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1
天陰,靉靆濃雲遮了天,把鑼鼓銅鑔造出的喜氣硬生生削去大半。
吹號子的人在前邊搖頭晃腦,紅轎邊的綢帶揚了老高,那簾子一騰,露出轎裡新娘子繡了鴛鴦的新鞋。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時辰也沒出差錯,這天偏偏像是要下大雨,一路上碰不到幾個路人,整條大街空落落的,一些落葉和紙片被風卷起,顯得格外蕭瑟。
一些人在樓上撐開窗,都想蹭蹭喜氣,隻是不想出門淋著雨,故而隻是遠遠張望。
這可不,雨水淅瀝降至,打濕了轎子的紅頂,讓這長隊的人衣服顏色深一塊淺一塊的。
那鑼鼓鐃鈸的聲音因雨聲含糊不清,哪還像迎親的喜樂,聽起來有點悲戚。
這時節的雨下得急,拍得轎子和迎親隊全濕了。那些紅布像是染了血,紅綢浸滿了水,沉甸甸的,也不大揚得起來了。
一眾人無動於衷地敲鑼打鼓,坐在轎裡的新娘也悶聲不吭,隊伍依舊在沿著長街前行。
這年頭,還在遵照舊時儀式結親的人家已經不多了,也難怪雨水都飄進窗了,大夥兒也要站在窗邊看。
說起來,這一戶在城裡算得上名頭響亮,聽說那姓陳的是土匪起家,燒殺劫掠的事沒少做,後來幫著打了一場勝仗,便洗心革麵走起了正道,再後來,就搬進這城裡,做起了唯利是圖的商人。
但城裡的百姓還是怕他,那些傳聞似乎並非子虛烏有,那姓陳的長了張凶相,不論怎麼打扮都不像商人,倒是像極了土匪。
那支長隊冒著雨徐徐前行,儀式絲毫未受影響,也不知道姓陳的是有多著急,隊伍已經濕得狼狽不堪,也沒有喊停。
穿著喜袍的新娘從轎子裡下來,邊上有人為她打傘,她半個身都被雨水打濕了,布料貼著身,顯得瘦條條的,單薄瘦弱得很。
她個子高,比打傘的人要高一些,傘骨都刮到蓋頭了,她也不曾彎月要,脊背始終打得很直。
一切照舊。
隻是在跨火盆時,新娘頓了一下,寒風從雨幕中穿了過來,掀得紅蓋頭高高揚起。
火盆裡燒的桃木柳木,還放了銅錢和朱砂,為的是驅邪避晦。
陳家的大小姐在閣樓上遠遠望著,看見了她那快要過門的後娘,還有紅蓋頭下對方那小半張臉。
單看那半張臉也知道是個美人,隻是塗了口紅的唇微微抿起,顯得木愣愣的。
後娘鮮紅的裙擺濕了大片,邊上打傘的人為她提起裙角,一截瘦白的足踝露了出來。
過了一陣,撐傘的人似乎說了什麼,她的後娘才邁開腿,從火盆上跨了過去。
盆裡的火滅了,或許是雨水澆滅的。
大小姐站起身,刻薄地輕哼了一聲,隻覺得那瘦怯怯的身影好可憐。
2
姓陳的娶過三個老婆了,除了頭一個活得長一些,後來的進門沒幾個月就走了。
要麼病故,要麼是遭遇了意外。
外人都在傳,這姓陳的克妻,也不知道他那命怎麼能那麼硬,金盆洗手前壞事做絕,偏偏把老婆全克死了,他還活得好好的。
那陳家大小姐戴上了白色的手套,坐下把裙擺拉高,把腿襪捋好了,才起身推門往外走。
門外的傭人微微一愣,「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