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議事(2 / 2)
不久,高澄進門行禮道:
「孩兒拜見阿爺。」
高歡擺擺手,沒有寒暄,直入主題道:
「天柱大將軍死於洛陽,為父派遣孫騰往汾州報信,勸說爾朱兆早入晉陽,阿惠,你認為我是出於何意?」
高澄若是回答不上來,高歡準備將其中道理掰開了揉碎了講給兒子聽。
自己的阿惠,自小聰穎,現在培養也不算晚。
爾朱兆是如何被玩弄,高澄一清二楚,他組織語言道:
「興許是阿爺視爾朱兆為掌中玩物。」
高歡劍眉微挑,心想自己的反意真寫在臉上?
否則為何連十歲的兒子都能知道。
「你繼續說。」
高澄應了一聲,繼續道:
「阿爺見疑於爾朱榮,方被置於晉州,晉州雖富,但絕非王業所在。如今阿爺遣孫長史北上傳訊,此舉可得爾朱兆信任,若能借此離開晉州,猶如蛟龍入海,再不受爾朱氏節製。」
這番話一出,高歡再不將高澄當做十歲孺子看待。
他拍拍身邊的蒲團:
「阿惠,坐過來。」
待高澄坐下,高歡鄭重地問道:
「既然晉州不足以成事,那何處可為基業?」
高澄神色依舊平靜,並無半點得意:
「阿爺心中早有定數,何必考校孩兒,當初北鎮動亂,阿爺不願從賊,與懷朔、武川兩鎮豪傑共守懷朔鎮城。待遷居河北,僅數月,六鎮鄉民又叛,懷朔、武川二鎮豪傑盡皆投身義軍,無非是北疆窮苦,難以成事,而河北富庶,得之可為王業。」
高歡很滿意這個答桉,他又問道:
「河北如何可得?」
「需河北士族襄助。」
「如何使河北士人助我?」
「關鍵在天子。」
「為何?」
「天子潛蕃時,與河北士族廣施恩義,河陰之變,爾朱榮囚禁天子,渤海高氏據河濟之地叛亂。天子脫困後,僅一封書信便勸降了渤海高氏,天子若死於爾朱氏之手,河北士族必定群情激憤。」
兩父子一問一答,高歡再也沉不住氣,放聲大笑:
「我無天柱之憂矣。」
「阿爺,若是爾朱氏不殺天子又該如何?」
高澄故作懵懂,他這個年紀可以聰明,可以眼光長遠,但絕不能腹黑。
高歡撫著高澄的腦袋,語重心長道:
「爾朱兆得晉陽,繼承晉陽軍隊,其勢為諸爾朱之首,天子也必然會落入他手,屆時便是為父寄去書信的時候。」
「阿爺是要教唆爾朱兆弒君?」
「不,為父要告訴爾朱兆,天子身負眾望,萬不能有弒君之心,其人少智,他既會以為我忠心為他著想,又會認定天子不可留。」
玩陰謀詭計,操弄人心,高歡可太熟悉了。
「孩兒多謝父親教誨。」
「阿惠,往後我與下僚商議大事,你可隨侍左右。」
「孩兒承蒙父親信重,必盡心竭力,為父親籌謀大業。」
「好!好阿惠!好孩子!」
父子兩相視而笑。
高澄也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比原主早了兩年參與大事謀劃。
他需要盡早的參與高歡霸業,如此才能積累威信,盡可能地減少將來漢化改革的阻力,畢竟高歡的根基在於一直追隨他的六鎮鮮卑。
才辭別父親,母親婁昭君遣來的婢女已經候在外邊。
母子才見麵,婁昭君就迫不及待的關心道:
「你阿爺將你喚去是為了何事?」
「阿爺考校孩兒才學,準許孩兒往後參與大事決議。」
「看來阿惠的才學得到了你阿爺的認可。」
婁昭君心情愉悅,臉上洋溢著由衷的笑容。
當初相依為命的苦日子,讓母子間的感情尤為深厚,否則也不會將他驕縱得叔父才死數月,便乾出同樣的荒唐事。
「是阿母教導得好。」
高澄乖巧道。
「日後參與議事,要多學少說,對待追隨你阿爺的長輩們,持禮要恭敬,莫要怠慢了他們。」
婁昭君擁著高澄,敦敦教誨。
此時的她還不是北齊皇位數次兄終弟及的主導者,反而一心牽掛在最疼愛的長子身上。
「阿母,阿兄。」
年僅五歲的高洋一進門便看見依偎在一起的高澄母子。
要說不嫉妒,那都是假的,同為父母子嗣,兄長相貌俊朗,而自己不僅醜陋,更伴有嚴重皮癬,不止母親偏心兄長,兩位姐姐也跟自己頑不到一起,彷佛他是家中多餘的人。
「侯尼於來了。」
婁昭君這才放開了高澄。
高澄也打量著這個可憐又可氣的弟弟。
論能力,高澄不得不承認,這個未來依靠裝傻扮蠢來化解原主猜疑的北齊開國之君遠勝兄長,他屢敗柔然、突厥、契丹,又南征蕭梁,威震夷夏,被突厥可汗稱作英雄天子。
但相較於僅好人妻的高歡、高澄父子,他行事甚為暴虐,北齊一朝風氣敗壞,高洋能分得三分之一的功勞。
惡有惡報,荒唐一世,到頭來妻妾被高湛所辱。
高澄暗自嘆息:
未來這個家,不好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