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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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上擺爛歸擺爛,對戲的態度上,盛殊的職業感一向強,這會兒仍保持著敬業。

即使還在受病假人殘存情緒的影響,研讀劇本、練琴還是他每天的必修功課。

被付溫玨從劇組帶回來後,盛殊就一直待在房間內,勉強打起精神復盤今天的表演,寫下新的人物小傳和體悟。

有001在腦海裡插科打諢,時間過得還算快,漸漸的那股煩躁和無力感散了不少。

晚上盛殊隻喝了點脫脂牛奶。

在《近水樓台》殺青前,他都需要節食減重,以使得身材更貼合角色需要。此時的何知因,在病症折磨和無節製的藥物上癮下,該是需要瘦到近乎脫相的狀態。

身體長期處於飢餓狀態並不好受,但他習慣了去忽略這點不好受。

樓下,付溫玨還在因盛殊下車前那冷漠的一眼而略微神思不屬,見這會兒盛殊一直不下來吃飯,擔心壓過了其他情緒。

他起身拿碗碟盛了些飯菜端至二樓,停在盛殊房間外頓了片刻,才敲響房門。

等了一會兒後,盛殊過來開門。

付溫玨看到,弟弟的臉色依舊不大好,蒼白,下巴比從前尖削不少。而對自己的態度,也沒了前些日的孺慕依賴,變得出奇的……冷淡。

甚至這會兒瞥過來詢問的眼神,帶著點微弱的不耐煩。

這讓付溫玨稍怔,心口抽了一下,不太自然地將端著的托盤朝他遞去:「吃點嗎?」

盛殊垂眸看著飯菜,他的胃隱隱抽痛,但不要緊,還在能忍受的範圍。

於是他生硬開口:「我不餓,不想吃。」

末了,他還記得要保持禮節,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了句謝謝。

道謝完後,盛殊用眼神詢問:還有事嗎?

付溫玨喉結在薄薄一層皮膚下滾動,沉默片刻,最後隻說了句:「好好休息。」

受病假人光環殘存效果影響的盛殊,慣來對他人情緒的敏感,這會兒也變得遲鈍許多。

他沒有絲毫察覺到付溫玨情緒的異樣。

付溫玨端著餐盤下樓,按了按眉心。

身體內部湧動著酸澀的情緒,不知道是因為擔心盛殊如今的身體和心理狀態,還是因為盛殊突如其來的疏冷。

他理不清自己繁雜的思緒,想不通這些情緒的起源和落點,究竟來自哪裡、因什麼而起。

……

次日,病假人光環的後遺症影響大多消退,盛殊覺得他的意誌力和行動力回來了。

看看劇組的日程安排表,他打算回片場接著拍攝後續的戲份。

付溫玨擔心他的心理狀態和身體情況,執意陪同他一起去。

記住病假人光環附加的那一層感覺後,盛殊沒有再打開光環,而是調動起情緒和記憶,順利完成了後續的拍攝任務。

當酷暑漸漸消退,秋風的影子若隱若現時,《近水樓台》殺青了。

劇本中,當何知因發現,原來有人可以無視他的誘惑,堅定地、毫無動搖地愛著何知為時,他心中的信念頃刻間崩塌。

他對著自已幻覺中出現的何知為,向這道自己臆想出來的人影敘述著自己的可笑。他看著對方,從眼尾到嘴角都帶著笑,一滴淚卻直直從含笑的眼中落下。

盛殊把這段戲演得很靜,卻讓與他對戲的演員和周遭所有工作人員心揪緊起來。

欲望透過血液滲進靈魂,靈魂都帶著罪惡。

何知因掀下覆在鋼琴上的雪白防塵罩,披在身上,從陽台一躍而下。

白色的綢布在風裡飄飄搖搖,迎著日光,迎著不知從哪兒飄來的肥皂泡。折射出七彩顏色的肥皂泡與綢布相撞,「啵」一下碎裂開,消失無蹤,隻剩下殘留的些微水汽,日光一照,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是一場有關於性、愛、死亡的失敗的教育。

盛殊從墊子上爬起,整個劇組的人都過來為他鼓掌。

張全也終於將從開拍就提著的那口氣放下。他知道沒問題了。

晚上劇組開了一場盛大的殺青宴,一群人喝酒笑鬧到半夜,才各自喊人的喊人,找代駕的找代駕,各回各家去。

付溫玨去處理工作,趕在殺青宴結束前過來接盛殊。

盛殊被灌了不少酒,這會兒有些昏沉沉的。他側頭靠在車窗上,額角在車窗玻璃上磕得發暈,神色卻很平靜。

付溫玨從後視鏡看了他兩眼,仍在擔心他的心理狀態。

白天片場裡何知因從陽台跳下的一幕太過刺眼,令他不願再去回想。

一片安靜中,付溫玨忽而開口:「何知因跟何知為有一絲血緣羈絆作為連接,何知因痛苦的根源在於家族的傳承不接受男子結合,更不接受兄弟結合,即便兩人已在三代開外。但——」

但我們不同。

盛殊額角離開車窗,抬眼看他:「哥哥是在暗示我什麼?」

良久,付溫玨才啞聲說道:「我想我有點喜歡你。」

盛殊哦了一聲,就沒反應了。

就在付溫玨覺得他們的對話就要這樣結束時,忽然盛殊湊近前座,吹了一口酒氣過來,半醉半清醒地問:「所以呢?」

「你想讓我繼續喜歡你?」

*

《近水樓台》因為題材關係,無法在大陸區公映,但這不代表片子會悄然無聲不被人所知。張全希望它能成為那種雖然無法上映、卻能被觀眾耳熟能詳的經典片子,所以前期低調歸低調,殺青後該有的宣傳都得有。

當然,這也跟盛殊的表現給了他信心有關。

劇組先放出的是一張海報。

海報中,少年坐在琴凳上,十指按向黑白琴鍵,表情淡漠。透過玻璃窗的日光把他半張臉映得微微發亮,顯得純粹而憂鬱,一眼看去,畫麵稱得上唯美。

而畫麵暗處雜亂堆放著許多空藥瓶和染上鮮紅的琴譜,以及散亂的內衣和針管,又打破了這種唯美,顯示出隱約的光與暗的平衡。

評論區炸開了。

[這特麼就是我心目中的何知因啊!!]

[激動到說不出話,真的趕緊上映吧,我飛到國外去看]

[美死了美死了]

但唱反調的人哪裡都有。

[海報看著挺像那麼回事,但會彈鋼琴嗎就]

[那些抓著盛殊會不會鋼琴不放的我真無語了]

[人家是演鋼琴家是演!難道演個殺手還要真會殺人嗎?老揪著這點沒意思了啊]

主要還是盛殊在課堂上那段慘不忍睹的彈鋼琴影像,讓人印象太過深刻,以至於時不時就被翻出來詬病一下。

他靠家裡捐樓被塞進音樂學院的事不算什麼秘密,這種操作在南諸大學這種私立名校,也不是就盛殊一個,為此有人戲謔,南諸大學應當成立個捐贈係。

直到現在,大家唯一肯定的還是盛殊的形象貼合原著,對他的鋼琴水平和演技,說實話都不是很抱希望。

就連那些天天在超話裡兢兢業業打卡的顏粉,也坦率表示:咱也不是事業粉啊,哥哥保護好自己的臉就夠了,啾咪啾咪。

直到《近水樓台》海報放出後沒多久,他的試鏡錄像跟著作為宣傳物料被放出。

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當晚就登上熱搜前排。

試鏡錄像裡,盛殊麵無表情彈鋼琴,修長冷白的手指矜貴、無暇,在日光下透著瑩潤的光。

他周身縈繞的氣場讓人不敢靠近,仿佛那一小片空間都被隔絕開來,不被允許旁人的侵擾。

壓抑、破碎,深沉的孺慕和迷思。

飄揚的樂聲中是難言的美感,帶著撼動人心的感染力,輕而易舉就將人帶到何知因的內心世界來。

實打實地把人給震住。

哪怕是再不懂音樂鑒賞的人,也能通過盛殊那在琴鍵上急速飛舞的手指,喊出一聲牛逼。

評論區問號打了一個又一個。

[新來的,請問……這就是你們說的不會彈鋼琴嗎(迷茫)]

[本鋼琴表演係學生跪下了]

[我麻了啊我真的麻了,之前還發朋友圈嘲盛殊鋼琴水平還不如我,現在我感覺自己像個小醜]

[小醜+1]

音樂區大v跟過年似的,一個接一個激動轉發。

[@小林談音樂:柔和的指觸和連音奏法,富有靈感而華麗的裝飾音大大增強了旋律的表現力……他的彈奏太具備肖邦的風采,甚至於,這簡直可以說是肖邦親臨級別的演奏了,不可思議]

[@教鋼琴的劉老師:很納悶為什麼具備這樣的水準,此前卻一直名不見經傳。怕被噴,我就保守點說,不說他這水平處於世界頂尖,但在國內絕對是無可爭議的最頂尖]

經過一批專業博主的分析,網友們明白過來,盛殊那一段看似牛逼的彈奏是真的很牛。

[所以先前那段課堂視頻究竟誰傳的啊!確定不是故意開玩笑的嗎]

[這種水平真的還需要靠捐樓,才能進南諸大學的音樂學院?]

南諸大學表示:人確實是靠捐樓進的……但是咱也不知道他鋼琴彈得那麼好啊。

盛殊的同學們也很懵。

他們中不少人對這位豪門出身、卻並無血統的同學持一種微妙的優越感。畢竟繡花枕頭一無是處,許多驕傲的學子自詡如果換位站在盛殊的身份上,他們會比盛殊強得多。

可現在,原來那微妙的優越感消失無蹤,轉而是一種臉紅、難以置信的感覺。

就,藏拙有意思嘛餵,看到我們有意無意笑話你真的有意思嗎!

輿論瞬間反轉,這波熱度給得足足的。

倒是有不少粉絲高興之餘表示擔心。這場試鏡完美得像是不真實的產物,大概率是盛殊超常發揮,在電影裡,要是水平下滑得太厲害,恐怕會引起反噬。

但對這一點,張全再自信不過。

他原本也擔心過試鏡錄像太出色,作為宣傳物料過早放出容易產生落差。

可是現在沒有誰比他更清楚,落差當然是有的,但恰恰反過來,是電影裡表現比試鏡更出色。

另一邊,《魍魎》正在熱播中,看到盛殊這一波空降的熱度不蹭那還得了,又趕著趟放了不少盛殊的花絮片段出來。

盛殊統共就在片場待了兩天,都是《魍魎》劇組絞盡腦汁翻找出來的物料。

……

周家。

周季澤一邊看著盛殊的試鏡錄像,一邊看著《魍魎》那邊放出的劇組花絮。

試鏡錄像裡是熟悉的演奏手法,跟那天宴會上的女孩很像。這種水平的演奏,全國恐怕也難找到與他相當的了。

而啞女的頭發,及臀的長發,這樣的長度就算在女孩中也挺少見,跟那天宴會上女孩頭發的長度一樣。

再看看時間,壽宴那天,恰好是盛殊拍《魍魎》的那幾天。

周季澤終於意識到一個可能性:盛殊,才是周家壽宴上彈奏鋼琴的人。

他從宴會後就念念不忘的女孩,是盛殊。一直看不順眼、跟他不對付的盛殊。

這個認知對周季澤造成嚴重的沖擊,讓他思緒卡頓,艱難地捋著其中的邏輯。

*

《近水樓台》殺青,盛殊一時間閒了下來,將大部分時間放在練習鋼琴和看書學習上。

這天他練完琴下樓,在客廳裡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來客。

是周季澤。

來人拘謹局促地坐在沙發上,雙腿並攏月要板挺直,手搭在膝蓋上,姿態像正在被老師巡視的小學生。

他看到盛殊,那股子局促更明顯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放一般,眼睛也左瞟右瞟,就是不敢跟他對視。

盛殊坐到他對麵,不明白這位周家人的來意。

但來者是客,盛殊不鹹不淡地問了句:「要喝什麼嗎,茶還是咖啡?」

周季澤搖了搖頭,忽然,猛躥出一句:「我喜歡你!」

盛殊:「?」啥玩意。

周季澤麵紅耳赤,往日對盛殊慣來刻薄譏諷的表情早消失不見。

說實話,知道盛殊就是那晚的女孩後,周季澤先是艱難捋清思緒,而後卻是細細密密的驚喜泛上來。

是盛殊就意味著,那晚付溫玨庇護的不是心上人,而隻是他的弟弟。同樣也意味著,自己要去競爭的對象,不是付溫玨了。

他再喜歡再心動,也實在沒膽子跟付溫玨這位付家未來掌權人搶人,所以糾結鬱悶了那麼久。

可現在,付溫玨作為哥哥,首先從競爭對手裡排除了不是嗎。

周季澤眼睛越發亮。

「那天我家的壽宴上,彈鋼琴的人是你吧。盛殊我,我真的沒想到是你。」

「總之,那天之後,我就一直很想去找你,但我沒想到是你。」

他因為過於緊張,說話結結巴巴,艱難闡述完了他這些天的想念和糾結。

最後,他深呼一口氣:「盛殊,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試試,我我會對你好的。」

盛殊若有所思。

人生贏家標準三的家庭美滿攜手相伴一生的愛人……

他打量下周季澤,這人眼裡的癡迷和緊張不是假的。

於是他認真思考了下周季澤的告白。

「他不願意。」

突如其來的話打斷盛殊的思考。

付溫玨從廚房走出,淡淡看了周季澤一眼。

身形修長挺拔的男人身上係了條黑色圍裙,兩條纖細的圍裙帶子交叉後月要,係出一個跟他頗不搭調的蝴蝶結。他白襯衣挽了一截,腕骨清晰凸起,手上端著一盤蓋了芝士的意麵。

整個人看上去,意外的有股居家的性感。

盛殊想果然還是這個人更符合自己的審美。

周季澤沒想到付溫玨也在家,還是有點怕他的,一對上付溫玨眼神,莫名的就有點發怵。

強自鎮定下來,周季澤色厲內荏瞪著他:「盛殊沒說願不願意。」

而後看向盛殊,視線一下慌張起來,臉色通紅,完全沒有以前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和時刻掛著的鄙夷了。

「我是認真的,以前我對你態度很不好,但是真的對不起,盛殊,我是真的喜歡你。」

他反復用著「真的」這兩個字眼,生怕盛殊不信似的,緊張地看著他。

付溫玨將意麵端到盛殊跟前,前段時間盛殊因為節食,食欲一直不大好,付溫玨會叮囑他記得吃飯,有時候會親自下廚給他做。

濃鬱的芝士熱氣騰騰,看上去很能勾人食欲。他將銀製餐叉遞到盛殊手邊,看著盛殊接過。

而後付溫玨雲淡風輕、不緊不慢地開口:「我也喜歡。」

麵對呆掉的周季澤,付溫玨好脾氣地問了句:「還有事嗎?」

送客的意思明顯,聲音沉靜有力,就是稍顯不太友好。

周季澤渾渾噩噩的離開了,一臉被打擊到的樣子,留下兩人相顧無言。

付溫玨承認,他看到盛殊在認真思考周季澤的告白時,月匈腔裡漫上一股名叫「不高興」的情緒。

剛剛那句喜歡,帶著點逗周季澤這個初出茅廬年輕人的意思。

但未嘗不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就這麼輕易地說出口了,用一種閒談般的姿態。

盛殊卷起裹著芝士的意麵,送進嘴裡,細細咀嚼咽下後,漫不經心地笑了:「喜歡啊,還是有點喜歡嗎?」

付溫玨抬眼看過來:「不是有點。」

「是很多。」

盛殊輕笑一聲,又慢吞吞問:「是真的喜歡嗎,真的真的喜歡嗎。」

他學著剛剛周季澤的用詞。

付溫玨心跳加速,緩慢調整呼吸。

明亮的日光透過玻璃窗,在他薄薄眼皮上跳躍。

「真的喜歡。」

「真的真的喜歡。」

盛殊放下餐叉傾身過來。

付溫玨身上淡淡的木質香隨著距離,蔓延進他鼻子裡,像是行走林間的味道,又像是翻開書卷的味道,清雋、帶著些微沉靜的性感。

還摻雜著,剛剛給自己做意麵,隱隱約約沾染的芝士香。

靠的太近了,近到連溫熱的鼻息都在曖昧糾纏、彼此交換。

近到付溫玨能看清他根根挺立的睫毛。

付溫玨目不轉睛地怔著,清晰的下頜線像根逐漸拉緊的弦。喉結滾動,像在壓抑著什麼。

盛殊又瞧了瞧他,退後一點,退出鼻息交纏的侵擾,終於忍不住將剛剛就在腦海裡縈繞的黃色廢料說出口:「哥哥,晚上可以光著穿圍裙給我看嗎?」

付溫玨:「……」

……

天色暗下來後。

盛殊沒等來光著穿圍裙給他看的付溫玨。

他們在昏暗的房間內接口勿,而後盛殊下巴搭在他肩上。

大概是有點玩脫了,他想。

付溫玨低頭看到盛殊常年不見光的腳踝,白得在夜色裡仿佛發著光。

先前過分的節食到現在還沒有補回來,少年實在過於瘦了,腳踝處最細的地方他兩根手指就能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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