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2 / 2)
連百年古樹都被拉扯得東倒西歪。
一陣穿堂風過,白雲歇的身形就幾乎要被攪散了。她眯起眼睛想要穩住,奈何魂魄狀態實在太輕。
就在狂風裡,一豆溫暖的火光燃起,任憑風怎麼吹都不滅不倒。
白雲歇連忙飛下去,明明沒有觸感,卻依舊伸出手,像是要借此取暖。
嘴裡還念叨著:「還好我現在死了,不然這雷估計得劈我頭上。」
死而復生乃天機,隨便泄露給當事人會牽扯上因果。
可她還是這樣說了,輕鬆得像是場閒聊。
江如練托著掌中火蓮,有些擔憂地喃喃道:「風雨這麼大,師姐有沒有好好蓋被子。」
她走之前關好了門窗,用傳音符咒記下自己的留言。
就怕卿淺擔心,出門來尋她。
白雲歇掏掏耳朵,滿目戲謔:「嘖嘖,這話我從生前聽到死後,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你認識我。」江如練一屁股坐下去,肯定道:「早在昆侖的時候。」
在歸墟裡,她不止一次聽見白雲歇談及那隻鳳凰。
現在想來卿淺的反應也很值得琢磨,想必師姐也早就猜到了。
她忍不住自嘲一笑,虧她還吃了那麼久飛醋,成天酸得不行。
怎麼會有妖怪自己吃自己醋的。
「嗯,」白雲歇也坐下,懶洋洋地開口:「熟得很,你還給了我根飛羽。」
她說得語焉不詳,歧義頗多,可聽者有心,自然猜得出來龍去脈。
江如練繼續問:「我猜你把那支羽毛變成了劍穗,給了我師姐,對嗎?」
白雲歇點點頭,大方地承認了:「對,我好不容易尋到卿卿徒兒,馬上就給她了,不算失約。」
「……」
鳳凰隻會贈給重要之人羽毛。
江如練並不認為自己會看得上那時的白雲歇,畢竟現在都巴不得揍她一頓。
她隻是覺得荒謬,到底是自己一葉障目,竟然從來沒有懷疑過卿淺「人類」的身份。
可沒有人能活那麼久,連白雲歇都化作塵土,隻有一兩殘魂留存於世,與自己對坐。
江如練總算明白缺失的那塊零件在哪了。
妖丹是妖怪最重要的東西,堪比心髒,失去了妖丹的妖會逐漸失去屬於「人」的能力,變回原形。
魚妖會在空氣中憋死,盲蛇會緩慢的失去視力,不同的妖怪症狀也不一定相同。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會就此死去。
雨點劈裡啪啦地打在窗台上,濺起很高。
山中霧氣多,雨一起來更甚,如紗般籠罩整座山林,隻餘幾盞長明燈的微光在其中閃爍。
她們像圍爐夜話的友人,可惜手邊沒有茶與酒,所聊的話題也並不太令人開心。
「那我應該囑咐過你,好好照顧她。」江如練抬眸,眼底是妖異的金色。
可到頭來卿淺卻失去了那麼多,一身病骨,沒有溫馨的童年,一次又一次地被妖獸重創,憂慮太多過得不開心。
而今被莫名其妙的病症所累,又幾乎要喪失五感,乃至於死亡。
她話音裡壓著股氣:「你就是這麼給我照顧的?」
「我已經很努力地在撮合你們了。」
白雲歇掩麵,裝模作樣地拿衣袖擦並不存在的眼淚,連聲哭訴道:「我總不好直接問,哎呀乖徒兒,要不要結個婚?」
折扇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手心裡,她抬眸時眼中閃過絲笑意:「卿卿徒兒是個悶葫蘆,有些事情不說清楚,到底是橫在你們倆中間的一道疤。」
「失去全部記憶的你到底算不算另一個個體呢?就非的要繼承前生的遺誌嗎?」
她難得褪去臉上的笑意,與江如練對視:「你心裡其實早就有答案了,你不會承認沒有過程的愛慕。更何況,有件事非得現在的你才能去做。」
「有關我卿卿徒兒的性命……」
隻一陣風過,長明燈盡數熄滅,連帶著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也被掩埋進黑暗中。
鳳凰火照亮江如練的臉,她凝眸,盯著掌中小巧的蓮花。
「這樣啊,好像也不難。」
*
半夜長談,江如練最後耐著性子,重新點燃大殿裡的長明燈,然後揣著折扇走出去。
雨還沒有停,她不閃也不避,甚至連靈氣都懶得使,就這樣淋了個半濕。
停雲山的弟子此時應該都已經休息了,路上隻有淋漓的水光。
江如練卻隔著老遠,瞥見了青蘿峰上的一豆飄搖的燈火。
會在這個點出來尋她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可心裡知道,和真正見到是兩回事。
在望見雨中孤零零撐著傘的卿淺後,江如練幾乎是掠過雨幕飛馳而去,在靠近時卻驟然減速。
周身蒸騰的熱度將寒氣驅逐,她把自己烤乾了才敢鑽進卿淺的傘裡。
她捧住卿淺撐傘的手,試圖把它捂暖和:「師姐怎麼出來找我了?」
卿淺眼瞳裡是一片白茫茫的霧,聲音比雨點還輕:「我沒扌莫到手機。」
是答非所問,江如練卻聽得心焦:「那也不用你擔心,你看不見,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哪怕能用靈氣探查周圍,也總有疏漏的地方。
她一急語氣就有些重,卿淺的手攥緊了,如同被丟棄在雨中的白色小貓。
被打濕了皮毛,也沒有多少力氣,全憑本能向身邊的暖源靠近。
然後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頸,示好或者撒嬌。
她低落地垂下眼簾:「你為什麼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