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幼知8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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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得虧賀明瀾能忍,這都能讓賢,否則兄弟倆非要鬧個雞犬不寧不可。

兒子自己都沒當回事,老子還多管什麼閒事,賀璋裝沒聽見,捂嘴咳了一聲,表示自己來了。

賀明涔抬眼,見是自個兒父親,不甚在意地揚了揚眉。

「你們倆特意來法院找我,有什麼事嗎?」

賀璋坐下,端起手邊的陶瓷杯低頭抿了口熱水。

兩個年輕人迅速正了神色,賀明涔直接了當:「十二年前的跨江大橋案重新開始調查了,爸你知道這事兒吧?」

端杯的手一滯,賀璋表情頓住。

喻幼知接過賀明涔的話,繼續說:「賀叔叔,我不知道你察覺到沒有,其實我一直認為我父母的死跟你有關,從我知道我在自己家找到的那隻打火機不是我爸爸的,而是賀叔叔你的開始。」

然而那時候的喻幼知什麼都沒有,還得仰仗賀璋的照顧,她當然不可能拿著打火機直接跑到賀璋的麵前質問他當年的事,尚未踏入社會,什麼都不懂,她就算我呢了,也不可能問得過賀璋。

於是隻能重新高考,選擇學法,畢業後又進入機關工作,積累到一定經驗後重新回到櫨城。

雖然一步步走得漫長,但至少在終於能夠當麵詢問的今天,喻幼知麵對賀璋是有底氣的。

賀璋放下茶杯,神色未名。

「既然你用一隻打火機就認定你父母的死都和我有關,為什麼不直接把它當做證物交給督察組?」

喻幼知微蹙眉,沒有說話。

賀明涔淡聲:「爸,這時候就別出題了,我們都上過證據學的課,現在唯一能夠證明那隻打火機是你的憑證就隻有機蓋上麵的那個刻字,刻字這種習慣和字母都不是獨一無二的,你隻要否認,我們就沒辦法。」

「而且我之前用那隻打火機試探過你,如果這真的能當做證物,你那個時候就不會忙著否認。」

賀璋:「那為什麼這時候又來找我直接說了?」

「因為督察組來了,」喻幼知語氣平靜,「他們這次被下派來櫨城,查案力度我想叔叔你也知道。羅卡定律說過,凡事隻要發生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世上不可能會有完美犯罪,連風過都會留痕,更何況是人,哪怕這隻打火機算不了證物,我們也一定會找到別的痕跡來證明,隻是時間問題。」

她目光堅定,言語間充滿底氣,賀璋看著,突然笑了。

「你爸爸也說過這樣的話,照理來說這世上沒有破不了的案子,隻是時間問題。」

可是下一秒,他語氣一變,苦笑道:「可是你爸這一輩子哪有那麼多時間去破那麼多案子。」

喻幼知說得對,時間問題而已,隻可惜喻廉沒能等到這一天。

喻廉活得實在太短了,短到甚至看不到他的女兒和他穿上相同製服的這一天。

「其實你爸爸當時是不願意你也乾這一行的,這行辛苦,忙起來顧不上自己也顧不上家庭,他一直覺得自己虧欠你和你媽媽太多。」

賀璋感性,而他兒子賀明涔卻理性占多,語調平緩道:「爸,如果到這時候你還要繼續隱瞞,那你虧欠喻叔叔的才是太多。」

賀璋神色震怔,垂下眼,自嘲道:「我確實是虧欠他太多。」

從他和喻廉共同接手跨江大橋的案子,然後他一人全身而退,而喻廉堅守到底的那一刻開始。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那不過是一起普通的貪汙案,承包商貪汙政府公款,大橋的建材品質堪憂,導致了橋麵崩塌,造成了十幾個人工人的死亡。

他們都沒有想到在大橋的崩塌背後,居然牽扯到了那麼多的人。

這其中甚至包括了賀璋的世交好友席誌誠。

案子太大,承包商的背後有人保,找關係和找人情甚至滲透到了公檢法各部,有的人經不住誘惑點頭了,而有的人堅決不肯妥協。

前者如當時同科室的幾位同事,如今一路高升,前途一片光明。

後者如喻廉和陳英,一個乾了這麼多年,看不見的手在背後打壓,仍舊在基層,一個更是匆匆離世。

賀璋不願與前者同流合汙,卻也無法和後者站在一起。

他為人溫和、做事玲瓏,內心有作為一名檢察官的職守,可也認為人情和交道是仕途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賀家人才濟濟,賀至正老爺子子孫眾多,賀璋不是賀家最突出、最優秀的後輩,年輕氣盛的時候野心勃勃,不僅僅隻滿足於一個檢察官的職位,也因而

在好友和人情仕途的選擇上,他做不到絕對的偏袒。

他明白這件案子的利害,於是選擇了退縮,卻也明白這件案子的利害,更是盡力勸阻喻廉退出調查,不要蹚這趟渾水。

而喻廉卻是一個信奉絕對法治精神的人,當兩個人的觀念徹底相悖時,喻廉沒有勉強賀璋和他一起堅持。

但當時的賀璋看到了從他眼中流露出的淡淡失望。

正因為做不到像喻廉這樣,所以賀璋才會那麼欣賞他,甚至於後來喻廉一個人苦苦調查,賀璋其實也在背後默默協助了他不少。

否則僅憑喻廉一個人,不可能那麼輕易就調查出跨江大橋上一整條利益鏈的人。

之後的賀璋更是陷入自疑,是否正是因為自己的幫助,才讓喻廉暴露在了那些人麵前。

那段時間他看著喻廉被各類的匿名信件舉報,看著他每日光鮮的製服背後藏著的心力交瘁,看著他數次偵查無果後又安慰自己,然後接著整裝出發。

最後喻廉被監察部門帶走,賀璋動找了人情,才得以見了喻廉一麵。

誰能想到喻廉最看不上的酒局人情,居然讓他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見到了自己的好友。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審訊桌,喻廉不得不無奈且自嘲地笑了。

他被關在這裡好些日子,沒有條件換衣服,也沒有條件整理儀容,發絲淩亂,胡子拉碴,臉色憔悴蒼白,哪兒還有平日查案時那副斯文冷峻的檢察官模樣。

他一直以來所堅守的原則,一直撐著他到今天,終於在這一刻出現了絲絲坍塌。

他是不是真的太過於固執了,不懂人情,不知變通,隻知道一味朝著自己所認為的真相一條道走到底。

可是隻要一想起那十幾個工人無辜喪命,他們的背後是十幾個家庭,十幾對父母和妻兒,他們在得知親人因大橋崩塌過世的時候該是怎樣的崩潰和無助,喻廉就無法不去跟那條利益鏈上的人抗爭到底。可是他卻因為這場抗爭傷害到了自己的家庭。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自己的妻子和女兒,為查案奔波各處,而不得不忽略了她們。

到現在,他甚至不清楚最近妻子因為他被帶走調查的緣故,在自己工作的單位裡不太好過,又承受著怎樣的流言蜚語,也不知道剛上高一的女兒對高中的生活是否習慣了,課業又是否吃力。

喻廉問好友:「我是不是做錯了?」

做了自己認為對的事,卻傷害到了他最在乎的家人,這樣的做法是否錯了。

而他的好友賀璋卻訥訥張著口,回答不出一個字來。

他從來沒覺得喻廉的做法錯了,然而如今說錯這個字的確卻是喻廉自己。

臨走前,賀璋告訴他自己一定會想辦法,然而喻廉隻是交給了他一封自己剛剛寫好的信,因為不知道自己還要多久才能從這裡出去,所以拜托他交給妻子方林翠。

賀璋應聲,喻廉又說:「好久沒換衣服了,如果下次你來,能不能幫我帶幾件衣服,還有刮胡刀。」

賀璋全都答應了下來。

「阿璋。」喻廉叫他。

數日的高壓審訊下來,精神緊繃,而且素來不苟言笑的男人卻對好友露出了笑容,幾分疲倦幾分欣慰,輕聲說:「謝謝你今天來看我。」

可就在他離開監察委後不久,喻廉被暫時放行,以回家洗澡換衣服的理由,開著車回了家,然後在大橋上,連人帶車地直直墜入了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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