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師父,你別信他,我親眼看到他的狗在院子裡玩四色寶珠山茶花,不是他的狗將花咬壞,還有誰?」
「師父別心軟,打死他!」
「折了一條腿就想讓師父放過你?做夢!」
三句話,一句比一句更清楚地傳入陸辭耳中,夥同一陣陣冷風,強烈刺激著陸辭混沌的大腦。
他的神誌漸漸清明,視線也逐漸聚焦。
映入眼簾的,先是一個濃眉大眼、穿黑色袍服的男孩子,約莫十來歲,正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指著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綁的一人一狗。
那人與狗都很慘。
狗不知被打傷了哪裡,嘴角留著血,吱吱嗚嗚地叫著。
人是個同樣穿黑色袍服的男孩子,身形瘦弱許多,袍服破舊不堪,跪在地上,一條腿斜斜的耷拉著。
他鼻子和耳朵都凍得通紅,肩膀很單薄,因寒冷而微微發抖,仿佛一擊就能擊碎,但背脊卻挺得筆直。
陸辭皺眉不解,他向來與人為善,從沒虐待過兒童。
他再低頭看向自己,直裾深衣的古裝打扮,手裡拿著一根粗長的木棍,木棍上還沾著斑斑血跡。
這是什麼詭異淒慘的畫麵?
陸辭閉上眼睛,重重喘了口氣,加班加出幻覺來了?
他記憶裡最後的畫麵是在工作室,他加了兩個月的班趕新劇本,日日奮戰到淩晨,到今天,終於要收尾,可以舒一口氣。
他是資深電影編劇,受雇於國內最好的傳媒公司,年薪七位數外加提成,但他已決心離職。
工作實在太累,自成名後,邀約源源不絕,他又不願意敷衍了事,總是把自己逼得很緊。
而且近年電影市場的管理越來越嚴格,他為時事所迫,寫的都非自己鍾愛的題材,雖然每個劇本都大火,但成就感卻越來越低。
工作不斷壓榨著他的私人空間,這兩個月他不知推了多少約會,微信裡一堆消息未及回復。
沒有酒樂聲色的人生宛若一灘苦水,無聊透頂。
他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
他打算離職後,先去酒吧盡情放鬆兩天,再出去好好玩個一年兩年。
路線已規劃妥當,沿315國道,從西寧到青海湖、再到東台吉納爾湖,經喀什,一路開到庫車。
隻是同伴未定,雖有幾個朋友說要與他同往,但他覺得一個人上路更隨意自在,而且一路上邊玩邊認識些新朋友更刺激。
這是旅遊的奧義之一。
然而,理想生活還未開啟,就在剛才,就陸辭個人的感受來說,是一兩分鍾以前的事,他合上電腦、推開椅子站起來時,心髒一陣猛跳,眼前陣陣發黑,強烈的窒息感迎麵壓來……
死亡的恐懼一閃而過,在他腦海裡飛速閃過的想法隻有一個——工作果然不值得,應當抓住每分每秒享受人生!
等他再度擁有意識,就是眼前這幅怪異場景。
他,到底死了還是沒死?
正在此時,他腦海裡猝不及防蹦出一道機械音,
【恭喜宿主被《天道》係統選中,歡迎加入《天道》,共創光明未來。】
陸辭一驚,死後穿書的情節被他遇上了?
《天道》?這小說名有點熟悉。
是他看過的那本反社會暴|君文?
由於工作的關係,他會幫一些晚輩看稿,對這本小說印象深刻。
一是裡麵有個炮灰與他同名,看得他很尷尬,二是作者寫得太大膽太慘烈。
小說以大昭王朝開國皇帝蕭彧的一生為主線。
起點是男主蕭彧少年時在南晉當質子,歷經世間百態、受盡萬般□□,養成極度扭曲、睚眥必報的性格。
轉折點是蕭彧回到北魏後,在波雲詭譎的政治鬥爭裡受盡迫害,數次死裡逃生後成為魏國皇帝。
終點是蕭彧成為不可一世、一統天下的鐵腕君王、嗜血濫殺的大魔頭,先是血洗北魏朝堂,把自己的宗族親戚殺了個遍,又率百萬大軍南下,大肆屠戮,將南晉所有成年男子悉數殺絕,再將頭顱斬下投於長江之中。
「數百萬顆人頭堆積,令長江斷流……三個月後,下遊仍流淌著紅色的江水,碎shi爛肉隨處可見,伴隨濃鬱腐臭之味……」
陸辭當時正在躲在小會議室裡吃螺螄粉,看到此處,瞬間覺得螺螄粉都不香了。
血腥之外,這本小說的其他缺點也顯而易見,比如前期主角慘得要命,反派壞得離譜,後期則主角強到沒邊,反派不堪一擊,如同降智;再比如,所有的筆墨都集中在蕭彧身上,其他角色太單薄,結局大都不了了之。
總之,這樣的本子沒法賣個好價錢。
陸辭怕打擊新人的創作激情,委婉評價,
「根據現行國家法規,小說主角必須是正麵角色,你這個恐怕要從設定上大改。」
然後他就再也沒和這個作者有過聯係,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穿進這本小說?!
希望不要穿成同名炮灰……
【人物信息正在綁定中,基本信息——陸辭,字長離,南晉人士,二十歲,蕭彧的授業師傅,初始等級為最強炮灰,初始積分0分。請宿主悉心教導男主,努力輔佐男主,賺積分,贏道具,當個好老師!】
陸辭,「……」
小說裡寫蕭彧在南晉當質子時受盡欺淩,其中□□他最厲害的就是陸辭。
陸辭以教導為名,常常不分緣由打罵男主,三伏天裡跪鐵板,數九寒冬睡冰麵,男主的課本他想燒就燒,男主的琴他直接砸壞,比灰姑娘的後媽還可恨十倍百倍。
這樣的角色結局自然不會好,比他深夜猝死辦公室還要慘得多。
蕭彧對南晉其他人是斬了頭去填江,對他是車裂——滂沱大雨的夜晚,五輛馬車分別綁住他的四肢和腦袋,分別朝五個方向疾馳,生生扯斷……
希望他穿過來的時間點不要太糟糕,最好在乾下一切壞事前。
但剛才聽到的那幾句話——
什麼狗……在玩四色寶珠山茶?
再看向他手裡帶血的木棍……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緩了緩神,壓下心裡的驚訝,鎮定地看向眼前濃眉大眼的男孩,以師者的姿態緩緩說道,
「剛才的事,你再仔細說一遍。」
男孩憤憤道,
「今早弟子來給師父送書,剛進院子就看到這隻狗用爪子扒拉四色山茶玩,而蕭彧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這花如此難得,過兩日禮佛節,可是要采下來當成貢品進奉在佛前,弟子當下就知道事情不好。等弟子跑到花前一看,可把我嚇壞了,整株山茶都七倒八歪,本來開得那麼好的花!那麼漂亮的花!都被這小畜生毀了!」
陸辭心一沉,他知道這在哪個時間節點了——珍稀山茶遭摧殘,惡師父暴打苦徒弟!
原主見山茶被毀,又聽了弟子的話,捉住男主和他的狗就是一頓暴打。
那麼……這個跪在自己麵前的男孩……想必是少年男主無疑了……
陸辭仔細朝男主看去。
正好,男主也抬頭看向他,一雙漆黑倔強的眼睛,像一隻瀕死的小獸,倔強又絕望,看得人心裡一凜。
陸辭長嘆一聲,這真是一個非常好的穿越時間點呢,怎麼不乾脆把他投送到被五馬分屍的時刻呢?
尤其是他想到,什麼烈日下罰跪、燒書砸琴侮辱人格之類的事,估計也全部發生過了……
照這個節奏,他前一世隻是猝死,這一世恐怕是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