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050章(1 / 2)
——我們都越矩了。
話音落後,陸長明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沒能在第一時間成功理解池霽話裡的意思。
花了很長時間去解讀這句話的含義之後,陸長明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是不是再次失策了。
六年前,他像個毛頭小子一樣隻顧著橫沖直撞,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換來整整兩千多天才熬到頭的久別重逢。
這個失誤實在是太致命了。
明明他了解池霽的性格有多麼內斂且敏感,一舉一動都謹小慎微,仿佛靠近溪流飲水的梅花鹿,哪怕隻是一顆小小的石子落入溪底濺起漣漪,都會毫不猶豫的拔腿就跑。
明明一開始他隻是想問一問池霽準備報考哪裡。
可畢業典禮剛剛結束,校園裡播放著長亭外古道邊,將離別的氣息散發到大大小小所有角落,感染著每一個人。
在這種氣氛的渲染之下,他作出了一個此生最沖動的決定:表白。
即使池霽的身世已經被傳的整所學校人盡皆知,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池少爺,可陸長明始終打心眼裡覺得自己和對方有差距。
乾淨且優秀,溫柔且善良。
那樣美好的一個人,他怎麼配得上。
麵對池承霖一次又一次依仗著家室耀武揚威,咄咄逼人的排擠,用鋒利的軟刀子去刺池霽的心,他顯得那樣無能為力。
打池承霖一頓,會因為尋釁滋事被學校開除。
罵回去,對於池承霖這樣的人來說又不疼不癢,無法產生任何殺傷力。
他拚盡所有,試過所有辦法,始終都沒有辦法把池霽保護好。
可又實在很喜歡,喜歡到害怕畢業意味著從此連陪伴的機會都失去,隻能看著池霽漸行漸遠。
於是他義無反顧的表白了,還理所應當的認為不拒絕等於同意,不說話代表默認,在池霽柔軟目光的蠱惑之下鬼迷心竅的想要口勿下去。
然後因為這個莽撞的舉動,後悔了整整六年。
在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控製不住的回憶起那天的場景,模擬出無數個可能性,每一個的結局看起來都比曾經的選擇好得多。
他在無數次復盤中意識到,自己和池霽的性格雖然天差地別,但池霽似乎並不會因為不適應某些行事風格放棄和自己做朋友。
就像他當著全校的麵叫「小心肝」這件事。
池霽當時下台的時候表現得很生氣,漲紅著臉翻來覆去的吐槽了很久,但第二天還是願意和他一起吃午飯,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在踏入最後那道禁區之前,池霽從未刻意疏遠他。
從得知池霽回國的那一天開始,陸長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經過深思熟慮。
他很清楚自己哪些行為池霽肯定會覺得尷尬。
但他偏要去做,並且不停加碼,一次比一次離譜,反復通過這些事去實驗自己用六年的時間推出的那條結論。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不論他做出多少驚世駭俗的事情,然後通過自己的影響力大肆宣揚讓全世界都知道,哪怕最後間接被引向大眾視野,池霽都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抗拒。
陸長明跟快就根據事實算準了一件事。
池霽的接受能力很低,會因為一些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事情放不開。
但他的承受能力很高。
這段時間,陸長明幾乎已經把自己能想象到的社會性死亡事件乾完了,依然沒有觸及到池霽的底線。
池霽承受能力的上限仿佛就像圓周率一樣,無限循環沒有盡頭。
確定這件事之後,他在池霽麵前就幾乎沒有了任何顧慮,隻要可以讓他短時間忘記煩惱就無所不用其極,秉承著短暫的快樂也是快樂的原則,什麼事都願意去做。
唯獨不去接近那道禁區。
因為他明白,隻要觸碰到那個區域,就可能將無盡循環的π乘以0。
曾經算錯過的一道題不能錯第二次了。
而在已經萬分小心的情況下,池霽依然親口告訴他,他越矩了。
這句話是池霽在極度疲憊的狀態下問出來的,毫無防備的陸長明當場陷入長久的沉默。
緩解頭痛的藥帶有安神的功效,池霽沒有等到回答,沒過一會兒就支撐不住愈發沉重的眼皮,纖細濃密的睫毛不死心的顫動了兩下,最後終究合上眼眸陷入沉睡。
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陸長明凝望著平穩呼吸的池霽,總是掛在嘴角的弧度消失不見,雙唇抿成一條線,目光中充滿無措。
為什麼他總能輕而易舉的處理好自己和其他人之間的關係。
到了麵對池霽的時候卻不可以。
娘胎裡帶出來的社交能力憑什麼到了最關鍵的人身上偏偏不管用了。
陸長明呆坐在床前凝望著池霽的睡顏思考了很久,直到天黑都沒有想明白自己究竟哪裡越矩了。
此行來到丹諾山脈的主要目的是拍廣告,道具和服裝有很多,隨行的攝影師、化妝師、造型師以及後勤人員都需要和陸長明隨時保持溝通。
為了不讓來來往往的人對池霽產生打擾,兩人沒有住在同一個房間。
在舟車勞頓以及藥效的作用催化下,池霽直到深夜都還沒有醒來,陸長明吃完晚飯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了。
見池霽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陸長明在保溫杯裡裝滿熱水,和各種緩解高反的藥以及新鮮水果一起放在床頭,在床邊擺滿氧氣瓶最後才回到自己房間。
*
次日清晨,陸長明被茅曉的電話準時叫醒。
看了一眼時間,剛好八點半。
從床上下來之後,陸長明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窗前把窗簾拉開,仔細查看今天的天氣情況。
令人大失所望的是,此時外麵的景色依然和昨天下午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反而因為晨霧未散,連遠處的山體都看的不如昨天真切。
陸長明對此表現得麵無表情,轉頭照常洗臉刷牙,剛換好衣服茅曉就帶著化妝師以及造型師過來了。
在開始準備時間,陸長明讓一群人先準備著,徑直來到池霽的房間,刷卡打開房門壓低腳步走進去。
房間裡燈沒有開,池霽很顯然並沒有醒。
陸長明蹙起眉頭,走進去仔細看了看,發現床頭的保溫杯水位有所下降,水果也被動過了。
回憶昨天池霽入睡的時間之後,陸長明猜測他大概是在淩晨的時候醒來過,隨便吃了點東西之後沒撐到天亮就又睡下了。
高原上飲食不宜過多,稍微吃個五分飽可以讓高原反應帶來的嘔吐感不那麼明顯。
想著多休息總比醒著難受要好很多,陸長明將保溫杯裡重新添滿水,在裡麵泡上可以緩解高反的紅參片,準備妥帖之後才悄悄地離開房間。
裡裡外外折騰到將近十一點半,一行人總算乘坐上了景區電瓶車正式出發前往目的地。
由於對於客流量有嚴格把控,範圍廣闊有很多個可以觀賞的地點,丹諾景區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淡季和旺季,一路上都不會遇到太多人。
深入山脈之後,真正可以稱之為遠離人間煙火的天堂。
因為取景地是純正的自然風光,主旨強調一種意境和氛圍,陸長明的造型並不復雜,到了拍的時候就會脫掉外麵的羽絨服,隻穿一件簡單卻充滿高級感的霧藍色燈芯絨襯衫。
茅曉總能在這種全副武裝,顯得沒那麼不著調的高光時刻感受到自家老板的帥氣逼人。
「陸哥,你今天真帥。」茅曉捧著臉閃爍著星星眼,「酷斃了。」
陸長明輕哼一聲,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我哪天不帥。」
「嗯?」茅曉的第六感突然上線,盯著陸長明瞅了一會兒,意味深長的說,「你今天的狀態很不對勁哦,怎麼這麼高冷。」
坦白說,陸長明從昨天晚上開始心情確實不太好。
此時還沒有開始拍攝,他實在沒有心思營業,滿臉生無可戀。
「既然看出來了就別跟我搭話,煩著呢。」
茅曉家裡和陸長明本來就是世交,自從大學畢業之後就跟著他,可以說是最了解他秉性的人之一。
她從來都沒見過陸長明像今天一樣魂不守舍,表情相當吃驚:「你怎麼了,跟老婆跑了似的。」
陸長明睜開雙眸,朝她丟過去一個眼刀:「這玩笑可不興開。」
「哈哈哈哈……」茅曉見他這幅樣子莫名被戳中迷之笑點,俯下身猛拍他的肩膀,「你怎麼突然好像破了大防了,怎麼回事啊,你這樣一會兒可是會耽誤拍攝。」
陸長明長嘆一口氣:「茅茅,你相信愛情嗎?談過戀愛嗎?」
聽他這麼說,茅曉笑的更加喘不過氣,抱著氧氣瓶猛吸了好幾口還樂得不停抽動肩膀,匪夷所思的望著他:「沒事兒吧陸哥,我看你好像真的在發癔症。」
「所以你不會懂。」陸長明高深的眺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山月要,語氣意味深長,「我正在吃愛情的苦。」
話音落後,茅曉笑不出來了。
她認真的揣摩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下一秒瞪大眼睛:「池總把你甩了!?」
陸長明轉頭望她,瞬間戴上痛苦麵具:「你說什麼?」
「我猜對了是不是!」茅曉激動的握拳,差點從車座上彈起來,迷之興奮,「展開講講,我早就想聽了!池總為什麼把你甩了,是因為不夠愛嗎?」
陸長明很少覺得自己和別人連的不是同一個頻道。
但此時,茅曉說的明明是中文,可他總覺得自己一句都聽不懂。
「你到底在說什麼。」陸長明再次詢問。
「你們不是在談戀愛嗎?」茅曉語氣篤定的說,「我早就看出來了,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嗑過的c排成排能繞民政局十圈!還想瞞我?你這個愚蠢的帥哥!」
話畢,坐在副駕駛的攝影師「噗嗤」一下笑出聲。
「曉曉,求生欲大可不必這麼強。」
「還是得有,畢竟他給我發著工資呢。」
「不愧是你!」
「必須是我!」
陸長明風中淩亂的聽著他們兩個嘮嗑,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百思不得其解。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們兩個在談戀愛?」
「你看你還在裝,有意思沒,有意思沒!」茅曉翻了個白眼,一臉看透了的表情,抱臂質問道,「你們兩個整天黏在一起不是在談戀愛是在乾嘛?研究物種多樣性嗎?」
陸長明莫名覺得言語匱乏,蒼白的解釋:「可我們真的隻是朋友。」
「啊對對對。」茅曉無語的聳肩,切了一聲撇過頭懶得理他,「那我不問了,你這人沒意思。」
陸長明凝望著茅曉的後腦勺,隻覺得自己百口莫辯。
在接下來這一路,陸長明反復思考著剛才茅曉的反應,數次忍不住想要追問她到底為什麼會堅定的認為自己在和池霽談戀愛。
可小姑娘就是這麼個強脾氣,說懶得理你絕對不會再搭理你。
直到停車到達目的地,陸長明都沒有想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此處是最靠近山頂的地方,旁邊就是自然開裂的幽深峽穀,周圍一片都是白茫茫的。
丹諾雪山上堆積的雪由於常年經過白天的紫外線照耀一次次融化,又經過夜晚寒風洗禮一次次結冰,並不是常見羽毛般柔軟的質感,外表又一層輕薄的冰層,踩上去會嘎吱響碎裂,露出下麵顆粒狀的細雪。
麵前的山體有些區域被白雪覆蓋,有一部分裸露出淺灰色的岩石,十分適合拍攝。
隻不過之前踩點的時候此處並沒有太大的霧氣,可以看到遠處巍峨的山巔。
但今天運氣不太好,雲霧並沒有散開。
遠處一眼望去一片朦朧,無法呈現最好的景色。
陸長明昨天在群裡通知過今天無論天氣如何都要拍完收工,大家心裡清楚他平時雖然好相處很隨和,但卻是工作室實際最有發言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