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悸動(1 / 2)
雪勢漸深,奶茶店提前關了門。
時聞野覺得那個時候自己像個沒人要的孤魂野鬼,他繞著學校的圍牆,不知疲倦的重復。
手裡緊緊攥著那張也許已經失效了的便利貼。
她對他的喜歡,可能也早就過期了。
雪花落在臉頰上卻是滾燙的溫度。
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潮濕的霧水。
時聞野有些疲倦的靠著圍欄,膝蓋微屈,仰著臉麵無表情看著天空墜落的大雪。
臉上一片潮濕。
灼熱的餘溫不過幾個眨眼的瞬間就結成了冷霜。
原來他也會因為。
太想太想一個人。
而流眼淚。
時聞野從煙盒裡抽出根煙,他咬著煙頭,深深吞了一口,苦澀的味道直往肺裡鑽,他在那裡站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或許明知道自己什麼都等不到,還是舍不得離開。
僥幸的想,萬一她還沒走呢?還會回來呢?
時聞野還記得上次他跑過去找她,她叫他不要再去了。
被冷風吹得泛紅的小臉掛著眼淚,水霧懸掛在睫毛上,哭得悄聲無息,漸漸沾濕了臉頰。
時聞野本來想幫她擦擦眼淚,怕她會更討厭自己,忍著沒有動手。
他說不會再去了,就真的沒有再去。
他說了句惡狠狠的話——滾就滾。
其實他是很傷心的。
天都要黑了。
路燈一盞盞像被打開了開關,亮起了暖光。
過節氣氛濃厚,燈柱上掛著彩飾。
時聞野的手凍得有點僵硬,他熄滅了指間的煙火,掏出手機撥通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接通過後,不得不說他確實鬆了口氣。
至少他的手機號現在已經不在她的黑名單裡。
鈴聲響了很久。
旋律很熟悉,是她最喜歡的那首純音樂。
時聞野以為不會有人接,在鈴聲中斷的最後一秒,那邊的人姍姍來遲,「你好,哪位?」
是他記憶中的聲音。
卻是再陌生不過的口口勿。
風聲、樹葉剮蹭的聲音、雪落下的聲音。
安靜到什麼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時聞野聽見自己用很乾澀的聲音,啞著嗓子問她:「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你。
還好嗎?
隔了很久。
她好像感冒了,鼻音有些明顯,「挺好的。」
時聞野與人寒暄的詞匯實在貧乏的可憐,眼圈已經泛起了紅,也許是被冷風吹的。
他有很多的話想說。
他不知道是怎麼把她弄丟的。
他的心破碎不堪。
他快忍耐到了極致。
時聞野都想放棄自尊開口求她,回來吧。
不要再,討厭他了。
他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也沒有那麼爛。
大學畢業後還回苔青嗎?還是繼續留在北城,或者是更遠的地方。
那麼多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寥寥幾個字:「那就好。」
通話很簡短。
她被她媽媽叫過去貼窗紙,匆忙說了聲再見。
時聞野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有些挫敗的垂下頭,他還有一句話沒來得告訴她——
我還在等你回來。
時聞野在校門口坐到了深夜,雪停了幾個小時。
他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瓶啤酒,獨自坐在台階上,一口一口往喉嚨裡灌。
剛畢業的那段時間。
其實還沒什麼實際的感受。
他和她至少還在同一個城市,住在相近的街道小巷。
時聞野平均三五天也能見到她一次,穿著睡衣昏昏欲睡跑出來丟垃圾,或是幫她母親去超市裡買調味品。
大學開學之後,他才漸漸感覺到她是真的遠遠離開了。
經過以前一起常去的便利店,看見她給他買的那幾盆已經旺盛蔥鬱的綠蘿,公交車上窗邊那個無人的空位。
好像已經愈合的傷疤一點點被撕開裂口。
綿柔的烈酒澆灌的在傷口上。
發創變膿。
那種密密麻麻的刺痛會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挖掉傷口,心也就空空的了。
時聞野想起那些事情,好像還在昨天,他可能真的喝醉了,抬起臉來,又用低低的聲音問了一遍:「你喜歡嗎?」
林悄悄安靜望著他,眼珠漆黑,透明漂亮。
他很少會露出像現在這樣仿佛被打碎過的神色,輕攏著眉,眼瞼低垂,柔和的光線照著清晰的輪廓線條,骨相冷峻,微彎著的脖頸,弧度卻顯得纖瘦又漂亮。
林悄悄忍著嗓子裡的乾澀,她說「我很喜歡。」
病愈之初,林悄悄抗拒看見所有鯨魚和千紙鶴元素的物品,但是她的內心,並非真的是那麼想的。
她依然很喜歡。
她隻是怕自己又成了別人眼中的精神病。
「你要不要先起來?」
時聞野好像沒聽見她的話,他說:「還有很多。」
林悄悄沉默幾秒,嗯了聲。
時聞野將手裡這隻好看的千紙鶴飛了出去,「數都數不完。」
林悄悄抿了抿唇,「謝謝。」
時聞野又想起她的微信頭像,一直沒有都沒有變過。
他大學的時候選修了心理課程,都是早課。每天七點睡醒就要去上課。
時聞野的作息哪怕在上了大學後也沒怎麼變。
半夜睡,白天起。
早上困得要命,但是聽課倒是很認真。
完全不像隻是為了修習學分。
顧艦明不明白他一個學機械工程的為什麼要去上文科的專業,仔細思考後懷疑他:「心理課就你一個男的,你是去泡妞的吧?」
時聞野冷淡道:「我泡你。」
顧艦明誇張跳到江措的身上,「兔子還不吃窩邊草,沒想到你這麼變態。」
時聞野懶得理他,懶洋洋靠坐在椅子上,咬著筆認真做今天的筆記。
顧艦明感覺他上本專業的課程都沒這麼認真,高中都不怎麼做筆記的人,上了大學反而將筆記本寫的滿滿當當。
心理課程的老師說,大多數妄想症患者的心理表現都是因為極度的缺乏安全感。
極度。
缺乏。
時聞野想起來了幾年前她給他過生日,小心翼翼將禮物塞進他的懷裡,說也會一起保護他的話。
後來分開的時候,她紅著眼睛叫他把禮物還給她,那是她最珍貴的東西了。
她確實已經將最珍貴的東西送給了他。
可他還是讓她傷心了。
沒有被重視過的人。
需要全部的偏愛。
「悄悄,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時聞野忽然間開口對她說。
「我沒愛過除你之外的人。」
林悄悄分不清楚他是醉還是清醒,她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麼。
她也沒有。
她喪失了愛上別人的能力。
她想忘掉回憶,但是怎麼都過不去。
時聞野後來給她打過一次電話,她看見手機屏幕上亮起
的號碼,眼淚瞬間從眼眶裡滑了出來。
她屏住了呼吸,指尖顫動接起了通話。
他問她過得還好嗎?
林悄悄艱難咽下喉嚨裡的酸澀,說過得很好。
她總共就對他說了這一句話。
掛斷之後,林悄悄不知道為什麼,心像是碎掉了那麼難過。她無力靠著房門,身體慢慢往下滑,雙手捂著嘴,無聲的大哭了出來。
家裡隔音不好,她怕被她媽媽聽見。
林悄悄那會兒差一點就要對他開口說出那句,我想見你,見一麵吧。
她吸了口氣,對他伸出手:「我先扶你起來吧。」
天氣冷,地上涼。
時聞野攥住她的手指,沒有借著她的力道起身,反而將她扯入了自己的懷裡。林悄悄撲進他的月匈膛,雙膝跪在他的月要側,正好坐在他的月要上。
她呼吸紊亂,聞到了一陣淡淡的酒氣。
溫熱的氣息,如羽毛輕輕綻開,溫柔掃過她的眼睫。
時聞野的雙臂圈住了她細瘦的月要肢,柔軟的月匈脯貼著他堅硬的月匈膛,她抬起臉,溫度有點高,「你乾什麼?別鬧了。」
時聞野沒喝醉,他還很清醒。
他實在不是會坐以待斃的人。
熱烈、囂張。
像一把火。
哪怕會把自己燒成灰燼也不想退讓。
時聞野緊緊掐著她的月要,將想逃開的她又狠狠摁了回來,他垂著睫毛,沙啞的聲音聽起來更可憐,他緩緩吐出呼吸,氣息貼著她的耳朵,「別走了。」
不要再離開他。
時聞野將下巴搭在她的頸窩,聞著熟悉的香氣,他又圈緊了力道,閉上了眼睛,將以前沒有機會說出口的太多話,一句句說了出來:「我不讓你走。」
林悄悄僵住了身體,濕熱的眼淚貼著她的皮膚,落在她的頸窩。
他好像在哭。
林悄悄看不見他的臉,也看不見他的眼淚。
這陣潮濕匆匆而過,打濕了布料。
她抬起手,輕輕地抱住了他:「我現在不走。」
時聞野啞著嗓子問:「以後呢?」
還會離開嗎?
其實,時聞野畢業後去北城工作了三年,他沒有跟她說。
北城真的太大了。
兜兜轉轉兩圈,在某個轉角遇見的故事,沒有在他們身上發生過。
時聞野大學畢業之前趁著醉意給她發了信息,說好的不再打擾,說好的滾得遠遠,他就是食言了。
他想偶爾丟點麵子也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