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福寶文裡愚孝男(三)(1 / 2)
「怎麼傷的那麼嚴重!」
白天出門的時候,宿有田以為老二隻是淋雨感染了風寒,農家漢子身體結實,熬一熬也就過去了,可他不知道原來老二發熱的原因不單單隻有受寒的緣故,看著那青紫腫脹的小腿,恐怕是廢了。
此時此刻,他哪裡還記著之前對這個親弟弟的不滿,滿腦子隻剩下擔心。
宿有田清楚,老二在這個家唯一的用處就是乾活,他的腿要是廢了,那個老太婆肯定會想盡辦法將老二趕出去,而他們那個爹,現在有了秀才兒子,哪裡會管他們這兩個前頭媳婦生的兒子的死活,特別是老二,本來就沒什麼存在感,膝下又隻有一個閨女,李氏的態度強硬一些,他爹也不會為了這個兒子和李氏對著來。
「都這樣了你也不說一聲,老二啊老二!」
宿有田鐵青著臉,對這個怯懦老實的弟弟是恨鐵不成鋼。
「你等著,我去叫爹過來。」
他心裡還是抱有一絲期盼的,畢竟是親爹啊,還能眼睜睜看著親兒子殘廢不成?
說著,宿有田不忍地看了眼老二的傷腿,捏緊拳頭氣沖沖了走出了二房的屋子。
從宿有田進屋起,宿傲白就在觀察著他的所有細微表情和動作,這個大哥,似乎和原身記憶中留給他的印象不太一樣。
「爹!」
宿有田忍著怒氣跑到了院子裡,對著正喝著老太婆遞給自己的熱湯的親爹喊了一聲,語氣中帶著隱忍。
「你跟我去看一下老二吧,昨天修瓦頂的時候,他把腿傷著了,現在看起來不太好。」
說著,宿有田忍不住用餘光瞅了眼繼母。
對方到底知不知道老二受傷的事?
可能是多年來的罅隙,讓宿有田控製不住用最陰暗的想法去猜測李氏這個人的行為,早上他們下地乾活去的時候,家裡就隻有幾個丫頭和李氏在家,出門的時候,李氏說了要去摘點草藥給老二煮藥湯喝,難道李氏就沒有看見老二受傷的那條腿嗎?
宿有田覺得,要是當時治療足夠及時,老二的腿不會像現在這樣,難不成是老太婆看到自己的兒子考中了秀才,覺得這個家裡再也不需要老二這個隻會乾活的老黃牛了,想要借機將老二分出去?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大房也快被老太婆容不下了?
宿有田的腦海中閃過了很多想法,他必須要早點為自己的小家做打算,真的等老太婆出手,一切就被動了。
「腿傷了?」
宿奎山有些詫異地看向一旁的媳婦。
「老二傷了腿嗎?我不知道啊,他燒的迷迷糊糊的,我辛辛苦苦從山上采了草藥回來給他熬了藥湯,結果全被他吐了,我見他醒了,以為這燒已經熬過去了,就忙著給你們準備午飯了,什麼腿上的傷?老二沒說啊,我這個後娘,也不好意思檢查老二的身體吧。」
李氏眉頭一皺,看老大的臉色,老二這傷似乎有些嚴重,還傷在了腿上,以後不會變成跛子吧?
老兩口連同院子裡其他人都朝二房的房間裡趕去。
一進房間,宿奎山和李氏都被宿傲白暴露在空氣中那條黑紫色的傷腿嚇了一條,這傷遠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嚴重。
「老大,你去把李大夫請來!」
這一次,宿奎山的態度強硬了許多,宿有田不等後娘阻止,應了一聲後快速跑出了院子。
李氏張了張嘴,可看著老頭繃緊的麵皮,最終還是把阻攔的話收了回去。
老二這傷確實有些嚴重,自己要是硬攔著不讓請大夫,恐怕會讓丈夫對自己產生罅隙,再怎麼說,炕上那個半死不活的,是老頭的親兒子。
「老二,昨天晚上磕傷腿的事你怎麼不說呢!」
宿李氏選擇先發製人,可不是她這個後娘刻薄不讓他看病才把傷拖成這樣的,是老二自己跟個悶葫蘆似的,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也不吭一聲。
「我……」
宿傲白的臉色唰地一下就變白了,他的眼神躲閃怯懦,嘴唇微微嚅動著,活脫脫一個受氣的原身形象。
「以前生病的時候……娘……我不敢說。」
他含糊著說道,明明什麼都沒講明白,卻又等於什麼都說了。
以前他和閨女二娘不論誰生病,老太婆就一個回答,熬一熬,鄉下人誰不是這樣熬過來的,還請大夫,呸,當自己是哪個牌麵上的金貴人呢。
實在熬不住了,就等乾完活,自己去山上摘點草藥回來煮藥湯,灌一碗發發汗,病就能好了。
原身也不是一開始就會乾農活的,從下地那年開始,他也因為不習慣使用那些農具弄傷過自己,那個時候李氏也隻是給他扌莫一把草木灰完事,於是等他昨天晚上磕傷了腿的時候,壓根沒想過和爹娘說,準備熬一熬,沒準第二天醒來傷口就愈合了。
屋裡的人聞言麵麵相覷。
宿有田的媳婦張梅花站在人群後頭幸災樂禍,眼神盯著老太太的後腦勺,真想看看她此時的表情。
如她猜想的一樣,這會兒老太太的麵孔氣到有些扭曲。
老二這是在隱晦地指責她呢?
可轉念一想,老二一向老實,並沒有那樣的腦子。
可李氏還是很生氣,覺得自己的權威被挑釁了。
「二哥,你誤會娘的意思了,以前你受的都是些小傷,家裡的錢還要緊著老四念書,大家都勒緊褲月要帶過日子,花錢的事情,能省就省,可你現在受的不是小傷啊,老四念書需要再多的錢,也不至於在這件事上省。」
說話的是老三宿有糧,對方也是福寶的親爹。
作為福氣包的親爹,宿有糧的模樣自然也難看不到哪裡去,他的皮膚相較於鄉下人白皙了一些,眉眼間透露著和李氏一樣的精明。
宿傲白從一開始就沒小瞧這個在原身心目中又懶又饞的三弟,果不其然,對方一開口,就讓一家之主宿奎山的表情輕鬆了許多。
沒錯,他媳婦雖然對待老大老二比不上自己生的兩個孩子,可哪個女人不疼自己生的呢,李氏確實精明了一些,可絕對不至於刻薄到眼睜睜看著老二殘廢。
可能宿奎山這心本就偏向繼妻,所以宿有糧稍微給李氏編一個過得去的理由,宿奎山就相信了。
「是我的錯,是我以為、以為娘會像以前那樣讓我熬著,所以不敢說腿受傷的事……是我膽子小,怕娘又罵我笨手笨腳,下雨天修個瓦頂也能把腿摔傷了……」
宿傲白的耳朵動了動,在聽到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後,立馬皺巴著一張臉,用苦哈哈的表情和語調,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這個時候,李大夫和宿有田正好走到門口,聽全了宿傲白的這番自貶。
年近六旬的老大夫看著被李氏等人圍堵在炕上,身體半蜷縮著的宿老二,這個已經當爹的男人居然像個孩子一樣,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
明明宿老二的塊頭是這間屋子裡最高的,可在這個情境下,他就像是被一群豺狼禿鷲盯上的小白兔那樣可憐無助。
反正李大夫一瞬間就對宿老二產生了憐憫之心。
他是村裡唯一的大夫,平日裡忙著上山尋找草藥以及炮製那些藥材,很少和村裡人接觸,可即便這樣,他也從老妻的口中聽到過不少有關宿家的閒話。
比如宿老頭偏心眼,後頭娶的那個婆娘刻薄,虐待前頭的兩個兒子,特別是宿老二,簡直就是宿家第二頭老黃牛。
不對,甚至還比不上那頭老黃牛。
作為家裡最重要的財富之一,老黃牛吃的可是最精細的草料,偶爾農忙的時候怕累狠了這個大寶貝,乾幾天活總得讓它休息一天,而宿老二呢,幾乎沒有空閒的時候,吃的還比不上最會躲懶的宿老三。
以前李大夫也沒親眼見證過宿李氏是這麼苛待前頭那兩個孩子的,今天他算是親眼見到了。
原來宿老二生病從來都是自己熬過來的,頂著大雨給家裡修屋頂摔傷了腿,還是他自己的錯,八尺男兒,居然被一個婆娘嚇得不敢反抗,從小到大,李氏到底是怎麼對待這個繼子的?
看來李氏這婆娘遠比外麵謠傳的刻薄狠毒啊。
李大夫不是愛傳閒話的人,無奈他的老妻是村裡最大的八婆,他不愛傳閒話,不代表他晚上躺在炕上的時候不會和老伴說一些看病時的見聞,老爺子可能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村裡流通這附近十裡八鄉的消息,大多都是從他的嘴裡先過到老妻嘴裡,然後再深加工後流傳開去的。
「李大夫來了!」
宿有田拉著若有所思的李大夫進去。
「李大夫,你快給我家老二看看,這腿還有沒有的治!」
宿有田指著弟弟的右腿,倒吸一口涼氣,怎麼覺得他離開的這一小會兒,弟弟的這腿傷更嚴重了呢?
李大夫的表情同樣凝重,他打開自己隨身的藥箱,從裡麵拿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刺入右小腿的下端,在銀針拔出後,一滴滴接近黑色的血液流出,而銀針刺入體內的那一段,也變成了黑色。
「你這是中毒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