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1 / 2)
江如練再一次聽到白雲歇的聲音,是在她找到卿淺之後。白雲歇還不讓她跟著,把門一關,要和卿淺單獨談話。
這怎麼行!她當機立斷,變成鳳凰飛到屋頂。
輕輕推開一片青瓦,探進半個小鳥頭,偷窺這倆人在乾嘛。
她選的位置不好,隻能瞅見一截雪白的衣擺。
而後是卿淺平靜的聲音。
「我想懇請師尊,把江如練從停雲山除名。」
除名。銷毀魂燈、劃掉弟子名冊上的記錄,從此以後就與停雲山兩不相乾。
江如練偏頭,每個字排著隊從她腦海裡滾過,落進心裡,一陣劈裡啪啦亂響。
百年光陰過去,她們明明已經默契到可以同時出招、並轡比肩,也曾力竭到仰躺在地上,有一句沒一句的瞎聊。
為什麼又突然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白雲歇像是打了個哈欠,語調慵懶。
「我可管不住那隻鳳凰,就算除名了,她也不會走。」
「可是——」
卿淺的話明顯帶上了焦急,卻被白雲歇輕巧地打斷。
「卿淺,鳳凰從來自由,你覺得她是因何停留在此?」
「……」
江如練整顆心都被卿淺的沉默淹沒了。
師姐聰慧,應該知曉她對自己有多重要。最後卻還是選擇了疏遠。
她果然不能接受與妖太過親密。
房間裡靜得像潭深水,而江如練覺得自己在墜落,越往下、越窒息。
她一刻也待不得了,振翅飛出屋頂,向遠處的山巒掠去。
卿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並沒有發現那隻小鳳凰。
她從來堅定不移地走自己的道路,哪怕它千篇一律,也好過在這漫長的一生中無目的的梭尋。
她的道路對於江如練來說,不僅坎坷還遍布荊棘。
白雲歇吊兒郎當地翹著二郎腿,抬手想晃扇子,扌莫了個空才想起,扇子被送出去了。
她看著底下一言不發的卿淺,最後輕笑著囑咐:「切記,我給你的劍穗不能離身。」
卿淺垂眸,好半響後才答了個「是」。
她有些恍惚,連白雲歇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隻記得白雲歇說:「如果以後我的親友犯了錯,你無需顧忌我那幾兩顏麵,可按規矩處置。」
卿淺長長地嗬出一口氣,最後提劍出門。
月色照往劍鋒,一晃滿目的光,她便想起那道托著腮、看她練劍的紅色身影。
起勢掀起滿地落葉,紛紛落下時恰如江如練為她撐傘擋過的雨。
出招疾若電光,將竹葉一分為二,她和江如練分享過同一串糖葫蘆,還有桂花甜糕。
收劍,萬籟俱寂。
她們做盡了師姐妹該做的事,她作為師姐,卻生出過難以啟齒,且不屬於師姐妹關係的希冀。
她貪戀江如練的懷抱。
每當夜裡風冷,思緒不經意間便會滑向那個誅殺窮奇的雪夜。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江如練便會給什麼。
可她不能這樣做。
困住江如練的不是縛妖的法術,不是停雲山,更不是世俗的目光。
她如同候鳥一般,無論飛到多遠的地方,最後總會回到青蘿峰、回到自己身邊。
自己才是江如練的囚籠。
這一認知讓卿淺驟然失了力氣,手中的劍摔落在地。
思緒如同絞死的結,要如何才能打破江如練的枷鎖?
既然找不出解法,那便索性斬斷。
卿淺這樣想。
*
江如練而後照常去找卿淺。
她的難過像是層油花,浮在表麵上,隻是說說而已。
把頭埋翅膀裡一夜後,第二天還是忍不住想她。
然而有些事情確實變了,江如練隻能不明所以地看著卿淺逐漸疏遠她、拒絕她。
而她並非一貫的好脾氣,再怎麼忍耐也會有失控的那一天。
在一次危險妖怪名單的整理過程中,江如練發現欽原一族被標記為「極度危險,建議誅殺、控製數量」。
而原因是欽原喜好捕捉人類,來餵給他們剛出生的幼崽。
她手裡懶散地登著記,嘴上隨口道:「善惡是人族創造的詞匯,所以一直以來都是按照人族的想法劃分妖怪。
可對於妖來說,人類是好獲取的食物、可以打發時間的玩具。」
「他們抓捕、玩弄人類,就和貓抓老鼠一樣,不過是本能罷了。」
「……」
卿淺的筆一頓,在紙上暈出大片墨點。
江如練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言論並非處於人族的立場。反而對人族帶著高高在上的審視。
當時就後悔了,她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卿淺撕去被墨水弄髒的那一頁,繼續道:「你沒說錯。」
「不是,對不起師姐,我——」
江如練慌裡慌張地想要解釋,卻被卿淺打斷。
她眸光沉靜,語速不急不緩:「你沒錯,不用道歉。人與妖的確不同,比起待在停雲山,你更適合自由。」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