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小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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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陸水了,放心吧,一定好好照顧他。」張釗站在跳水館的泳池邊上,手裡拎著一個大西瓜。

「看見他了?」電話那邊說,「你們北體院今年一開學就搞跳水集訓,他是大一新生,千萬別讓他出事。」

「放心吧昌哥。」張釗對陶文昌說,「而且他看著那麼乖,能出什麼事啊?」

泳池邊上,十幾個準備下水的遊泳生正在做拉伸動作。其中一個站在起跳台上,身穿深藍色男士連體泳衣,從腳踝裹到了喉結。泳衣貼膚,他的骨型利落,體態修長,是標準的體育生身材,骨肉高度平整但肌理分明。

「長得真乖啊。」張釗再次感嘆,他本人是長跑運動員,乾燥滾燙的田徑場和遊泳館格格不入,仿佛從塵飛暴曬的世界一腳踏入冰涼沁骨。室外運動員皮膚偏黑,可遊泳館裡泡大的皮膚都白,陸水很白,有一個乖巧的小翹鼻,下方是很深的人中凹陷,襯托出他上唇的唇峰也微翹,臉部的立體折疊度很高。

留著一頭乖得不能再乖的妹妹頭。

但是身高直逼1米85。

「他就是長得太乖了,你千萬別被迷惑。」陶文昌還是不放心,「他以前名字是四個水那個生僻字,你叫他四水就行。7歲開始練跳水,六邊形戰士,智商天花板,高考691分,人生唯一的弱點就是他哥哥,目前尚未發現其他破綻。」

正說著,張釗親眼目睹陸水一個魚躍式入水動作,動靜很小,好似趁水不注意他就鑽進去了。他輕巧鑽入淡藍色的池底,姿態流暢,宛如一條歸水的魚。幾秒後他浮出水麵,自由泳速度快得驚人。

「乾,遊泳真快!」張釗佩服死了,「怪不得別人說遊泳運動員下水是回家呢……不過他不像不好惹啊。」

「他上大學之前裝了6年神經病。」陶文昌慎重地回答。

張釗啞口無言,西瓜差點掉地上。泳池裡的自由泳還在加速,不巧的是陸水這條泳道的另一端有人下水了,從泳褲顏色分辨應該不是本校生。

剛開學,北體院展開強校跳水聯賽,目前有4所大學的跳水生在本校區同時封閉訓練,兩周後開賽。一個個不是市隊就是省隊,一個個都是人精,體育資源不多,人人爭搶,場上競技比專業,場下人心隔肚皮,暗藏漩渦。

而剛剛下水那個顯然不打算讓泳道,兩個人頭頂著頭飛速接近。

「裝精神病比真精神病難得多,四水把所有人都騙了,11歲到17歲基本沒說過話。他太聰明,情商又高,但是沉浸式地表演肯定對他的性格造成了影響。」陶文昌還在說,「所以才讓你照顧他啊,他從來沒離開過他哥。」

張釗眼前的泳道裡正在上演生死時速,兩名運動員在水中迅速朝中間段靠近,自由泳姿勢同樣標準又霸道,大有不撞個頭破血流不會認輸的趨勢。透明的水花飛濺,整麵水波被兩股不同的力量撕開,水珠在速度和力量的加持下仿佛濺到了張釗臉上。

一場不可避免的遊泳沖撞即將發生,張釗驚得往前幾步,恨不得親自下水撈人,這一撞絕對要開瓢了。忽然間穿連身泳衣的那抹修長身影在水中改變了姿勢,靈巧側身,水在他的周邊變成了可以隨意擺弄的道具。

水波順從地改變了波浪線的形狀,水麵開始激盪。

陸水讓道了,可是也沒完全讓,他貼著對麵的人飛速通過,收起雙臂而後改為潛泳,一口氣潛遊到對麵,就像他根本不需要換氣,白皙修長的脖子上有腮。

「釗哥,釗哥?」陶文昌聽電話裡沒聲了,「我剛才說的重點你聽見沒有?」

「長最乖的臉,乾最虎逼的事。」張釗嘆為觀止,「我現在相信你的話了,他不是甜妹,他是虎鯨。」

「可以這麼說吧,」陶文昌同意張釗的看法。

「不過他到底為什麼裝神經病啊?他這麼聰明,還有解決不了的事?」張釗質疑,「他以前乾嘛了?凝視深淵了?」

「沒錯。」陶文昌的語氣一換,不同於方才的調侃,嚴肅而正經,「他曾經凝視深淵,然後用魚尾巴抽了深淵一個大逼兜。」

話音剛落,陸水雙手撐在泳池邊上,全身掛水地上岸,濕透的頭發順向後方,露出乾淨的臉和耳廓較尖的連生耳。不用裝神經病的生活開始了,他正在慢慢適應。

裝病很難,他必須謹慎小心時時刻刻警醒,還要壓抑和外界溝通的念頭。一開始很困難,但他是一個一旦下定決心做一件事就能做到死的人,閉上嘴,決定好不說話就不再說了。視覺和聽力要開到最大化才能應付所有狀況,稍有差池就會被人拆穿,而拆穿的後果必定十分慘烈。

他像是一個五感全開的人,很少能享受放鬆,除非是在水裡。在水裡他可以有任何情緒,哪怕些許破綻。可一旦上岸他麵對的世界就變了樣,就連睡覺都不能放鬆,要當一個完美的演員。

現在,他可以重新做一個正常人。

可是陸水從軍訓時就發現自己對正常的世界一竅不通,他入戲太深,每時每刻都在用生病的模式處理問題。眼下北體院已經開學,對他而言這是一個全新又危險的大環境,他要不經意地抹去自己「病」過的痕跡,哪怕已經沒法融於其中。

讓別人相信他病了很簡單,讓別人相信他病好了非常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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