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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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德一人之力,怎麼能阻攔那麼多人呢?

明玥雖然沒看到究竟有多少人,但是從這些聲音判斷,不下二十人。

如今她無處可去,忽然想到了這幾天住的枯井。

忙帶著三個女兒和鹿哥兒朝著枯井趕過去,將上麵的碎木塊都直接拿下來,壓在他們五人的身上。

將這枯井偽造成了跟其他井一樣,因為大水沖來時候被淤泥和雜物填滿的假象。

然後再也不敢動,更不敢發出聲音,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有腳步聲路過,像是三個人的樣子,嘴裡還說著:「仔細找,不可能就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附和,「對,我之前還看他帶著一個孩子?」別是他自己先下手為強了吧?

洪災和旱災的不同在於,旱災來臨的時候,大部份人家還存有去年的餘糧,而且還有一個緩沖時間,但洪災不但會將大家的糧食全部沖走,甚至片瓦不留,連個庇護所都沒有。

也正是這樣,才些喪盡天良之人。

確切地說,他們也不能被稱之為人了。

所以這些人在找鹿哥兒,將他當做食物來看待了。

鹿哥兒嚇得渾身發抖,就在他旁邊的明玥能清楚地感覺到,隻慢慢伸手覆在他後背上。

但是並沒有敢動。

枯井上麵全是大水沖來的碎裂木板,卡在井裡,那幾個人也沒多想,直接就走過了,反而對於那些溝坎下方仔細尋找著。

這種焦慮之中,明玥也沒功夫去想杜大德如今什麼狀況了,他們反正就在這井裡待了一宿。

耀光還是太小了,沒憋住就這樣拉在褲子裡,如今沒了通風條件,炎熱狹悶的空間裡充斥著臭味。

但大家仍舊是忍著,不敢發出一點點的聲音。

因為天亮後,這些人還不死心,繼續在村子裡搜索,到了中午時候,太陽太烈,這村裡大水被沖刷,房屋不復存在,矮些的地方被淤泥填,所以一眼就能從村頭看到村尾,什麼也沒有。

這些人總算放棄了,打算離開。

明玥卻不敢在第一時間就出來,而是等,直至到了傍晚,天邊全是彩霞,她才輕手輕腳地移開身上的碎木板慢慢探出頭來。

身上長時間被這些木板壓著,背上已經出了血痕,渾身酸軟得不像話,好幾處筋骨發麻。

也正是這樣,這個小小的從井中爬出來的動作,她完成後,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今晚還是有月亮,而且又大又圓,銀色的月光下,她能看清楚整個村子四周的環境,沒有人煙。

那些不能在稱作災民的流民已經走了。

其實她這樣做是對的,那些流民雖然午時就走,但其實也沒完全走,他們在村子對麵那豁口處乘涼,多等了一個多時辰呢!

那裡仍舊能清楚看到整個桂花坪現在的麵貌,是確定無人煙後,這才決定走的。

所以如果明玥在他們走後就立馬出來,隻怕現在他們這一行五個人全都沒了。

她將孩子們一個個接出來,各自去上廁所,這才開始去找杜大德的行蹤。

但其實她已經不報任何希望了,雖然他們躲在枯井裡就聽了隻言片語,但從那些流民的話中,並沒有聽到杜大德逃掉的憤怒。

所以,當看到村口那火塘邊的骨頭上站滿了禿鷲時,她一點都不意外。

幾個孩子哭得難過,但還是趕走了禿鷲,和明玥一起挖了坑,將那些骨頭埋起來。

這裡也不能待了,有第一波流民,就會有第二波,她再埋了杜大德後,撿了塊石頭在旁邊用自己的柴刀劃了他的名字放在旁邊,給孩子們分吃了肉乾,然後將枯井裡的牛皮帶上,背上包袱去竹林裡找麥芽。

孩子們很聽話,哪怕一個個也因為一晚上在枯井裡的躲藏而渾身酸痛,但一聲不哼,緊跟在明玥身後。

麥芽早就等在竹林裡了,看到明玥一行人時又驚又喜,明明是個動物,可明玥還是能在月光下看到麥芽眼裡那種驚喜。

也許昨晚那些流民的所作所為,麥芽它們也看到了。

所以擔心他們。

她有些不舍地扌莫著麥芽的頭,「對不起麥芽,我們可能要走了。」她也想帶著麥芽走,可是這裡有麥芽充足的食物,而前路渺茫,這是逃難,路上難道還有現成的竹林自助麼?而且外麵四處越來越炎熱,這裡再不濟是麥芽它們熟悉的地方,這竹林也還能撐一陣子。

幾個孩子也和麥芽揮手道別,月光下人熊皆是充滿不舍。

明玥其實是沒有任何目標的,可是想起杜大德,他還之前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滿臉興奮地和自己商討著想辦法繞過縣城,然後另尋其他的路去雍城,找沈煜找杜子規呢。

現在杜大德不在了,這個計劃就由著自己進行下去吧。

她有些後悔,以前一直防備杜大德,甚至在鍾氏死的時候,一度覺得這杜大德沒有一點擔當,可現在杜大德救了她們,連命都丟了。

撇開之前的救命之恩不說,就昨晚,發現査大那一行人後,杜大德若是跑,撇下他們一大四小的話,那些流民絕對不會去追杜大德的。

隻是這樣一來,生死不如的是她和孩子們了。

可杜大德沒有,他雖然猶豫了一下,但他還是出去了,給明玥他們爭取了躲藏的時間。

也正是這樣,他連命都沒了。

他當時猶豫的那一下,應該也想到了他自己將會是怎樣的結局。

可他最後還是義無反顧出去了。

沖著這一點,明玥無論如何都要找到杜子規,如果都能活著的話,一定將他養育成人,哪怕前路荊刺重重。

但是很快明玥就發現了,鹿哥兒似乎有些防備著她,起先她不明白,直至隔了幾天,他們太累了,在一處山石亂縫中的陰涼處休息。

那一處亂石頭縫隙的入口在斜坡處,旁邊是已經乾枯的密集灌木和蕨草,本來是煌月找地方解手,然後意外發現那裡撥開別有洞天,便領了明玥來。

明玥也就帶著孩子們鑽進去,在裡頭休息。

孩子們因為過於疲倦,食物又短缺,所以已經睡了過去,她也打算閉目養神,卻忽然聽到聲音。

她從縫隙裡看過去,是兩戶人家,父母都依依不舍地看著自己手裡牽著一臉懵然的孩子。

其中一個的母親還蹲下抱著自己年幼的孩子大哭,但是她男人把她拉開了,隻將孩子塞給對麵的夫妻,然後牽過了他們的孩子,很冷漠地拉著自己的妻子走了。

兩家換孩子……明玥腦子裡忽然蹦出一個詞。

易子而食。

她一時間又憤怒又難過,想要沖出去救那兩個還懵然無知的孩子,可是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四個孩子,終究是忍住了。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壓滿了全身。

看到一旁的鹿哥兒,忽然也意識到他這幾天為何對自己總是防備著了。

飢民們為了活下去,已經到了這一步,而鹿哥兒不是自己的娃兒,難保他不會認為自己在要命的時候把他推出去,或者直接把他當做小肥羊本身。

想到這個可能性,明玥並沒有去責怪鹿哥兒,現下這個環境,他這樣想是正常的。

因為外麵出現的兩對夫妻,所以明玥料定附近肯定還有人,因此短時間也不打算帶他們出這裡了,大家都蝸居在這石縫中,晚上她拿出裝乾糧的包袱,已經很輕了,裡麵似乎隻有油紙了,她翻來覆去找了幾遍,最終隻找到耀光手指般大小的一根雞肉乾。

幾個孩子看到那丁點的雞肉乾,都下意識地吞咽著乾渴的喉嚨,然後看著明玥將那點雞肉撕成幾分。

這時候鹿哥兒忽然低聲開口,「姨,給我一點油紙就好了。」他不要雞肉了,能活到現在都算是賺到的。

明玥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吃油紙。

這上麵多少是有些油,往昔連野狗都不吃,可是現在還有什麼吃不得的?

也正是這樣,這些油紙明玥一直沒扔,就是想著有一日,可能要到吃油紙度日的一幕。

但還是將那小小的一份雞肉乾遞給鹿哥兒了,「下一頓吧。」然後將油紙收起來。

這頓牙縫都沒塞滿的晚飯就這樣結束,大家繼續倒頭睡覺,盡量保存體力,加上水也沒多少了,所以也不說話。

因此明玥現在麵臨的問題除了他們這五張嘴之外,還有水的問題。

不吃可能暫時死不了,但是不喝極有可能死得更快。

現在沿路上的水源幾乎都枯竭了,她身上的竹筒裡也沒多少了,她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除此之外,還要擔心那些已經喪盡天良的人把目光放在孩子們的身上,當然真到了那個地步,自己隻怕也難逃一死。所以她想了許久,想到了一個可行的辦法,而且這樣往後見到人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所以第二天她一直在留意路邊哪裡有濕潤的泥土,不但如此,還捏碎了不少還帶著綠色的乾葉子碎末融合其中,然後讓孩子們身上露出的地方都塗抹一些。

那顏色上去一言難盡,這些泥就這樣沾在身上,更讓人覺得惡心,那露出來的肌膚上麵,就仿佛癩□□的表皮一樣長滿了大小不一,且讓人覺得醜陋惡心的瘤子。

莫說是別人,就是他們相互看著各自,都覺得一定染了什麼要命的病症,而且還會傳染,不會願意靠近半分的。

「咱們這個樣子,其他人見了不但不會再打我們的主意,甚至會退避三尺,這樣咱們最起碼是安全的,不用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明玥給耀光敷著小臉,一麵與大家解釋著。

保證了自身的安全,以後隻需要防著野獸了。

而相對於人,明玥覺得防備野獸實在太容易了,這個時候蛇蟲鼠蟻現在基本都餓死了,或者成為別人的盤中餐,即便是極少部分活著,也都十分小心不會把自己暴露在烈日之下。

那些大猛獸雖有鋒利的牙齒矯健的身軀,可動物到底是動物,心思單純,她可以提前做好防備逃過那些猛獸的眼睛。

可人就不好這樣蒙騙了。

也正是如此,如今大家都偽裝成得了怪病,滿是長滿了髒東西,誰還會打他們的主意呢?

所以不用顧及其他人類,尋找食物反而不用再繼續躲躲藏藏了。

隻是可惜這個時候,山上的樹木大部份都已經開始乾枯了,這些天溫度高得可怕,就仿若被扔進微波爐裡烘乾的花一樣,植物們還帶著原本的鮮艷顏色,就直接枯死了。

明玥一開始和大家吃油紙,後來又開始吃能認出來的無毒樹葉,樺樹葉樺樹皮,構皮樹榛子葉等樹皮樹葉,這些植物都已經被太陽蒸發了水分,嚼在嘴裡乾燥裡帶著些樹葉特有的木味,又因過於乾燥,十分難以下咽,竹筒裡的水也終於到了盡頭。

明玥這個時候才想起那張牛皮還有些用處,所以每逢到晚上,就帶著孩子們用樹枝木頭刨出一個坑,然後把竹筒放在下麵正中間,牛皮蓋在上麵,正中間按下去些許,形成一個倒立錐形空間,就這樣第二天竹筒裡能有兩三口水。

以往的話,這樣的水哪裡能喝?最起碼也要燒開後,可是現在什麼都顧忌不上了,大家每人抿一點點,連那乾裂的嘴唇都沒有辦法濕潤。

但即便是如此,這也是接下來幾天他們對天明的期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近日吃的都是些樹葉,明玥和孩子們幾乎都已經不解手了,肚子脹脹的,腸子裡就像是裝了石頭一般,給人一種很沉重的感覺,使得他們的腳步開始變得緩慢呆滯起來。

至於那些泥土,剛敷在身上的時候,大家除了有些癢之外,並沒有什麼不適感,隻有煌月起了些疹子。

但這點過敏針狀在嚴重缺水和缺糧食的情況下,居然沒有嚴重,反而最終消失了。

所以這些泥土,從那天開始,就一直黏在大家的身上,到了現在每日的風吹日曬,簡直跟皮膚長在一起了一般,越發自然了。

靠著這些泥,他們也成功躲過了幾波打他們這個弱勢團體主意的流民們。

本來一開始那些流民見著他們簡直像是看到了小肥羊一般,眼裡冒著綠光,但隨後發現他們皮膚上不對勁的那些東西,一個個惶恐地躲開,似乎生怕自己也會被染上這些髒東西一般。

大部份人就是這樣的,哪怕本身已經到了絕境,還是會不擇手段地活下去,不然也不會出現易子而食的情況了。

所以這些流民愛惜自己本身的性命,怕染上明玥他們身上的病症,所以反而躲得遠遠的。

可即便是不用去防備這些人了,幾乎每天他們不是在找食物就是在趕路。

而且越往雍城的方向靠近,明玥就越發絕望。

不是說這裡沒有受到災情的影響麼?可是這一路走來,隻有一座座荒廢了的村莊,或是村民齊心協力護好,他們這些外人無法踏足其中的小鎮子。

地上也一樣到處是灼日之下產生的龜裂,天空一樣地沉悶,連帶著那風也都像是卷著熱氣來的。

人能看到,但是地上躺著的比站著的要多,而且大部分都已經成了野狗禿鷲口中食,所留下的隻是一副□□燥塵土所淺埋的屍骨。

明玥和孩子們從一開始看到的恐怖惡心,到如今的習以為常,她的覺得自己腦子開始沒有辦法像是以前那樣思考了,她和所有的飢民一樣,看到草根樹木後,就以一種原始的方式撲過去,就地啃食。

幾個孩子和她相差無幾,這個時候的他們除了食草之外,其實和那些沒有思想的動物沒什麼區別了。

不是她不願意又思想,而是長期食這些亂七八糟而沒有營養的食物之下,大腦已經開始停歇下來,不再願意思考問題了。

所以遇到食物也如此簡單粗暴。

就在剛才,聽說人說雍城半月前就被流民攻破了,裡麵如今也是空成一座,吃的喝的一樣不剩,還有從那裡來的飢民,打算要去往北上。

她癱坐在半截乾枯的老木下麵,幾個餓得脫相的孩子像是小貓小狗一樣,小小的一團卷縮著身體圍在她的身邊。

一陣風吹過,遠處飢民們的談話聲又傳來過了,還有女人淒慘的哭聲。

明玥抬著眼皮想要看過去,可是發現那五米開外,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楚。

她下意識抬起手,想要揉一揉眼睛,這才看到自己的手又老又乾,還髒兮兮的,仿若那在糞坑裡挑挑揀揀尋找蟲子幾年的老雞爪一般,指甲縫裡都是泥屑。

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她和孩子們多半是熬不過去了吧?自打從桂花坪走來,大概是過了半個月,還是二十天她也不知道,反正她已經徹底忘記了真正的食物是什麼味道的,整個人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就變得昏昏沉沉的。

唯一能記住的就是倒下休息的時候數一下身邊孩子的數量,走的時候再點一下;刨到草根發現帶著水分的樹皮,還記得要分成五份。

精神越來越稀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她好像又聽到有路過的飢民,嫌棄他們五人,避得遠遠的。

然後那些討人厭煩的禿鷲又來了,似乎就在等著他們斷氣,然後盡情地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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