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初心不改(1 / 2)
龍吉公主身著絳色衣衫,收下箜篌,稍整妝容,雲髻霧鬟,矯如秋月,明眸流盼,讓人見之忘俗。
她從月下花林間走來,如同穿花蛺蝶,美不勝收,「不知我該稱你為太一、太乙、還是泰易?或是喬坤,風無咎?」
喬坤明了龍吉公主早知他身份奧妙,並不是他今日成就東皇太一才暴露,「我是我,是所有之我,是原本之我。所謂太一、太乙、喬坤、風無咎都是名而已。」
他不是真的喬坤,也不是遠古的那位東皇太一,至於風無咎本來就隻是一個化名。
喬坤是名,風無咎是名,太一也是名,隻有他的本質是真。所謂喬坤,既非喬坤,是名喬坤。
「那便還稱道友吧。」龍吉公主沒有太過糾結,「剛才的『春江花月夜』乃是道友夢中所作,描述『春、江、花、月、夜』這五樣美好的事物,我記得道友說過,這五樣美好的事物加起來也比不得我。」
「確實如此。」喬坤點頭,這話是他在夢中說的,不過他依然承認。
「一夢如是」之法別有特殊,雖然是夢中,但選擇卻出於本心。也就是說,那一瞬間他是發自內心地覺得春、江、花、月、夜都比不得龍吉公主。
不過喬坤也提醒道:「那隻是對應彼時彼刻,而不是此時此刻。」
所有言語都有適應範圍。撇去時間、地點、情景、上下語境等條件單純看一句話,實在有失偏頗。
而且萬物恆變,天地不能已一瞬。便是當時他說那句話是出於本心,如今也有可能變化。
「道友說的對。」龍吉公主並沒有計較,沒有追問現在他的本心為何,也沒有詢問此時此刻她與花、月誰更美,「道友的相思劍,可否借我一觀?」
所謂相思劍便是喬坤以龍吉公主為心上人,以對公主的愛意化為情絲,通過特殊手法攢簇而成。
這柄劍威力無比,可化為千萬縷,傷千萬人,卻傷不得公主分毫。
「自無不可。」喬坤將「相思」取出,這相思劍便是長有四尺,五光十色,炫麗非常。
喬坤催動這劍,相思劍便化為千萬縷細雨飄盪在周圍,美麗又危險,隻是傷不得龍吉公主分毫。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龍吉公主望著美麗非常的細絲輕聲嘆息,「我也有一劍請道友品鑒。」
說著取出一柄色彩斑斕的寶劍,與相思劍十分相似。
喬坤看著,這分明是另一柄「情劍」。雖然比「相思」劍小一號,但本質卻似乎還要高出一線。
但這情劍別有特殊,它並不是用萬千情絲攢成一股,它本質就是一根絲,雖隻一根,卻堅韌無比,威力無窮,還在相思之上。而且此劍的細絲可以無限延伸,永遠不斷。
喬坤更從這劍中感到傷感的情緒。
龍吉公主道:「此劍名為離愁。」
「真是好名字。」喬坤輕聲贊嘆。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真是貼切。
這劍隻怕是在萬仙陣中,龍吉公主與他經歷千世情劫的時候修煉出來的。歷經千世,千世離別,千世孤獨,才能煉成此劍。
相思化作細雨,離愁與之糾纏,一時難舍難分。
龍吉公主望著,笑道:「紅絲係足,情比金堅,我們該有七世的美滿姻緣,卻不料第一世便不得圓滿,便在夢中也從未圓滿過。」
喬坤和龍吉公主經歷過千世情劫,相知相惜卻不能相守,相思相戀卻不能相依,倒好似有冥冥中的力量乾涉,讓他們不得圓滿一般。
如今喬坤已經察覺出來,歷經千世或許是瑤池金母的設計,但千世情劫卻未必是瑤池金母的本意,那是另一種層次力量的乾擾,能對抗情比金堅的另一種宿命的力量。
如今他可以催動「太一」的力量,壓服其中的規則與宿命,強行崩壞情比金堅,但龍吉公主卻承受不住其中的反噬。
不過好在如今的龍吉公主已經不受紅絲影響,不需要他斷掉紅絲,因說道:「便連天地、大道都不得圓滿,又何況你我?」如今喬坤修行的東皇太一也不圓滿。
龍吉公主笑道:「說的也是呢。我不如道友通透。」
「公主道心通明,切勿妄自菲薄。」喬坤解釋道:「趨於圓滿是所有生靈的共性。隻是我所求不是圓滿罷了。」
東皇太一是「一」本身,自然是圓滿的,不圓滿的是他,他和原本的東皇太一終究不同。他不是那個霸道的皇者。
他為救夏花,道心有缺,注定不圓滿,所以他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不圓滿,隻得不斷攀升,不斷超拔,永無止境。
龍吉公主道:「我所求與道友不同,終究是求一種心境圓滿。」
喬坤笑著並不多言,每個人所求不同,沒有對錯之分。他也不過因勢利導罷了。
龍吉公主悠悠嘆息,「其實我欠道友良多。」若非情比金堅,她或許嫁給洪錦,沉淪人世。或許應了命劫,化為夢境。
「我亦欠公主良多。」若非情比金堅的牽絆,隻怕他已經迷失在空性中。如此想來這紅絲倒也並非完全是詛咒,更像是一種錨定,一種保險。
他和龍吉公主借由這種牽絆,互相拯救。
龍吉公主笑道:「若以凡人而言,說不得我們要結成夫妻。」
喬坤看到龍吉公主眼中有化不開情意,但在最深處卻是從容堅定,這公主不被情意所累,不為情所動,不為情所擾。
她已經修成忘情。
果然聽得龍吉公主說道:「隻是我一心修持大道,並無意與任何人婚配。」
喬坤卻莫名欣慰,她總還是她,「公主一心求大道,我亦欽佩不已,惟願公主得償所願。隻是我心戀紅塵不願解脫,我心心念念要找一位道侶,卻不是公主罷了。」
說完喬坤又覺得有趣,縱然發生很多,兩人原本的初心卻仿佛沒有變過。雖然看似沒變,其實卻已經改變太多。
對喬坤的言語,龍吉公主不同意,「道友是一心求道的。像這一次道友一定會去不周山,任誰也阻止不了。」
喬坤望向龍吉公主,眼中愈發欣賞,「公主所說不差。無論小五是否阻止我,我都要去不周山的。這是我的修行。」
他去不周山,並不是因為承諾,也沒有宿命被操控的憤怒,去不周山,隻是要找一個答桉,證自己的道。
這不像是他自己,但確實是他自己。不是太乙真人,也不是那位霸道的皇者。隻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