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凡塵一夢(1 / 2)
皇帝早早下了朝,偏殿卻不見有人。
「人呢?」皇帝驚問。
侍者搖頭:「陛下,去請了,但趙女子說……」
又來個眉眼精神的聰明人道:「說家中郎君病重,暫時走不開。」
皇帝怒道:「你再說一遍?你少給她打掩護,把她的原話一字不差的告訴朕!」
天未亮,宮中就派人去知會趙嗬,早朝前要侯在偏殿等覲見了。
趙嗬卻惱他們打擾了葉子安養,飛身帶起宮中的大侍者,將他放在了宮門外,回客棧封了門,還舞了張「勿擾」的條子貼在門上。
侍者們急得團團轉,自古就沒有讓皇帝空等的道理,天亮再請就晚了,若是早朝後讓皇帝見不到人,那就是他們的罪過了。
好不容易又趕到客棧,天已蒙蒙亮,侍者下令拆門,轉頭卻見趙嗬守著個剛搭的小藥爐燉藥粥。
侍者壓下怒氣,笑臉去請。
趙嗬搶在他開口前道:「沒見我在熬藥?等會兒還要看著葉哥喝了,不巧,走不開。」
皇帝聽完發火:「難道還要朕去見她不成?!」
侍者見狀,遞來主意:「陛下,小侍見那藥碗裡正是昨日遺失的鎮國金參……」
人贓並獲,若是皇帝想,現在就能定她的罪。
皇帝的目光卻忽然落在偏殿的一個角落,二十年前,那裡放著一隻玉白梅香瓶。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好久之後,她道:「給朕更衣罷。」
既如此,她就親自出宮,見一見。
也有許多年了,不知從何時起,自己記不清皇兄的那張傾國傾城的花容。
他的女兒,她想見一見,也隻是見一見……
此外,心底深處,尚且有個沒解開的結,她想親眼看一看,看她究竟像誰,到底,是不是皇兄與葉柳清的孩子。
趙嗬拿著從岑太醫家中「借」的《明典針法》,在自己身上試了之後,讓葉子睡得更安穩了。
她不想看葉子被馬上就要到來的「尊貴的麻煩」打擾到,更何況,他要是醒著,還要拖著病軀跪下。
既然打定主意讓葉子跟著她了,自己這邊還未怎麼護他,就先讓他因自己而遭罪,那實在太不是人了。
她總要比葉柳清做得還要好才是,青出於藍,就得方方麵麵比葉柳清還要周到才對。
於是,皇帝親臨時,葉子昏睡不醒,而趙嗬也沒打算跪她。
她牢記著葉柳清的話,趙家欠憐哥太多,遇上了一定要罵。
所以,當侍者不知天高地厚的嗬斥,讓她跪下見禮時,趙嗬淡定地擦了擦手上的藥渣,揚了揚下巴:「喏,坐吧,我爹囑咐過,有朝一日碰見京城姓趙的大戶人家,千萬別給好臉色,一定要替他罵一句混賬東西才是。」
趙嗬把葉柳清說的話移植到親爹身上,麵不改色,通過轉述將這混賬東西罵出來後,又無辜且懂禮貌道:「但我想咱們是頭一次見,以後也不會再見,好端端的罵你混賬東西,我也過意不去。有什麼恩怨等你百年後親自同我爹說才是。你說對嗎?」
侍者還要再說,忽然被趙嗬慢悠悠一個眼神掃來,頓時冷汗直下,嘴不敢張開說話了,那股脫鞘的劍氣像直接刺破了他的皮膚,紮破了他的咽喉,卻也托著他的兩條腿,故而沒讓他當麵軟下去,給趙嗬行個大禮。
「你們下去吧。」皇帝抬起手懶懶招了招,嘆了口氣。
她臉色不妙,剛剛分明是生氣的,但與之前相同,她的怒氣很快就偃旗息鼓,渾身散發著一種抬不起頭對不起人的卑微和小心翼翼來。
趙嗬向來是信葉柳清的。
葉柳清雖然會將自己的事跡傳奇了講,但在憐哥的事情上,葉柳清從未說過半句虛言,無半點誇張。
如今看到皇帝這種反應,趙嗬明白,這個天家趙姓,果不其然是欠父親許多的。
但她知道,自己在皇帝這裡也問不到實話。她們越是虧欠,就越會掩飾真相。
趙嗬從未指望,也不想從皇帝嘴裡得到什麼前塵往事。
她隻信葉柳清。
葉柳清說,她娘早死了,死了的就不要再提。
那她就不提。
趙嗬隻是想讓皇帝看她一眼,趕早確認完她們心中要確認的事情,放了心,她便帶葉子回雲間去。
皇帝果然以寒暄作掩護,使勁的打量她,琢磨她。
她話裡話外問了三遍趙嗬的年紀,最後才徹底舒心,沒有了疑慮。
「天寒地凍的,哥哥那副身子骨,是怎麼生下的你……」
「葉柳清神醫在世。」趙嗬話尾揚著,像調侃也像炫耀。
「胡鬧,怎麼敢叫你娘的名字。」皇帝又起了疑心。
「有次爹喊她吃飯,叫她她不應,我說爹你聲音小,我來幫你。我好心幫他叫了葉柳清,結果她飛來要揍我。」趙嗬悠閒搖著椅子,講起了故事,「說我小兔崽子敢直呼親娘名諱,是要反天了。她追著我滿山跑,把我追急了,我就說,以後我就要叫你名字,不服你揍我。隻要你能挨到我半片衣角,我乖乖叫你娘。如果做不到,我不僅要叫你葉柳清,我還敢叫你男人憐哥。」
皇帝先愣又繃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憐哥……」隻是笑完,她又嘆了口氣,「朕好久沒見過哥哥了。那你可叫你爹憐哥了?成何體統。」
「當然不成。」趙嗬道,「葉柳清揍不到我,但我爹一個眼神甩過來,我就得乖乖回來,我爹按著我,讓葉柳清揍了我兩巴掌。」