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陸辭半月有餘沒出過門。
之前因為受傷,陸澤代他在掌院那裡請了病假,後來胳膊雖然好了,又出了流民和抬高米價的事,掌院大約是怕他出門會被人扔臭雞蛋,便主動提起,讓他再養傷一個月,不必去上課。
有什麼比帶薪休假更爽?
在傳媒公司當編劇那會兒,休個年假都得和老板鬥智鬥勇。
陸辭對於掌院的安排一口應允,天天呆在院子裡看兩個徒弟以996的激情和強度對待功課。
不久前,裴賢入夥,就變成了一帶三。
對於裴賢的加入,陸辭十分滿意。
之前兩個弟子,蕭彧雖然勤快、主動又聰明,但他被係統限製,不能ooc,就不能和蕭彧有太多的接觸,說太多話。
解恕一天到晚話倒是挺多,但是……又太鬧騰了,而且言行舉止都還是小孩模樣,他總覺得自己在帶崽。
裴賢剛剛好,讀書時專注認真,和他聊起天來兼具少年的活潑與士子的理智,關鍵是裴賢比另外兩弟子懂得享受,有什麼好東西都不忘他這個師父一份。
陸辭終於不用躺在硬邦邦的榻上、或者直挺挺地坐在地上看書了,他擁有了憑幾!
憑幾是古代非常流行的小家具,陸辭之前寫古代劇本時查過相關資料,常見的憑幾像一張小桌子,四四方方,放在床上,可以斜靠其上,也可以放在身前置物。
但這個時代的憑幾更加人性化,曲形加三足,弧度如椅子靠背、很符合人體工學設計,憑依起來尤其舒適,抱在懷中時,手肘搭在上麵,也愜意得很。
而且裴賢送來的憑幾由天然玉石做成,觸感滑膩生涼,在漸漸炎熱起來的夏天用,再適意不過。
係統禁止他主動改變生活習慣,家居布置,裴賢將憑幾、涼簟、冰鑒送來時,他為了維持人設還假意推脫了下,好在裴賢聽出他的話外之音,把這些小物件在他房間放下就跑,他才在係統的虎視眈眈之下,「勉為其難」留了下來。
啊~
又多了無數種癱的姿勢。
陸辭心安理得呆在自己院子裡不出門,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教小弟子。
哪知,還有人趕著上門給他找麻煩。
在米價登頂,比日常價翻了二十倍的這天清晨,辰時未到,天剛亮不久,陸辭正打著哈欠在院子裡練八段錦,十五在院子裡追一隻粉色的小蝶,東廚炊煙裊裊,蕭彧正在做飯,伴鶴收拾房間,其餘小廝或挑水或掃地,一派祥和。
忽然,十五放下即將到手的粉蝶不追了,朝著門口的方向吠叫一聲,隨後伴隨著一陣激烈的叫聲、穿過垂花門狂奔而去。
陸辭的動作緩下來,跟著往門口看去。
一開始,充斥耳間的隻有狗吠。
過了一會兒,聽到人聲了。
有人在外麵高聲叫他的名字,
「陸辭!陸長離!都這種時候了,你如何還能在榻上安眠?」
「陸辭!你勾結奸|商哄抬糧價,如此品行,怎麼配在建章院當掌教!」
「黃掌院容得你,我們斷斷容不下爾等敗類!」
陸辭耳朵一動,怎麼還罵上了。
對方罵聲震天、言辭激烈,不一會兒,蕭彧、伴鶴,還有院子裡的其他仆人小廝,都停下手上活計,探出腦袋張望。
蕭彧將煮粥的青銅釜放在一側,立即跑到了陸辭身邊,
「掌教,我去把他們趕走。」
陸辭按住蕭彧的肩膀,
「不用,你在這待著,我去看看。」
「陸辭!爾等小人!還不快出來!」
陸辭在罵聲裡把大門打開——門前人不少,約有二三十,各個義憤填膺,雙眼通紅,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
比起來,他昨晚確實睡得不錯。
一見到陸辭,他們又連忙改了罵法,
「陸辭,你還知道出來呢!」
陸辭立在門口,不慌不忙地說道,
「我是腿瘸,又不是殘,當然知道出來。」
陸辭態度淡然,臉上既無愧色也無慍色,白玉一般的麵頰乾淨俊逸,和他們想象裡差很遠。
一時罵聲戛然止住,好像不知道該怎麼罵了。
陸辭便在空當裡問,
「不知大家所來為何?」
罵聲又起了,
「為何難道你不知道嗎?」
「你陸氏好歹也是名門望族,怎麼能做出這麼齷齪的事情來?」
「我們恥與你共事。」
二三十個人,一罵起來,滔滔不絕,不可收拾。
陸辭便沒說話了。
原主不會與人爭辯。
他也懶得為這些人ooc,係統懲罰是很痛苦的。
這些人不值得他受這個罪。
他靜靜地聽他們罵,還抽空逗十五玩了一會。
見他是這般反應,眾人更生氣了,什麼「恬不知恥、寡廉鮮恥、卑鄙小人」通通冒了出來,還有人罵道,
「陸氏全族、皆為蛇蠍。」
陸辭聽了這句話,心裡不大舒服,罵他可以,罵到家人,他就不開心,臉色瞬間沉下來,
「眾位這樣聚眾鬧事,可是想上官府?」
沒想到陸辭還敢理直氣壯說去告官,罵聲又歇下來。
此時,人群裡,一個穿藍色錦繡深衣的男子走出來。
陸辭與他見過幾次,安禮正,教音樂的掌教,做派很風雅。
他風雅地走出來,先抬手安撫眾人,然後氣勢昂揚的走近了,對陸辭說道,
「諸位同僚商量之後,一致希望,長離兄能即刻向掌院請辭,離開建章院。建章院的辦學宗旨是仁義禮智、兼濟天下,長離兄的所作所為,與建章院的宗旨相去甚遠,引得外人對建章院有頗多的怨言和誤會。」
他們本來是要上疏彈劾,但都被陸澤壓下來了,想去掌院那裡告狀,又被掌院一通太極打出去了。
想來想去,琢磨了十幾天,相約來這裡逼走陸辭,挽回建章院的麵子。
安禮正身後一人叫道,
「禮正,和他那麼客氣乾嘛,讓他趕緊走。別玷汙建章院的名聲。」
他們說了一通,陸辭言簡意賅,
「我不走。」
眾人瞪著他,聽出這話裡的無賴,又憤怒起來。
十五也憤怒起來,沖他們一通狂吠。
兩相交鋒,一時喧鬧聲震天,誰也聽不清誰說什麼。
陸辭倒是很清閒,籠著袖子聽他們與十五吵架。
吵了半天,一人指著十五叫道,
「陸辭,管管你的狗!」
陸辭道,
「這不是我的狗。」
繼續吵。
十五雖是狗言狗語,毫不示弱。
小小一隻黃狗,聲音卻賊大,估計兩裡外都能聽得見。
足足一刻鍾後,人不敵狗,音量漸弱,罵乏了,吞咽口水的聲音次第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