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1 / 2)
下午的時候,新生入學手續全部辦完,由校領導組織動員,高一全體學生和高二的迎新團一起浩浩盪盪地去了瀾水湖。
夏日的湖麵上碧波萬頃,湖邊欣欣向榮地停著一堆船隻,放眼望去數不清有多少,常年無人問津隻有每年新生入學時才有人光顧的售票處排起長隊。
薑之和程離擠在其中。
「薑哥,你不是不想我跟那個女生接近,為什麼還答應坐八人船?」
「班長大人發話了,輪得上我不答應嗎?」薑之看了一眼遠處樹蔭下聊得正興奮的幾人,陳霜和隔壁班那幾個女生似乎關係不錯,剛才有人提出要不要一起坐船,她們幾人一拍即合,立馬就催著薑之他們來買票了。
程離看著薑之眼睛道:「薑哥,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薑之「嗯」了一聲,隨口囑咐道:「早戀沒結果。」
程離抿了抿唇,「可你不是說,校園時期的戀情才是最青澀的,就算沒結果,過程也很重要。」
薑之本來被太陽曬得頭腦發昏,聽到這句瞥了他一眼,「那要看你有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了,像你這種的,一看就不適合。」
「我為什麼不適合?」
「你太純情了,談了戀愛就是那種被人按著宰的,哪天人家新鮮感過了,不要你了,拍拍屁股走人,你還得哭上三天三夜。」
程離「撲哧」一聲笑了,「他為什麼會不要我,我不能讓他一直在我身邊嗎。」
薑之搖著頭打量他一番,「高中的戀愛你還想天長地久,我就說你不適合早戀吧。」
程離笑了笑,不再說話。
票買好後他們去樹下找陳霜他們,隔壁班也同樣是兩男兩女,除了那個叫曉蘭的女生和一個男生,還有一對是情侶。
八個人上船後,各自找位置坐下,但很快他們發現船上隻有六個座位。
「什麼情況,不是八人船嗎?」一個女生抱怨道。
這時旁邊船上的人喊道:「這是腳蹬船,有四個人要去前麵蹬船。」
幾人一看,出了船篷的小甲板上果然還有四個位置,上麵擺著遮陽傘,下麵是腳蹬的地方。
那對情侶自告奮勇,「我們去蹬。」隨後一溜煙跑出船篷坐到了外麵。
陳霜看了看,說:「他們兩個人應該不夠,倩婷我們也去吧。」
「好。」那個女生正打算起身,薑之說:「我去吧,你們在裡麵坐著。」
說著,他也撩開簾子出去了。
外麵雖然撐了遮陽傘,但溫度還是比篷內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四個位置,那對情侶坐了左邊兩個,薑之走到最右邊坐下,拿出手機百無聊賴地看起來,隨時準備說開船的時候開始蹬。
半分鍾後他身邊坐下一個人,薑之轉頭,就看見程離拿著兩瓶水出來,還有一瓶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薑之笑了兩聲,逆光看見他扣得嚴整的校服,和陽光下近乎瓷白的肌膚,「你出來乾嘛,三個人差不多夠了,」
程離把水遞給他,指指手機,「強光環境不要看手機,對眼睛不好。」
「你拿的是什麼?」
「泡沫水,」程離說:「剛才她們買的,一會兒吹泡泡用。」
薑之把手機收起來,接過水的時候程離突然看見他左手手背上有一片花紋,似乎是紋身。
程離皺眉,伸手拉過他左手,剛想開口。
薑之打斷道:「別問,問就是社會。」
「什麼時候紋的,我昨天還沒見到。」
薑之打量了一下程離神色,發現他是認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這一看就是泡泡糖裡贈的貼紙啊,我剛貼手上的。」
程離愣了一下,「泡泡糖贈的?」
「對啊,」薑之收回手打量著上麵的鎧甲勇士,「好幾年沒見過這種了,沒想到瀾水竟然還有買的。」
過了片刻,他看程離沒說話,問道,「你沒見過這種糖?」
程離似乎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好笑,他搖搖頭,「沒見過,我不愛吃糖。」
薑之點點頭,程離繼續道:「我小時候在山裡上學,我」
「什麼?」薑之表情有一絲錯愕,以為自己聽錯了。
程離笑著看他,「我小時候在山裡上學。」
「山裡?」
程離點頭。
「為什麼要在山裡上學?」他知道程離家雖然不富裕,但也不至於在山裡上學吧。
「小學時候隔壁縣有一個教育水平據說很高的學校,那段時間家裡有些變故,大人顧不上管我,就把我送去了。」
「」
薑之腦海中冒出一個小小的身影,紅著眼眶背著書包去上學的場景。
如果是薑想
薑之心裡一窒。
別說薑想,就算是薑之自己,他那麼小的時候在乾嘛?
每天抹著鼻涕跟在他媽身後,一個十足的媽寶跟屁蟲。
程離卻好像沒覺得有什麼,繼續說:「那兒太窮了,賣的零食全是些山藥片、紅薯乾,或者就是一毛錢一把的軟糖,沒有這種的。」
薑之「嗯」了一聲,問道:「那兒的教育水平真的高嗎?」家長怎麼舍得把孩子送到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程離笑了兩聲,「老師念abcd能拐出18種聲調,水平實在不算多高,但是因為我比較能吃土豆,所以在那裡待著也沒什麼,能學習。」
薑之笑了,「我以為你說你比較能吃苦呢,結果是土豆。」
薑之感嘆道:「不愧是學霸啊,在山裡打得基礎都能學成現在這樣。」
程離想了想說,「環境對我的影響一直不大,後來初中回了瀾水,我也一直都是自學。」
船已經駛出一段距離,他們靠在椅背上,雙腿慢悠悠地蹬著腳蹬,身邊的那對情侶黏黏糊糊靠在一起小聲說著話,湖麵的風吹得薑之微長的發有些淩亂。
他扭頭問程離,「那以後呢,大學有什麼想法嗎?」
「往外麵走吧,」程離看著前方的水和遠處的山,「學一個能賺錢的專業,養活爺爺。」
薑之拿了根樹枝劃開水麵:「我也想往外麵走。」
他一直都在追求「出去」,初中升高中想脫離桂蕪,高中升大學,他依然向往外麵,更「外麵」的地方。
隻不過他跟程離不同的是,他沒有負擔,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往外走,去體驗各種生活,追尋他的人生意義。
而程離是要出去賺錢,他有家人要靠他照顧。
這時旁邊突然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兩人轉頭去看,就見那倆情侶不知道在乾什麼,男生突然坐地上去了。
女生的頭發有些亂,擋住了泛紅的臉頰,連忙去拉他。
程離默默收回目光,看見薑之還在伸著脖子看,他說:「薑哥,別看了。」
薑之這才把臉轉回去,「嘖嘖,現在的小年輕。」他從兜裡抽出隻煙,一手背著風點燃了。
程離皺眉看他。
薑之眯著眼睛透過幾縷煙霧跟他對視,「哥給你玩個新鮮的。」
說完,薑之把煙叼在嘴裡,拿過程離手中那瓶泡沫水,轉開瓶蓋,葫蘆形的吹泡泡孔透著一絲傻氣,他舉到程離嘴邊,「吹。」
程離轉頭看他,眼神中流露出不解。
「吹啊。」薑之聲音在風中帶著笑意。
於是程離隻好轉回去,正準備吹一口氣時,薑之倏地靠近,幾乎在程離吹氣的同時他吐出一口煙霧——
兩縷交纏在一起的氣息纏繞著穿過孔眼,隨之一串的泡泡在陽光下閃著光澤飛向上空。
仔細看泡泡裡麵還滾著灰色的煙霧。
「怎麼樣,」薑之靠回自己的椅子上,逆光看著那些氣泡,「好看嗎?」
程離卻直接愣在原地,他鼻尖還縈繞著剛才薑之靠近時的氣味,是融合了煙草和一種莫名香氣的味道。
程離腦海中不斷閃過剛才那一刻,薑之猛地靠近,又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已經躲開,程離被他吹到的側頰微微發燙,他短促地皺了下眉。
「傻了?」薑之見他半天沒反應,拿腳踢了下他椅子。
程離一語不發地拿過薑之的煙,按滅包進紙裡,一手攥著,悶聲道:「薑之,你別這麼輕浮。」
薑之瞪大眼睛看他,「什麼?」
程離看他一眼,低頭不做聲了。
「輕浮?!」
薑之上次看到這個詞語還是在他妹的《霸道王爺愛上我》那本小說裡,王爺用扇子挑起那個帶著麵紗的倩影下巴,倩影嬌滴滴地罵王爺滾蛋,真輕浮。
他看上去像是調戲良家婦男的街溜子?
「我怎麼輕浮了?」薑之不解罵道:「我跑你跟前吹口氣就是輕浮?你是小姑娘啊我還能占你便宜親你一口?」
程離淡淡道:「那別人呢,換一個人你也能這樣?」
薑之沒聽懂,「我哪樣了?不就是貼了一下,我這招兒演示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人家誰像你這樣了,你至於嗎?」
「你跟男生女生都展示過?」
「對啊,」薑之叫道:「人家女生都沒你這麼別扭。」
程離深吸一口氣,開始專注蹬腳下的船。
薑之把腳從那上麵放下來,越想越氣,「我真腦子裡一天到晚在想什麼,你說清楚,我怎麼輕浮了?」
程離悶聲道:「你不覺得這樣是在撩撥人嗎,突然靠這麼近,要是有女生因為這個喜歡你怎麼辦?」
「我撩的就是你!」薑之突然喊道,「這不就是給你演示演示嗎,你他媽怎麼這麼磨嘰,那我剛才靠近你你喜歡我了嗎?你沒打我算不錯了!你想太多了吧程離。」
程離被他突然的音量加大嚇到,身體都小幅度抖了一下,但更有沖擊力的那句「我撩的就是你」,讓程離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薑之喊完之後看見程離低著頭一動不動,突然想到這小子那易哭體質,頓時有些底氣不足,他不會又哭了吧。
兩個人都沒動,薑之看著程離,程離不知道在看什麼。
良久,程離先開口了,他放軟了語氣,「薑哥,你別生氣,我就是被你嚇到了。」
薑之看他眼睛,果然有點紅,皺眉道:「你哭了?」
程離把臉轉向一邊,片刻後又轉回來,「薑哥,沒哭。」
「薑哥薑哥,剛才不是還薑之呢,」薑之忍不住涼颼颼道:「我說你這變臉變得可真快,我的稱呼跟著您心情走唄。」
程離無奈道:「薑哥你脾氣也太大了,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別放心上了。」
薑之哼了一聲,「我就是這脾氣。」
他突然想起什麼,看著程離道:「你不會是恐同吧?」
「什麼?」
薑之道:「我靠近你你反應這麼大,你肯定是恐同,你對同性戀有意見?」
程離笑了兩聲,「我沒有意見。」
薑之懷疑地看著他。
程離反問,「你呢,對同性戀有意見嗎?」
薑之想了想說,「戀愛自由,反正跟我也沒什麼關係,除了張政希那種。」
薑之想到這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程離點點頭,薑之又說:「我妹可喜歡這個了。」
「你有妹妹?」
「昂,一個小丫頭片子,」薑之說:「有次我無聊,想去她書櫃找本書看,結果全是那種」
薑之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程離掩著下巴露出些笑意,問道:「全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