皺眉,但是很快又鬆解下來,因為這確實也是很多公社學校的現狀,農勞課占據太多時間,有些老師就借著學校裡公共的那塊地,為自家增加收成。

「在公社裡,重視教育的家長也不多,很多人將孩子送到學校來,隻是為了讓他多識幾個字,將來不至於當文盲,因此到了四五年級,退學的人比比皆是,我曾經教導過一個很聰明的學生,他不僅聰明,還很願意學,那個學生一臉向往地問過我,高中是什麼樣的,中專又是什麼樣的,將來等他考上中專或是高中,是不是也能像我一樣成為人民教師,可是沒過多久,他就退學了,我去那個學生的家裡走訪的時候,他正背著一筐重重地豬草回來,因為他大哥要娶媳婦了,家裡需要多一個勞動力掙工分,也能省下他念書的幾塊學費。」

宿傲白頓了頓,這並不是他胡編亂造的故事,而是原身真正經歷過的。

「當時我勸他父母送他回來上學,但是他的父母反問我,即便他將來考上中專高中又怎麼樣呢,真的能分配工作嗎,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城裡有那麼多知識青年下鄉呢?這句話把我問住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楚家夫婦那麼好糊弄,有些人的心裡很明白,城裡的就業情況同樣嚴峻,那麼多城裡的孩子畢業後都沒辦法分配工作,更何況他們鄉下人呢。

那些辛辛苦苦供出來的讀書人,最後能成為工人,進入機關單位的又有幾個?

結果顯而易見,原身沒能將那個渴望念書的孩子帶回學校。

聽著宿傲白的講述,王躍民忽然想要抽煙了。

明明是挺平淡的語氣,為什麼讓他有一種無法遏製的悲哀,他身為教育局局長,可在他的轄區裡,普通民眾對於教育的未來卻是不看好的,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失職的表現?

「那段時間,我也是迷茫的,就如同我最初下鄉時看不到下鄉的意義一樣,在教書的時候,我也看不到前路在哪裡,直到今年年中,我因為母親生病回鄉探親。」

說到這兒,宿傲白的語氣振奮了許多。

總有那麼幾座城市是走在改革前沿的,因為在許多政策還沒任何風吹草動時,他們就已敏銳地嗅到了苗頭。

死/人/幫的粉碎是即將發生的既定事實,這一個集團的倒塌注定了華國政局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這些變化也已經隨著死/人/幫頹勢的出現而出現。

許多之前被□□打壓的學者陸續平反,原身家族裡就有幾個親戚,不僅脫掉了臭老九的高帽,重新回到之前的崗位上,還被補償了這些年所有的工資。

這些人重新回到學校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國家要開始重建教育體製!

察覺了這一點,無疑讓他感覺到振奮。

聽著宿傲白的猜測,王躍民十分震驚,這和他與父親對這幾年各類政策嚴密推敲的結果十分相似,他之所以選擇教育係統,就是因為他們父子都覺得搞教育大有可為。

眼前這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青年居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王躍民不得不為他的政治敏銳性嘆服。

「所以這一趟回家探親,我拒絕了母親讓我接班的請求,一來是我要對鄉下的妻子和孩子負責,二來也是為了我的學生,為了教師這個職業的使命感。」

聽到宿傲白居然還放棄了回城的機會,王躍民看向他的眼神中愈發帶著欣賞。

他對宿傲白的印象又加深了些,繼有氣度、有眼界之後,又多了一點重情義,有擔當,這樣的人,才配為人師表啊。

「你覺得你的猜測是正確的嗎?」

王躍民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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