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過往如煙(1 / 2)
「我八歲以前,都是在這裡生長。」清晨微涼的風格外柔軟,慕歸舟的聲音在風中也變得縹緲無定,「我沒有父母,是村裡的夫子將我撫養長大。」
「八歲那年,有凶獸襲擊了我們村子。」他已經恢復了本來的樣貌,語氣和神色俱是雲淡風輕,仿佛在說著跟自己無關的事,「正好飛虹宗宗主路過此地,殺了凶獸,拯救了整個村莊。村長感激萬分,問有沒有什麼能報答他的。」
他停頓了下來,站在了山的最高處,目光向遠方眺望。
早上的霧氣尚未消散,像個巨大的網兜兜住了微弱的晨光,在人間灑下無盡的金粉。
半天後,他才開口:「宗主說,他同我很有緣,要帶我回宗門。於是他帶我走了。」
「就直接帶你走了?」秋一一直在安靜地聆聽,直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問,「沒有人問過你的意見嗎?」
「沒有人會問一個不重要的孤兒,一個不重要的孤兒,也不需要自己的意誌和想法,可以作為商品被交易。」慕歸舟平靜地回答,「而且被上仙選中,去仙山當神仙,是一件極為光榮和驕傲的事情,沒有人會拒絕,一個孤兒,更沒有理由拒絕。」
秋一抿了抿嘴巴,嗓子有些乾澀:「那撫養你的夫子呢?他也沒有問你嗎?」
「當時夫子送一個學生去縣裡考試,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被帶走了,還沒有來得及跟他告別。」
「我沒有同齡人,也沒有朋友,因為來歷不明,村裡人視我為不祥之物,雖然礙於夫子的情麵,不會表現出來,但都會躲著我,也不跟我說話,這次能送走我,實屬意外之喜,每個人都很高興。」
每個人都很高興,除了他自己。
還好他向來是一個孤獨且麻木的人,如果他有豐富的情感的話,恐怕會很傷心。
萬幸他沒有,所以他兢兢業業地生存著,也隻是生存著,麻木地度過一天又一天,不對任何人產生愛恨。
陽光漸漸明朗起來,萬丈光芒垂下,如同一把把長劍劃破了薄紗一般的晨霧,讓世界漸漸變得清晰透亮。
他就這樣作為禮物,被送給了成無定。
「我想不明白。」秋一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了遠方青翠的連綿山巒,「宗主既然說與你有緣,為什麼帶你上山後又對你不管不問,任憑你成為雜役被隨便欺淩?」
慕歸舟從未跟他說起過自己當雜役時候的事,這是他從日常的隻言片語和對周遭的觀察,以及他一開始不願意帶著自己的態度中得出來的結論。
大哥上山後並沒有進入雲霄峰,成為成無定的弟子,而是被隨意丟給了管事,他當時才八歲,靈根尚未顯現,便被當做無靈根的雜役,被安排到了玉瓊峰。成無定默認了這件事。
他是隻非常聰明的小鳥。
「修士並不是一到金丹期就能飛升到中千世界,還要歷一個飛升的雷劫。」慕歸舟淡淡講述著,「飛升的雷劫跟結丹渡的雷劫不是一個體量,宗主過了結丹的雷劫,飛升雷劫卻失敗了好幾次,這些年他幾乎沒有回過宗門,一直在外麵尋找可以渡劫的方法,所以不知道我的事也很正常。」他一頓,「但他總歸還是記得我的。」
對於金丹期的大能來說,他不過是一粒塵埃,一小片浮萍,一個偶爾看上一時興起買下的小玩意兒,也許看到了會想起有這麼一個存在,但並不值得惦記。
「飛虹宗上下,認為你是他的私生子,對麼?」秋一小聲問,「所以成昊鱗一直欺負你,在他的影響下,其他人也不會把你當人看。」
陽光逐漸強烈,驅散了夜間帶來的寒意,空氣變得溫暖而乾燥。
慕歸舟收回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眼眸中沾染了些許陽光的暖:「那日你被成昊鱗抓住,是醒來看不到我,以為是他把我抓走殺了,去找他報仇麼?」
秋一別過頭,或許是陽光太耀眼,他的臉上浮起一層薄紅,扭扭捏捏起來,因為底氣不足所以大聲說話給自己增加氣勢:「我可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找他同歸於盡的!」
慕歸舟眼底浮起一絲笑意,溫柔地扌莫了扌莫他的頭,又捏了捏他的臉,小孩的臉光滑細嫩,手感極佳,讓他多捏了兩下。
「謝謝你。」他這麼說。
秋一的臉更紅了,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裡。
他們在山上駐足許久都沒有動,半晌,秋一才抬起頭:「我們走麼?」
「走吧。」慕歸舟緩緩道,「當年還未跟夫子道別,他怕是很傷心。」
跟他不同,夫子是個情感豐富的人,他雖然很嚴厲,但是是唯一一個真心對慕歸舟好的人,在慕歸舟被所有人排斥的時候,總會將他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教他許多道理。
你不能改變別人的想法,那隻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慕歸舟一直在認認真真地做自己,履行作為一個「人」的基本義務和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