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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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嬌今天已經戴了三對釵子,再多插一根反倒不美。於是衛鶴景沒有把買到的簪子插在她發上,隻是遞給她:「拿去玩吧。」

小姑娘接到手裡,對著陽光細細打量。

六十文的價格自然不會是什麼金玉檀木一類的名貴材料,這不過就是隻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木簪子而已。通體烏黑光滑,沒有一點點毛刺。

不過這隻簪子確實很合她心意。

——簪頭雕了一隻逐月的小狐狸,身姿纖長靈動,整個雕工設計渾然一體。

沈嬌最愛這類設計精巧的小玩意兒,一些華貴的珠寶首飾倘若花紋蠢笨,也是入不得她眼的:「夫君的眼光可真好,這六十文花得值當。」

「六十文?」沈嬌突然想到了什麼,扭過頭來看他,「夫君你居然隨身帶銅板呀?」

她看戲本子裡頭,王公貴族攜美出遊,那銀子都是大把大把往外撒的。最低的價格都是幾十上百兩的,至於一擲千金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至於她自己和家裡其他人……

她們平日裡很少來這種小攤,就是有看中的,也是讓隨從付錢,從沒有自己荷包裡裝銅板的。

衛鶴景沒有讓隨從付賬,也沒有當個散財童子給一袋錢後大手一揮說不用找了,而是麵不改色掏出足夠的銅錢,這讓沈嬌意外又好奇。

小姑娘眨眨貓兒眼,眼珠子咕嚕嚕轉一圈,心中想道:難道是我不夠漂亮,所以沒有達成出現話本子裡場景的必須條件?

可是她自認說不上風情萬種,可到底也算個小美人啊。從小到大,隻有誇她漂亮可愛討人喜歡的,就是與她合不來的京中貴女,也沒有會拿容貌嘲諷她的。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衛鶴景蹙眉不解,「既然說好了要出門,那該準備的自然要準備好。不然你準備賒賬,回頭讓他去晉王府支取?要是剛剛那小販嚎一嗓子,你別想輕易脫身,也沒法繼續玩下去了。」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沈嬌用那簪子掃了掃臉蛋,努努嘴,「我是說,我以為你會隨身帶銀子或者銀票?銅板很重的。」

衛鶴景用無奈的眼神看著她:「你看看這集市,都是尋常百姓自己支的攤子,能貴到哪裡去?大多都是幾十個銅板的價格。偶爾才有個能值到一兩十兩的。其實剛剛的價格已經高了不少了,隻是今天主要是陪你出來玩,我沒有同他講價罷了。」

「你還要同他講價?」沈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沈嬌萬萬沒想到自家夫君居然還有這等想法。畢竟他看上去不像是個多麼在意錢財的樣子。

衛鶴景平日裡對她一向大方,庫房裡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任她取用玩耍,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心疼錢的話。王府裡的擺設都是是配得上他身份的製式,飯食一類的也是皇親國戚該有的派頭。

他一點都不缺錢!也從來沒窮過,日常更不是摳搜的性子。要說這麼個人會講價,對幾枚銅板的差價斤斤計較,沈嬌根本不相信。

「我不是說了?那小販宰了咱們一筆,隻是我沒同他計較?」衛鶴景有些頭疼,隻覺得麵前的小妻子今天的反應格外不對勁。倒不是刻意裝傻,而是好像真的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你是不是餓著了?」衛鶴景覺得應該是這個原因,「我帶你去吃東西?雖說有點早,但要說用午膳也是可以的。」

沈嬌這時候其實不餓,但是聽到他的話,倒有些好奇:「夫君帶我去哪裡?都說雲州的一品齋最出名,不過我們剛剛從哪兒出來,這時候再折返,那不就是走回頭路了?」

衛鶴景隻告訴她:「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

衛鶴景拉著她在街巷中穿行,一路上七繞八拐,終於到了一家街角的店鋪門口,這時候,沈嬌才知道夫君為什麼不告訴她要去哪裡。

因為這家店根本就沒有招牌!

店鋪開在街角,門口大開著,但是沒見到人。牆壁門楣有幾分熏黑,外頭還放著幾個大竹簍,也不知到是用來裝什麼的,也是黑黢黢的,隻在一些尖銳的邊角處露出竹篾的黃色。再往裡麵望一眼,桌椅也油亮,但是碼放得也很是整齊。

沈嬌還在意外夫君竟然會帶她來這種不知名的小店鋪,那邊衛鶴景就領著她進了店門:「店家,來客了!」

沈嬌注意到這時候他講話有幾分奇奇怪怪的腔調,聽起來像是本地人,似乎又不太像。

「誒——來嘍!」更深處的廳堂裡,傳來一道沉穩的聲音。

伴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個穿著乾淨短打的中年男人從布簾後走過來,身型壯碩,頭上包著網巾。他一邊拿著布巾擦手,一邊問道:「二位吃什麼?」

衛鶴景找了個位置坐下,沈嬌乖巧坐在他身邊,試圖在桌上或者牆上找到菜單,但是卻一無所獲。

不過衛鶴景似乎對這家店很熟悉:「兩碗招牌。」

然後轉過頭來問她:「吃辣嗎?」

見沈嬌搖頭,他就又補充了一句:「一碗辣一碗不要。」

「好嘞!您二位稍等。」

那男人一轉身,又往布簾之後去了。

這時候,衛鶴景給沈嬌解釋:「這家店開得不比一品齋的時候短。一品齋做得大了,口味五湖四海的都有,但是要嘗最正經的雲州風味,還是這家店最合適。雖說客人不多,但用料一直實在。」

說到這裡,他倒是頓了一頓:「我之前在這裡吃的時候,是這樣的,隻是不知道這麼些年過去了,味道還有沒有改。」

「招牌是什麼啊?」沈嬌不太敢靠在那油亮亮的桌子上,導致這次的坐姿難得的端正,「夫君從前經常來這家店嗎?」

「其實就是麵條。拌一點肉沫、青菜,再加一點店家自己調製的醬料。不過這肉是提前醃製風乾再剁碎的,再加上店家秘方,自然口味獨特,也算是雲州尋常人家的特有的味道了。」衛鶴景帶她來這裡自然不是隨便選的,「尋常的山珍海味你瞧不上,大店的特色招牌也不合你要求,這家店雖說簡陋了點,但也說得過去。」

沈嬌想,那味道一定很獨特。畢竟,如果不是很特別的話,哪裡能讓他記住這麼些年呢?連人家店門朝哪裡開都沒忘記。

「至於常來……那倒算不上。」

衛鶴景微微眯起眼,仿佛陷進了回憶中:「我那時候常在大營裡頭住著,偶爾才回府一趟,哪還有時間到處轉悠呢。不過是有一次,有個雲州本地的將領家裡媳婦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他高興得很,滿營見著人就炫耀,還說晚上請客吃飯,也專門請了我。」

他想到這裡,嗤笑一聲,仿佛有幾分不屑,眼神卻還是溫柔的:「不過他請我倒不是因為高興。」

「那是為什麼?」

「這樣我晚上就不得不給他準假。」

沈嬌被逗樂了,「撲哧」一聲笑出來。

衛鶴景也笑:「我們當時以為他會請在一品齋,哪知道是來了這麼個小店,每人就給一碗招牌。沒吃到嘴裡之前還以為他摳搜,後來麵一端上來。嗬,一大碗,味道也好,也就原諒他『招待不周』了。」

「這是我第一次來這家店。後來覺得物美價廉,有時回府的時候有些遲了,但這家店還開著,就先在這裡填飽肚子。」

沈嬌之前從未聽他說過這些事情。

衛鶴景平日裡與她獨處,除開睡覺,基本就是對她的各種教導。沈嬌知道,衛鶴景在娶自己之前,一定把她的過往生平都調查得清清楚楚。

但是沈嬌不了解他。

其實她對夫君年少的歲月並沒有多少興趣,不論是金戈鐵馬還是肆意風流——多半沒有什麼肆意風流——那都離她很遙遠。

而且,沈嬌一直都知道麵前這個男人很防備自己,所以也很乖巧地不去問那些過往。

隻是她沒有想到,在這一天,在一個連店名都沒有的小麵館裡,衛鶴景會主動撕開一點往事抖給她看。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他故意展露,隻是難得對他年少的故事有了幾分興趣:「聽起來你好像和他關係很不錯?那這次回來,你為什麼不和他聚一聚呢?」

好朋友之間總是想見麵的吧?就好像她和許瓊。等許瓊回京了,她肯定要和她一起出去玩的。

衛鶴景每日的行程她大抵都是知曉的,如果她沒有記錯,在雲州的這些日子裡,他似乎不曾有什麼和部下老友相聚的安排。

身旁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回答她:「前些日子卸甲歸田了,據說是帶著家人去外地做買賣了,剛好錯過。」

這個時候,那店家做好了麵,端著一個大托盤走了過來。上頭是兩碗麵,按衛鶴景的要求一碗加辣一碗不辣。旁邊還擺著一壺茶水、一瓶芝麻油、兩雙筷子、兩個瓷杯。

店家把東西擺在他們麵前:「兩位慢用,我這後頭還有些事情,要是有什麼吩咐,您就喊一聲,我聽得到。」

等那店主離開,衛鶴景那銀針驗過一遍,然後道:「吃吧。想要芝麻油就自己加。」

小姑娘得了他這句話才開始動筷子,她先嘗了一口不加芝麻油的,發現果然如衛鶴景所說的那般風味獨特。隨後她又加了一點芝麻油拌了拌,口感更加豐富。

「夫君……」這下,她把目光投向了衛鶴景的那碗麵。

那一碗加了辣椒,紅彤彤的很好看。沈嬌吸一吸鼻子,一股香味穿了過來,讓她饞得慌。

「隻能嘗一點點,他家的辣椒很辣的。」衛鶴景還沒有動筷子,他無奈地允許她可以從自己碗裡挑一點麵嘗嘗。

隻是雖然有這番警告,沈嬌還是被辣到了。小姑娘熏的眼眶紅彤彤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做夫君的趕緊給她倒水解辣,隻是這茶水也是熱的,兩相刺激,沈嬌的金豆子真的掉下來了。但是就是這樣她也不肯歇下來,硬撐著一邊哭一邊把那一筷子辣麵給吃完了。

這情景頗為滑稽,衛鶴景看著她,隻覺得多少傷感也被她給沖散了。

小姑娘好不容易勉強解了辣,一邊用小手捂著嘴哈氣,一邊絲毫不停地往嘴裡塞食物。腮幫子一股一股的,像隻貪食的小動物,毛茸茸的又可愛,讓人想上手扌莫一把。

衛鶴景看著她,突然想到了那個所謂「卸甲歸田」的將領。說得再準確一點,想到了那個人的妻子。

所謂的「卸甲歸田」,不過擔心嚇著小姑娘,編出來哄騙她的假話。

那個人死在戰場上,連完整的屍體都保不住。他家裡沒什麼人,一位老母,一位妻子,一雙剛剛會走路的兒女。

陣亡的消息是他親自帶過去的。那位年事已高的老母親當場就不行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特意帶了醫官,但是也終究無力回天。那位妻子接連遭受打擊,整個人不知所措,抱著兩個孩子縮在角落裡流淚。

眼看著沒人能把局麵撐起來,他就派人接手了喪事。

其實他中間也沒怎麼管這件事情了。惡戰之後,要處理的後續事宜實在太多,他無暇分神,隻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去靈堂上了炷香,算是全了這些年同袍情誼。

後來,等到他終於閒下來,有空餘的時間去問一問這家人的情況,卻得到那位婦人帶著撫恤金和兩個孩子遠走他鄉的消息。

再往後,也隻隱約聽說女人改嫁了,新的丈夫對她很好,對兩個孩子也視如己出。

他沒有再讓人繼續打探消息,覺得這樣已經是再好不過的結局了——起碼生者還能擁有新的生活。那個人泉下有知,大抵也了無遺憾了。

隻是現在,他要走的路比從前更加危險,無數人盯著他,迫切地想等他露出破綻,好將他擊敗,從此再不能翻身。

衛鶴景對此其實有幾分不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已經勝券在握,再多的明槍暗箭也休想讓他倒下。

但是凡事都有個萬一。

他忍不住開始想一個從前他從未想過的問題:假如他失敗了,死了,眼前這個小姑娘要怎麼辦呢?

沈嬌出身名門,可是榮國公府嫡女的名頭在這種事情麵前是不管用的。在她的名字上麵,還牢牢的釘著他晉王王妃的身份。

謀逆犯上,株連九族。他和先帝一母同胞,他的九族誅不得,妻族卻是誅得的。屆時就是沈嬌的娘家榮國公府也救不了她——沈家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裡管得了一個出嫁了的女兒。

那麼等著沈嬌的結局會是什麼呢?

他開始盤點自己的對手們,發現各個都不是善茬,無論最後贏得是哪一位,沈嬌的結局都落不著好。

痛快一點的,大概是砍頭。若是有人大發慈悲,那也是個流放。小姑娘身子弱,多半是死在路上。

假如遇上個齷齪的,大概是留在身邊折辱,從此以後見不得光。沈嬌不是個剛烈的性子,衛鶴景敢斷言她不會為自己守節。那麼為了活命,她大抵是會屈從的。

夫死再嫁,人之常情。衛鶴景不會因此在地下責怪她。

隻是他的小妻子雖然有幾分可笑的野望,本質卻天真又單純,哪裡能承受得住那些人的骯髒手段呢。時日一久,多半也是就此凋零了。

那……

「沈嬌。」

他難得又一次連名帶姓地喊她。

「嗯?」沈嬌還在吃著麵,突然聽到夫君喊自己,連忙從碗裡抬起頭,三口兩口把嘴裡的食物咽下去,根本沒有注意到稱呼的細節,「怎麼啦?」

「我之前好像是說過,要讓你學一點最基本的武藝?」衛鶴景隱約記得自己確實提過這麼一嘴,隻是後來一直沒有來得及安排。畢竟小姑娘平日裡學習知識和禮儀就很辛苦了,安排太多功課,他也不忍心。

「……沒有,你沒說過。」沈嬌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感,拚命搖頭試圖阻止他接下來的話。

但是,沒用。

衛鶴景殘酷地宣布:「那我現在說也行。我也不壓榨你,現階段的任務不動,但是等下元的道場結束之後,你就每天早上和我一起鍛煉身體。回頭我給你挑把匕首,你隨身帶著,我親自教你幾招基礎的。」

靠別人不如靠自己,他這個最大的靠山倒了,那小姑娘就得靠自己了。有武力,起碼能多幾分自保的能力。要是他真的大勢已去,那麼在他死之前會努力把人送走,走得越遠越安全。

隻是到那個時候,沈嬌如果還是手無縛雞之力,那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白白送她去死了。

而聽聞了這番話的沈嬌眨巴眨巴眼,整個人都呆住了。半晌,她低頭吃了一口麵壓驚。

她聽到了什麼?

夫君要給她加課?

學武藝?

還是他親自教?

「我不要!我身體很健康!」她平時都不生病的!

「這和健不健康沒關係。隻是怕你出危險。」

「我平時出門都帶侍衛!」有危險侍衛會保護她的!

「你不能保證侍衛每時每刻都在你身邊。」

「……好吧。」沈嬌眼看反抗無望,隻好乖乖接受。

她一邊大口吃麵,一邊給自己找一找這件事的好處在哪裡。

往好處想,往好處想……

對了!夫君上過戰場,據說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等他手把手教她的時候,她就找借口讓他各種武器都多展示幾次。她還沒看過這樣的夫君呢!應該很好看吧,會和平時是不同的感受……

但願夫君的臉能讓她維持住學習武藝的熱情吧。

想通了的小姑娘咽下碗裡最後一點麵,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成婚之前沒聽說過這人這麼好為人師呢。

衛鶴景坐在一邊吃麵。他當然聽到了沈嬌的嘆氣聲。小姑娘的情緒都放在明麵上,他不用看也能猜到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隻是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也沒得商量,於是他就當作沒聽見,隻專心低頭解決食物,小姑娘再怎麼眼巴巴地看他,他也不會心軟的。

但是沈嬌這次長時間地盯著他倒不是想讓他減輕課業負擔,隻是單純的吃完飯有些無聊,盯著他養眼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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