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淋濕(2 / 2)
男孩渾身濕透,懷裡的嬰孩被外套裹著,又被緊緊擋在懷裡,竟然奇跡般的沒有沾水。
等到他們找到一間無人的值班室,宮野明美扌莫扌莫嬰兒柔軟的胎發,是和男孩一樣的棕。
「你弟弟好可愛——」把在值班室裡找到的舊衣當做乾燥的大毛巾丟給不負責任的哥哥,宮野明美逗弄著他懷中小小的嬰兒。
隻有一顆乳牙的孩子咯咯笑著抓住她的手指,看起來很有活力,但在嬰兒裡都顯得過小的身體和差勁的臉色讓宮野明美有了這孩子身體不好的第一映像。
「他不是我弟弟。」沒有拒絕毛巾,但也沒有放開抱著嬰兒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最後一塊浮木一般,不知名的棕發男孩沒有為自己擦拭身體,反而用織物輕輕擦著嬰兒的臉頰。
「他也不會死。」
「不是弟弟,那是……?」明美歪了歪頭,對著男孩張開雙手,「那樣你也會感冒的,先擦擦吧,我幫你抱著這孩子?」
「……」帶著些懷疑看著宮野明美,判斷她沒有威脅後,男孩最後將嬰兒交出去的動作也顯得遲滯。小小的孩子在明美懷裡不哭也不鬧,隻是啊啊叫著向親人伸出手。十一二歲的棕發男孩抿抿嘴唇,有意把視線從嬰兒身上扯開。
這孩子好輕,宮野明美想。
明明那麼珍重的抱著他,為什麼在放手時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呢。
「侄子。」
「誒?」明美小小驚呼了一聲。「明明看起來是兄弟……」
但感到對方隱隱抗拒提起這件事的情緒,女孩馬上換了個話題,說起自己的事情。
「對了,我叫宮野明美,你叫什麼名字,也是這裡的孩子嗎?」
「這裡的……你姓宮野?」
對方以一種奇異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宮野家的女兒?」
「誒,你認識我父母嗎?」
「……」仿佛是憐憫,又仿佛是嘲諷,當時的宮野明美覺得莫名,長大後卻一眼就能發覺的情緒。男孩勾起嘴角意義不明的笑了笑,放在他身上顯得早熟。
「是嗎。
我的……這家夥的父親也在實驗室裡工作。」不願意把兄弟的稱謂說出口,索性指著懷裡的男孩,借此代稱。
宮野明美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男孩在回答她的第一個問題,說自己確實是研究員的家屬。
說不定以後能成為玩伴。剛剛搬離熟悉的地方,和以前的朋友全斷了聯係,明美憧憬著能在父母工作的地方交到新的朋友。
你以後還會在這附近嗎,帶著這孩子一起?我可以來找你們玩嗎?詢問的話語還沒出口。明美還有很多話題正想和奇妙又神秘的孩子說,就被雨幕外傳來的,似有似無的,父親呼喚著自己的聲音打斷。
爸爸還沒有傘,我得給他送過去,宮野明美隻能抱歉的沖對方笑笑,把幼小的嬰兒重新交還給年幼的叔叔。
「我的傘就留給你們用吧,要早點回家哦——不要再帶著那孩子淋雨啦!」
下次見麵的時候,再把傘還給我吧。女孩笑著說。
向外推開無人的值班亭大門,明美對著男孩擺擺手,撐開對小女孩來說顯得過大的傘,消失在雨幕裡。
「……結果之後再也沒有見過他。」宮野明美充滿感嘆的說著。「留著長棕發的男性,聽到這個描述的時候就在想會不會是那孩子呢。」
女孩平靜的生活被父母的意外離世打得粉碎,原本最大的煩惱隻是裙擺打濕,一夕之間竟然掉入深不見底的漩渦裡。
父母的葬禮上沒有下雨,黑衣的烏鴉來來往往,交頭接耳的飛來飛去,宮野明美站在人群外臉色煞白,懷抱小小的妹妹,沒來由的想起男孩慘白的神情。
絕望,悲傷,迷惘,又不得不活下去,為了親人活下去。
那是在深淵中成長的孩子的眼神。
但堅強的女性咽下這些,隻是對大洋彼岸的妹妹打著趣,努力逗她開心。
「如果真是他的話——你就替我問問他『還記得那天的雨嗎?』」宮野明美笑著說。
「不過多半隻是在別的地方見過的其他人,是我搞錯了吧。」
「啊……好。」宮野誌保遲疑了一下,沒有把巧克力的事情也說出來。
「對了,當時那個人最後有告訴你名字嗎?」
「我記得不太清楚了……不過,好像……」
跨越十數年的那個雨中的黃昏,小小的女孩推開門向遠方的父親跑去,被遺落在雨中的孤島裡的男孩抱緊睡過去的嬰兒,忽然想起自己沒有告知她姓名。
他開口的太晚,雨聲太大,傳到明美耳中也聽得不真切。
被雨打濕的記憶裡,宮野明美復述了一遍那個有些拗口的名字。
「他說他叫……」
—
「鬆雪未明。」
鉑金色長發披在身後,美艷的女人倚著吧台,勾起唇角,叫出電話那頭男人的真名。
「還是說,叫你艾格諾格會開心一點?
——要和我見上一麵嗎,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